请听雨声 第4章 毛炸炸

凌晨五点，庄晏自从醒来后便怎么都睡不着。

昏暗的房间里，他探手摸床头柜的手机。

手机的光线亮得刺眼，庄晏眯着眼睛点开游戏，给他的电子小猫喂粮铲屎。

屏幕里的黑色小猫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系统提示他进入游戏后，才抬起头蔫蔫的叫了两声。

看到生命值上的危险提示，庄晏这才去给小猫喂水和吃的，然后铲屎，一步一步的给他的小猫加生命值。

昨天大多数的时间都呆在了派出所，再加上突然冒出来的梁予澄，搅得他脑子一团糟，早把这事搞忘了。

电子宠物差点让他给养死。

六点半，庄晏磨蹭着起床洗漱，收拾完后才慢悠悠地去学校。

还没上课，但在走廊上就已经听到读书声。

当庄晏背着书包踏进教室那一刻，众人看着庄晏脸上的伤痕，声音逐渐变小。

只见他嘴角青紫色，眉尾贴着白色的纱布，或许是注意到同学的目光，他侧头随意一瞥，眼形狭长，眼尾上挑，显得又凶又冷。

“庄晏昨天肯定又是去打架了。”一个女生用手上的书挡着嘴，悄悄跟自己的同桌讲话。

同桌歪头搭话：“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你看他哪个星期身上不带点伤？”

“也是。”

一个男生在后面插嘴道：“等会儿李老师过来看到他这一身上，肯定又要说他，等着看好戏吧。”

前面的女生对这种幸灾乐祸的态度不太喜欢，两人转头回怼：“我们又没和你讲。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英语作业做完了没？”

后排的男生自觉无趣，啧了一下声。

庄晏视若无睹回到自己的座位，打铃后悠悠掏出自己的课本，抬起来装模做样的随便读两下。

上完早读后，班长周聆抱着一沓卷子进教室，分给别人一一发下去，她将成绩单贴在门后，说：“这个是我们班的成绩，我贴在门背后了，感兴趣的同学自己过来看。”

不一会儿，科任老师拿着卷子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望着下面的学生，一脸恨铁不成钢：“我们今天将这次考试的卷子，这次考得很简单，都是我们上课讲过的知识点，只要你们上课好好听讲肯定都是会做的……”

庄晏垂头看桌上一张张的试卷，反手一把将其他科目的卷子扔到桌箱里，盯着桌子上剩下的试卷发呆。

溪何一中是市里排名前三的重点高中，庄晏所在的班级高一19班也算是二分部的快班。

不过庄晏的成绩在班上属于是倒数。

“我刚去看了成绩，周聆好厉害啊，这次她考进了年级前十呢，每次考试她都是班级第一。”庄晏前排的女生正在跟同桌感慨。

“嗯。你不觉得周聆长得很好看，皮肤白而且身材也超好。”同桌感慨道：“她好厉害。”

“是啊，再看看我们。”女生从桌肚里掏出镜子照了下自己后，将镜子扣在桌上，道：“你不要讲了，嫉妒的眼泪从我的眼里喷涌而出。大家都是十七八的花季少女，怎么差这么多。你说她是怎么保持这么白的？你是没看见她在太阳底下被照着的时候，整个人几乎白到发光。”

同桌看着女生的脸上的黑眼圈，笑道：“人家是天生丽质吧。我们没办法比，况且谁让你天天熬夜看小说的，脸色蜡黄到跟被人吸了精气似的。”

“你一个天天打游戏的人还好意思说我？”同桌抬头望着周聆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你不觉得周聆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啊？”女生疑问。

“额……好像是一个主播，但我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了”同桌停顿了好久，都没有想出来，“刚才还知道的，突然间忘记了，完全想不起来。”

女生白了同桌一眼，“这才过了多久，你老年痴呆了吗？”

同桌：“你才是，看看你现在，十六的年纪，三十的脸色，七十的身体状况。哈哈哈哈哈……”

“你滚啊。”女生给了同桌一巴掌。

两个女生前排互相打闹着。

庄晏在她们两个吵闹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埋着头静静听着她们两人打闹。

许久，突然进来一群男生，围在后排的过道上讲话，“我发现周聆还挺漂亮的。她以前都只知道埋头学习，整天擅长板着脸。有些时候看别人的眼神跟看什么垃圾一样，高高再上，感觉谁都瞧不上。”

“但是刚才往走廊上，我看见她和老师说话，我才发现她这个人长得是真的漂亮，身材也很有料。就算是把我当垃圾我也愿意。”

那群男生一堆地聚上前，叽叽喳喳地继续讨论着。

说的什么，庄晏没听清，感觉也不是什么好话。他将头埋向另一边，试图隔绝他们的声音，但是后面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完全避不开。

“周聆啊。”男生重重啧了一声，说“”你们不知道她这人……。”

话留一半，最是吸引人。立马有人追问道：“怎么了？”

男生故作玄虚，刻意将声音压低，“我上个月在景和路看见她跟一个男的一起进了市里一家连锁酒店。那男的我见过，就是我们隔壁国际学校的。长得很一般，但是很有钱，身上穿的都是些大名牌。”

“真的？！”

“看不出来啊。”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男声继续毫不掩饰的说话：“她这样看着清纯，现实中也说不定比谁都玩的开。”

“嘿嘿嘿。”周围的男生相视而笑。

男生的话题向来突兀且刺耳。

“你没发现，她好像跟以前的有一个游戏主播长得很像吗？我记得那个主播后面好像去做了职业选手，昵称好像是叫什么，我想不起来了。"男生苦思冥想半天也没有想起来。

“我知道那个主播，她是长得真的看，我最开始关注她是因为当时觉得她很会擦边。叫Z——”

泠然的声音骤然打断男生的话题，“继续说啊。”

人群面面相觑，倏然噤声。

庄晏起身走到人群中，面色赛雪欺霜，眼神紧盯着座位上出声的男生。

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庄晏抬脚就将男生连椅带人踹出去。

班上的人被这突然间的声响吓一跳，齐齐往后扭头查看。

“庄晏，你他妈有病？！”滚到地上的男生，大声骂道。

庄晏站在过道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的男生，冷声道：“讲啊，继续讲，刚才你们说的话题，那么开心，也说来跟我听听。”

周围怕惹上事的男生四散开，还有几个站着看热闹。

坐地上的男生闭上嘴，抬头瞪着庄晏。

只见他面无表情，低沉的声音中蕴含怒气，警告着自己：“刚才的话，我要是再听到一次，我就直接撕烂你的嘴。”

男生站起身，怒视庄晏，“你当这是哪里，你家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敢吗？”

“你试试就知道我敢不敢。”庄晏撂下这句话后返身回到座位。

等气氛没那么僵持后，周围的男立刻上前拍了拍男生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劝道：“魏家骏，算了，不要和他计较，他就一纯纯神经病，暴力狂。还是不要惹他好了。”

魏家俊喘着粗气坐回座位，刚才受到的屈辱让他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

午休后，临近上课。因为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体育课，这个时间段几乎没人在教室，庄晏趴在在座位上睡觉。

“庄晏，你跟我去趟办公室。”李千云走到庄晏的面前，指节扣了扣桌子。

庄晏被吵醒后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头发还有些凌乱。快速回神后，站起身跟着李千云走出去，他大致知道她要讲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

“关门。”李千云说。

庄晏将门带好，转正身体那一刻，他被李千云一个巴掌扇到脸上微微偏过头。

庄晏没有多余的动作，镇定地走去墙边站好。

办公室没其他老师，李千云抱臂训斥独自站在墙边的庄晏，声音又尖又细，“你现在这个是什么样子？你看哪个高中生跟你一样，成天打架。现在倒好，胆子大了还敢打班上的人。今天你和魏家骏这事，你现在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庄晏沉默。

“你就说是不是你先动的手？”李千云用食指指着庄晏骂道，“我跟你讲，你简直是一个祸患，不止是专门来克我的，现在还要祸害我班上的学生。”

自己班好歹也是二分部的尖子班，但偏偏有庄晏这种害群之马，成绩拖班级后腿不说，还爱打架，惹是生非，几乎每周上台检讨的人里面都会有他庄晏的名字。自己以前带的班级就从没出过庄晏这种人。

以前在校外打架就算了，现在已经猖狂到开始威胁班上的同学。

“你干嘛不讲话！”李千云加大音量，“ 从进门就开始装沉默，一副受害者姿态。你看人家魏家骏受你那么多欺负，都没见人家委屈，你倒是先装上了。”

庄晏还是不说话。

李千云看到他这副模样，一气之下朝着庄晏小腿就重重踢下去。

庄晏没躲，稳稳接住这一脚。

尾端尖细的平底鞋戳得人生疼。

他咬着下嘴唇，拇指指甲不断地划拉指腹，血丝往外渗，将他的指腹处染得鲜红。

庄晏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李千云。从一开始就已经认定了是他的问题，解释还有什么用。

李千云被他的动作唬得一愣，而后冲他大吼：“怎么？打班上的同学还不够，现在还想打老师？！”

“没有。”庄晏嘴唇紧紧抿起，将手上的拳头松开，继续垂头无视李千云。

李千云看着庄晏这幅样子真是越看越生气，再次伸手手打向庄晏的肩颈处发出清脆的声音，尖锐的指甲将脖颈出刮出几道血色的划痕。

她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刚才自己未发泄完的情绪，以及表达自己长久以来对庄晏的不满。

——

“哎哟，这是怎么了？”刚踏进办公室的女老师开门就看见这一幕,立即上前阻拦，“李老师，李老师，你这再生气也不能动手打人的，而且他还是个学生。”

“你都不知道他这一天天究竟在干什么，成绩一塌糊涂不说，还也不学好。在校外打架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动手打班上的同学，我只是随便说了他两句，他竟然就开始瞪我。”

说到这，李千云抬头望着女老师，说道：“吕老师，我跟你说我现在对他真的是管不下去了，你就说吧，这种学生该不该打。”

吕青竹没回答，上前把李千云连拖带拽地拉到座位上，拍着她的背顺气，“李老师，你先先平静一下，消消气。”

李千云坐在位置上深深呼吸，妄图平复情绪。

吕青竹一直在帮她舒气。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李千云，转身望着庄晏，道：“马上上课了，你先回去上课吧。”

庄晏瞥了一眼李千云的方向，抬腿准备出去。

“等一下。”李千云生气也不忘事儿，扭头对庄晏说，“下周一之前写两千字的检讨给我。”

“好。”庄晏道。

吕青竹在办公室安慰了李千云几句，随后拿着教科书出办公室。她走路很急，路过庄晏时，递给庄晏一支药膏，“脖子那里红了。拿回去擦擦，马上上课了，擦完赶快快回去上课。”

庄晏看了一眼眼前的老师，对方察觉到庄晏的注视，温柔地笑了一下，拍拍他手臂，说：“快去吧。”

庄晏点头道谢，“谢谢。”

吕青竹望着庄晏离开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

下午体育课老师让自由活动，男生都去打球了，女生也凑在一起进行其他的娱乐活动，庄晏在班上也没有朋友，一个人靠在树旁假寐。

忽地，一个球从他耳边擦过。

庄晏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冲着自己走过来的魏家骏，然后又把眼睛阖上。

“不打球的同学，麻烦走远一点，我们可不敢保证这球不会打到你。”魏家骏漫不经心地走过来捡起球，眼里全是鄙视，“要是不小心打到的话，你是不是会给我们一拳？我们可不敢保证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成天打架，皮糙肉厚的，抗揍。”

看到庄晏还是没说话，魏家骏继续夹枪带棍地说：“就你这样的吊车尾都能进我们班，也不知道你爸妈是给你烧了什么香，以至于祖坟冒青烟。”

庄晏睁眼，嘲弄道：“我家祖坟冒没冒烟我不知道，但你家到你这代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动静的。”

“像你这种老鼠屎有什么资格说我——”

话还没说完，他便看到庄晏手撑地站起身来，眼里没有半分温色。

“蠢货。”

庄晏现在没心情继续搭理魏家骏，也没兴趣在这陪他继续斗嘴下去，转身准备离开。

他虽然这样想。但显然魏家骏却不这么觉得。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魏家骏学习很好，班上除了周聆之外就属自己的成绩最好。他不懂，为什么就庄晏这种垃圾，也能跟自己一个班，脾气差，还是暴力狂，天天板着个脸也不知道在高高在上些什么。

他凭什么这么嚣张。

魏家猛地把篮球狠狠砸到庄晏的腿弯处反弹跳出去。

庄晏歪了一下，差点单膝跪倒在地。他停下脚步，走向落在地上的篮球，弯腰捞起，单手拿着球，转身看着魏家骏。

倏地，他远远地将球重重砸到魏家骏肚子上，篮球在黑色的校服上留下灰印，落在地面弹跳。

“说你蠢。不管是长相还是行为，都很蠢。”庄晏讥笑。

魏家骏气得快要跳起来。

他知道单靠打架自己肯定打不过他，只能狠狠地剜了庄晏几眼，然后捡起球跑回球场。

庄晏：“......”

如果眼神像刀，他现在估计已经背千刀万剐了。

庄晏看着魏家骏离开的背影，他没管魏家骏现在是什么心情，转身打算离开回教室。却没想到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梁予澄。

操场周边种的全是朴树，枝干细长，此时正叶子正绿得浓郁，炎日灼灼，头顶太阳照人的晃眼。

在操场的另一端，风无声吹过。

梁予澄看着这一幕，他远远的凝望庄晏模糊的脸发呆。

庄晏发觉梁予澄这是在盯着自己看，皱眉，嘴唇冲着梁予澄无声地说了几个字：看什么看。

当发现庄晏看到自己后，梁予澄也没有什么偷看被抓包的心虚，看到庄晏张嘴冲自己说的话后，他缓缓移开视线。

他们班原本不是今天的体育课，只不过上周数学老师把体育课占用了，就拿这个星期的课来换。

梁予澄也没想到自己跟庄晏同一节体育课，而且还能看到这么无趣的画面。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我都喊你好几遍了。”同学顺着梁予澄的视线，往前看，疑惑道。

梁予澄收回目光，道：“没什么，一只毛炸炸的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