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雨 第38章 第 38 章

水泥棚一打开，里面的狗狗就像听到什么信号一样冲刺着争先恐后跑了出来，非常快乐地往草坪的方向冲过去。

同样冲出来的还有一股排泄物的臭味。

叶连捂住鼻子回头问漆数：“你都是这样工作的吗。”

漆数笑了：“对啊。戴个口罩就好了。”

“感觉衣服都会弄脏啊。”他又说。

漆数指着工具栏的方向：“那边有围裙和手套。”

叶连皱着鼻子皱着眉毛看过去：“看上去也不怎么干净的样子……”

“是啊少爷，还想体验生活吗？”漆数笑着看他。

叶连站得笔直，拳头握紧又放开，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先来试试吧。”戚心白已经大步走过去工具栏，穿上了围裙又戴好手套。“来都来了。”段一舟也跟在身后走了过去。

叶连看着他们走过去，没动静。阿旺蹭蹭叶连的腿，鼻孔里发出一声声讨好的闷息，叶连就摸着它的头顶又挠挠它的下巴，它舒服地汪汪几声，口水流在地上。

徐姨从棚里走了出来也去拿清扫工具，她教戚心白和段一舟一些基本工作常识，例如什么工具用来清理第一遍，什么用来第二遍，水管从哪边开，重点打扫哪些区域。出来以后看着还在原地的叶连说：“没事的同学，这些活太脏，你们先去草坪上休息吧，那里有凉亭。”

叶连看着阿旺黑溜溜的眼睛，和它讨好似摇着的大尾巴，顿了一会说：“徐姨，您、也、也教教我吧。”

徐姨笑了：“好。”

最终徐姨还是没同意让西装革履赶来的司总和看起来忙得要命的司总助理干活，但她想到一个更好的活动方式。

救助站的猫咪区和狗狗区是由一片不大的草坪划分开的，草坪以东是狗狗住的小棚子，草坪以西是藏在花园里有凉荫的两座水泥房子，用铁丝网围着，里面住着一百多只流浪猫。

猫咪习惯用猫砂排便，房子里相对干净许多，今天志愿者已经清理过一批猫砂，所以猫咪区不需要再次清洁。但同时，猫咪虽然比起狗要独立许多，它们也是需要人陪伴的小动物，如果有人去抚摸它们，它们会非常开心。

漆数领会了徐姨的意思，他带着司恺翊和助理穿过草坪，拿着钥匙打开铁丝网后的大门，来到猫咪区。

由于猫喜欢往高处爬，所以这两间水泥房子的顶部做得非常高，但四面镂空由铁丝网围着的设计让它不会显得压抑，铁丝网被肆意蔓延的爬山虎覆盖着，既挡住过分的太阳又为里面的猫咪提供了**和封闭的环境。

午后的时间，饭后的猫咪正懒洋洋地分布在房子地板、猫爬架、屋顶等各种地方睡得四仰八叉。见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地躺着睡着呼噜着。

漆数先走进了，坐在地板上，用手拨动下食盆。很快有几只猫咪就竖起耳朵来伸个懒腰，然后迈着小跑的步伐靠近了。

他摸着靠近的这几只小猫，它们就倒在地板上翻出肚皮，发出舒服的咕噜声，然后更多的猫咪也醒了，纷纷凑过来。

司恺翊走进的时候，看见漆树坐着，像一棵从瓷砖缝里长出来的果树，结满了品种为猫咪的果实。他的肩膀、背上、伸展的手臂上、腿上、怀里，全部都是猫咪。

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作为调研素材发在讨论组里，“它们这么喜欢你？”

漆数正把一只爱挠人的三花猫脱离自己被勾住的T恤，他把猫放在地上，那只小三花就又扑过来，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

“应该只是缺爱，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些猫就黏我了，总不能见第一面就开始喜欢我吧。”漆数说。

司恺翊的身边也路过几只猫，但是好像都对他兴趣不大。他问：“那它们怎么不来黏我？”

漆数抬起头，见他笔直站着，裁剪周到的纯黑西装和过于凌然从容的气质在这片简陋的房子里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疏离感。

挺像个电影开场画面里突然闯进餐厅的坏蛋。

于是他眯着眼睛笑起来说：“你先靠我近点，我脱不开身。”

司恺翊走近了些，俯视面前这棵越来越茂密的猫猫树。

柔软的触感贴近身体，漆数把一只乖巧的胖橘举起递给他：“你抱着蛋黄，它最近刚当上这一片的老大，你把他摸舒服了，这些猫猫都会抢着来找你的。”

犹豫了一下，“直接就可以抱吗？”司恺翊问：“它会不会反抗。”

“你不是养了猫吗，你没抱过？”漆数问。

“徐明月很高冷，没人敢抱她。”司恺翊说。

“奇怪。”漆数问：“你对她不好吗？”

司恺翊接过这只胖橘，有些沉，肚子和它的毛一样软绵绵，手感一摸就知道肯定很会抢食。“我觉得我对她很好。”

“那怎么还怕人。”漆数奇怪地说：“我见过的流浪猫都一个比一个黏人。你看这里的猫咪就是，因为很少有人来关爱，所以特别珍惜和人相处的时光，被摸一下，被蹭一下，就舒服得不得了。好像很渴望被爱的样子。”

一只狸花猫此刻正翻着肚皮在地上打滚，用背部和头顶在漆数的鞋顶蹭来蹭去，把胡须上的气味腺反复磨着他的裤脚。漆数用手摸它的肚子，它就勾起四只脚夹出他的手，想跟人玩游戏的样子。

胖橘也在司恺翊的怀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可能她以前被人类伤害过，所以一直很警惕。”司恺翊想到刚捡回徐明月的样子。

“被伤害过？”漆数抬起头和他对视，然后眼神在房子里寻找着，最终落在角落里的一只黑猫上。他说：“你看到那只黑猫了吗，我叫它海盗。”

“为什么是海盗？”司恺翊顺着他的方向看，一只精瘦的黑猫盘成圈窝在快递纸箱里睡觉。

“它是我捡到的。”漆数说：“有一次我和朋友在吃饭，在路边好像听到小猫的叫声，没太在意，吃完饭又去看了电影，看完电影回宿舍的路上发现那边的猫叫声还在持续。”

“我们就顺着声音走过去，拨开草丛，发现里面有一只好小好小的黑猫在瑟瑟发抖，周围没有猫脚印也没有其他猫的身影，就只有它孤零零在草丛中一声又一声嘶哑地叫着。”

“我们没有照顾小猫的经历，在原地等了一会。听到它的声音越来越嘶哑，越来越细小，就觉得等不下去了，用餐巾纸隔着把它抓起来放在手心。发现它有一只眼睛睁不开，有血痕和结痂。”

“凌晨一点，宠物店和医院都关门了。我们把它带回宿舍住一晚，第二天送去治疗，医生说必须摘眼球。所以它就变成了独眼侠，是不是很像海盗，很酷吧。”

“是挺酷。”想到徐明月也可能有过什么被人伤害的经历，司恺翊心中五味杂陈：“一只眼睛看不见，它会不会自卑？”

“不会，”漆数笑容灵动，他用拐杖腿戳戳纸箱说，“我把它叫醒给你看看。脾气可大了。”

海盗本来闭着眼在纸箱睡得正香，忽然被晃动摇醒，喉咙发出不爽的低吼。睡醒都不需要读取进度条，睁开眼直接跳起来扑在拐杖上，用前爪拨弄，好像要打架。

然后漆数叫它的名字：“海盗，海盗！”

海盗耳朵耸动一下，喵着回应一声，看见是漆数后，夹起的尾巴也竖了起来，走着优雅的猫步靠近他。它接近漆数的时候，其他的猫咪都顺从地让开一些，留出一条过道给它。

漆数摸它的背脊，他的尾巴翘得更高了一些，尖尖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喉咙深处也在他的抚摸下震动，发出满足的呼吸声。

“你看，海盗虽然对谁都很凶，但是和我关系却很好哦。”漆数又摸摸它的头顶，它就倒下了。“我很有魅力吧。”

海盗倒在地上舒服地伸展四肢，头却抬起，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漆数。

“嗯。”司恺翊说：“它只剩一只眼睛了，所以更努力地想要看清你的样子。”

……

……

……

“你突然说这种话干嘛！”漆数低着头，手指勾着海盗的鼻尖。

“嗯？怎么了吗？”

“海盗很坚强，它才不会想我，也不需要看我。”

“也许它想呢。”

“……”

“它才不想！”漆数抬起头眼睛瞪着他，眼眶居然湿湿的有些泛红。

“......？”司恺翊不解：“你哭什么？”

“我又没哭。”漆数脸皮一热，瓮声瓮气道。

“……你想养它？”他问。

“不想。”

“宿舍不能养宠物，你……快毕业了吧？马上就可以把它带回家了不是吗？”司恺翊说。

“不行，家里一定不让。”

“那你自己在外面住。”

漆数盯着他，张口想说什么，又变成了叹气：“哎，算了。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能对它负起责任。”

司恺翊知道他还不知道离开漆家的事已经被自己猜到，所以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把怀里的胖橘放回地面，“没关系，慢慢来。”

“你才不会懂。”漆数不快地纠正他：“跟你们这种人讲不清楚。”

“我什么人？”司恺翊故意问：“怎么不能懂了？”

他是什么人？漆数总把他规划在自己曾经的交友圈，挥金如土蔑视平民的那一栏富家子弟里，可他却会放下几千万的项目给人管理，来到这个小小的救助站，听一只流浪猫的故事。漆数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父母已经去世了，创立公司都是靠自己。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背景？这时候漆数才发现竟然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为数不多的相处经验都建立在自己先入为主的误会里。

漆数心里想着有时间找漆屿问个清楚，他们是同学，漆屿应该很了解他吧？

“你是司总，你是大老板。”漆数故意冷淡地说：“你会清理毛毯里的虱子吗？”

“不会。没见过这种东西。”司恺翊的脚边渐渐聚起一些亲人的猫咪，他蹲下来抚摸其中一只，饶有兴趣地说：“你会？可以教我。”

漆数瞄了眼他的定制西装：“算了，你不太适合做这种事。”

“嗯。”司恺翊看着他回答：“那聊点适合的，我觉得海盗的故事可以放在游戏剧情里，你要不要再和我详细讲述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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