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雨 第49章 第 49 章

这顿饭的味道实在难以下咽，要不是司恺翊就坐在对面盯着自己，并且神情严肃，漆数真想立刻跑回家煮个泡面什么的对付一下。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早知道不指挥他做成这样了，至少得留一道能吃得进口的菜吧。失策了。

由于食物的口感过于糟糕，为了不让自己全神贯注地品尝这几盘，呃，难吃的东西，他只能朝别的方向转移注意力。

比起游离家喧嚣的装修风格，司恺翊的一楼可以说是冷冷清清。虽然说必要的家具都有，比如客厅的超大屏电视，简洁的真皮沙发，像光轮跑道一样的照明灯，整齐的书柜和工作区，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除了必要的这些家具，他的房子里似乎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

属于小偷来了都不知道怎么下手的类型。因为他总共就这点东西，少了哪件好像都挺明显的。

相反，如果小偷从司恺翊家出来又进了游离的房子，那可能就跟在沙漠中发现了一片绿洲一样，绿洲里隔几米就长出一个藏宝箱。比如，游离家里摆了不少画，司恺翊这也有几张画，但不同的是，游离家的画用看上去比画本身还华丽的画框装裱着，而司恺翊只是几张棉质画布挂在楼梯墙上，没有一点多余的外框。

游离虽然有张坐起来不怎么舒服还霸占空间的沙发，但至少它看上去是十分热闹的——上面摆满了各种公仔抱枕，几乎是玩具总动员集体离开动画片出逃到她家。对比司恺翊的沙发，虽然质感坐起来一定比游离的沙发舒服，但是它空荡荡，光滑的外表甚至没有一点褶子存在，让人怀疑它是否被人使用过。

住在游离家的时候虽然硕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但却不会感觉孤单......或者冷清，因为房子本身的氛围就足够热闹和温馨，所以让人独处时也感觉被陪伴着。可是司恺翊这里......有点像保持出厂设置的新手机......太过简洁了，缺少使用痕迹。

漆数忽然意识到——家的感觉有时需要由这些多余的东西来提供。

多余的东西......多余......

他看着餐盘里的食物，又侧过头看向窗外。晚上的院子里没有开灯，昏黄的路灯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形成一团微弱的光源，他从玻璃窗中看到自己和司恺翊，坐在餐桌的对立面。

我......好像也是多余的东西吧？

即使是这几盘菜的口味非常糟糕，即使冰箱和厨房被各种食材的混合气味占领，洗手池还没收拾留下一堆残渣，一开始连垃圾袋都没有的垃圾桶现在也变得满满当当。这些多余的东西似乎......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或者说发挥了什么古怪的作用，让他的家变得有了一点点的......人情味？

他......会需要我吗？

漆数忽然想问司恺翊对自己是什么看法。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事情好像是从那一个荒唐的夜晚开始发生了变化的。

他把气泡水倒在玻璃杯中，看着气泡滋滋攀上杯壁，他问：“对了，你之前为什么会在蓝天？”

“蓝天？”他的迟疑显得好像是很惊讶这个提问，因为印象中他已经回答过漆数。他又把同样的答案重复了一次：“是我朋友开的酒吧，叫我过去坐坐。”

“哦......朋友。”漆数从窗户里看着他的倒影，终于问出口：“你是gay吗？”

他看到司恺翊的倒影点了点头，然后也转过来从玻璃窗和他的倒影对视，他说：“好巧，我也是。”

“好巧。”司恺翊说。

“你没谈恋爱吗？”漆数问，“别误会，我是觉得你家看起来......算了。总之，你看上去像是会觉得恋爱很多余的那种人。”

“是吗。”他嘴角微微勾起，笑了一下：“有可能。”

漆数也笑了，他拿起玻璃杯抿了一口：“你也问问我。”

“你谈过几次啊？弟弟。”

漆数放下水杯，掰着手指头认真数起来：“1，2，3......15......15次？”

“有意思。”司恺翊说。

漆数觉得他应该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完。

果然，他低头划开手机，漫不经心道：“漆屿知道吗？我跟她汇报一下。”

“喂——你，”漆数拦住他：“怎么说话不算话！”

司恺翊头也不抬：“刚刚又没答应你这个。”

“好吧！好吧！”漆数从实招来：“骗你的，我没谈过！”

“哦？”司恺翊有些意外：“一次也没有？”

“嗯......”

"不应该啊，你这么......"话没说完，他又改口：“也对，一般人应该受不了你。”

漆数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话锋转变，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你有时候挺烦人。真的。”司恺翊表现出恰如其分的厌恶表情：“有时候真想干脆把你丢进阳江里，让你顺流而下，飘到什么渺无人烟的岸滩才被打捞起，附近的村民路过把你打一顿然后晾干，你就彻底老实了。”

漆数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有点好笑，“我又不是对谁都这么烦。”

“那为什么对我？”司恺翊问他。

“都是你自找的呗。”漆数说。

“哦，原来是我自找的啊。”司恺翊重复道。

要说为什么，漆数也不知道。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是包含了非常多巧合和误会的，不能靠单一的某种原因解释清楚。

他想起司恺翊刚刚的前半句......你这么，于是问：“你批评我之前本来想说什么？”

“......之前？”司恺翊望向窗外：“忘记了。”

“哦。”

“不过，”司恺翊露出神秘的微笑：“虽然觉得你烦，但有时候挺有意思。”

漆数礼貌地回：“谢谢。这算夸我吗？”

“算吧。”司恺翊点头道：“需要我夸的更具体一些吗？”

漆数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当然。”他戳起一个肉丸，艰难地塞到嘴里。

“等你想起喝醉的那天发生了什么再告诉你。”司恺翊微笑道。

肉丸太难吃了，以至于漆数咽下的时候差点噎到，猛地喝了一大口水才缓过来，“咳、咳，我都说过醉得什么也不记得了！”

“哦。”司恺翊咬字的音调上扬，“我还没见过有人喝醉了会失忆呢。”

“威士忌！”漆数动作夸张地说，“我喝了那么多威士忌！”

“咦？”司恺翊略带迷惑地说：“还记得这个？”

“不是。”漆数严肃地答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解释：“这是叶连告诉我的，他知道什么我才知道什么。你要是非想抓个人拷问的话，就去找他吧。”

“没兴趣。”司恺翊回到之前的话题，“我还是觉得你的反应比较有意思。”

漆数笑了一下，他隐约觉得这不是一个称赞。

“下次我也学学。”司恺翊说。

带着布丁离开司恺翊家的时候，布丁正和勺子情浓意深地窝在客厅的毛绒狗窝里，远远地看过去，像两团芝麻糯米滋。漆数走过去牵起狗绳，布丁就后退一步，漆数扯一下狗绳，布丁就往后跳一下，好像在抗议。

“回家了！！！布丁！！”漆数朝它大喊。

“汪！汪汪！”布丁也喊。

然后很乖巧地坐下来，歪着头看漆数，嘴里发出呜咽，好像在撒娇，也好像在抗议。

“走了！这又不是你家！”漆数又说。

“汪！”勺子也坐起来，叫了一声，好像在恳求别带布丁走。

“哟，你们夫唱妇随啊？”漆数被气笑了，无论怎么扯狗绳它都无动于衷。他蹲下来，很用力地揉搓布丁的脑袋，伸出手框出它的身体，想用力把它仿佛黏在地板上的屁股拔起来。

布丁乖巧地扫着尾巴，站起来，跟着主人走了两步，又跳回有勺子在的狗窝里。

漆数无可奈何，抬起头向司恺翊求助。

司恺翊走到玄关，“勺子，过来。”拿着狗绳呼唤它。

勺子看到牵狗绳，马上很开心地小跑着过去了。于是布丁也跑出狗窝，乖乖跟在勺子的屁股后面。

“真狗啊这家伙。”漆数看着布丁说：“他现在只认老婆了，连主人的话都不听。”

“这不是你朋友养的狗吗，主人怎么是你？”司恺翊边给勺子戴上项圈和狗绳边说。

“临时主人，行了吧！”他没好气地回答：“咬文嚼字的。”

司恺翊看了他一眼，“一起走吧，布丁的临时主人。”

漆数：“？”

司恺翊：“一天没遛狗了，正好带勺子一起送布丁回家，顺便的。”

柔和的月光摇晃在两人的肩头，天气似乎又热了一些，夜晚的风吹过只觉得凉爽得不行，皮肤和毛孔都在舒张。

难得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讲多余的废话，没有你来我往的斗嘴和争不清的谁对谁错，只是并排走在路上，肩几乎挨着，快要碰上的时候又摇晃着离开。两条狗也很识趣地走在前头，乖乖的，慢慢地，不舍地，走完这短短的一段路。

送到门口，布丁知道到了回家的时候，非常不舍地和勺子来了个未成年狗看了都会害臊的磨磨蹭蹭。

司恺翊和漆数心照不宣地把头偏向不同的方向，不看。

......静静等着他们完事

漆数听见后脑勺传来司恺翊的声音：“那我走了？”

“好。”漆数后脑勺对着他的后脑勺回答。

然后是脚步离去的声音。

漆数转回了头，牵着布丁往家走。步伐刚迈开一步，他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发现司恺翊也正好回头。

“晚安。”司恺翊先说。

“晚安。”漆数也说。

半夜，漆屿接起电话：喂？有事快说。

司恺翊：请问一下，漆数以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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