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牙膏牙刷去洗漱,发现几个人直接把脚伸进洗手池里面冲。
贺辞额角狂跳不止,连牙都不想刷了,回到床上撩起衣角叼在嘴里,在肚子上新添的一块红色的淤痕上用红花油涂了一遍,辛辣刺鼻的味道瞬间蔓延开。
宿舍没有空调,人一多屋子里闷得像蒸笼一样,让人连被子都不想盖。
裴简在宿管阿姨查寝之前回来了,还没上床呢,就闻到了特别刺鼻的红花油味。
“你涂了多少,熏死人了!”裴简特别嫌弃地躺上床。
贺辞正烦得不行,他把手臂放下来,望着裴简,“你晚上出去吗?”
“干嘛?”
“外面有澡堂吗?”贺辞的眼神几乎是哀求了。
裴简眉毛一挑,正欲开口灯就灭了,眼前一片漆黑,他只能看见贺辞的轮廓。
“要是叫爸爸才告诉我的话,你就别开口了。”贺辞躺下去闭上眼睛。
裴简愣神看了他片刻,“太矫情受不了就搬走啊,这里的人五天回一次家换一次衣服,五天洗一次头洗一次澡,昨天我亲眼看见有人给你搬宿舍,你何必呢?”
贺辞再次睁开眼睛,借着月色看着头顶上铺凸出的一小块的木头。
昨天小树林说上话之后原来裴简回宿舍,又刚好遇上给他搬宿舍的人了,也是不巧,也太刻意。
“不说拉倒,大不了明天翻墙出去开个钟点房。”贺辞把头转过去。
“小小年纪,还学人家开房。”裴简冷哼一声。
“你老年纪,行了吧。”贺辞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还没安静片刻,裴简啧了一声,“你他妈给红花油腌入味了?熏得人睡不着。”
“拜你们所赐,你就受着吧。”贺辞白了他一眼,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裴简翻身坐起,在黑暗中静静看着他。
贺辞感受到他的视线,丝毫不畏惧睁开眼睛同他对视,顺嘴还不忘记挤兑他,“还说我埋汰,你不是也没洗澡。”
“走。”
裴简懒得跟他怼了,翻身下床穿上他的一脚蹬,这样下去晚上都别睡了,说不定等会儿一句话不对付还得打起来。
贺辞眼前一亮,连忙爬到裴简的床上,开始穿鞋。
上铺的人被惊动,再次探出脑袋,激动道:“出去啊,一块儿啊!”
“不是去上网,”裴简转身去外面的大宿舍,对睡在门口的寝室长低声说:“晚上别关门,我们等会儿回来。”
“好好。”
贺辞急忙拉开门准备出去,裴简一把将他拽了回来站在门口,“你有脑子吗?没看见宿管在巡楼?”
贺辞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楼梯口有灯光闪动。
直到灯光消失,裴简先出门,贺辞紧跟其后。
俩人一前一后,脚步特别稳的当下了楼,一楼的窗户虚掩着,裴简打开窗户,借助腿长的优势灵活地翻了出去,贺辞一回生二回熟,也麻溜的翻了过去,随后顺便把窗户还原。
这个点儿刚好是值班教师下班的时间,裴简拽着他走一段躲一段,跟间谍似的,特别熟练地避开老师视线,历经千辛万苦走到目的地。
出了学校,贺辞松了一口气,裴简掏出手机摁了几下。
“你手机还有电呢?”贺辞惊讶道。
裴简把手机放进屁股兜,“走。”
“去哪儿啊?”贺辞问。
“把你卖了。”裴简双手插兜,往网吧的另一个方向走。
“神经病。”贺辞不再问了,跟着他走。
这个镇子太小了,人们完全符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规律,晚上十点一过街道就没几个人了,要拐过一条街口的时候,贺辞才看见一家即将收摊的炒面。
“裴简,”贺辞叫了一声,前面那人好像发觉了他的意图,加快了脚步,贺辞咬咬牙,拽住他的手腕,“裴简!”
“你晚上没吃饭啊?”裴简对他简直无语。
“你吃不吃,我请你,你陪我吃吧。”贺辞拽着他不撒手,既然一块翻墙上网了,那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他吃裴简也得吃。
裴简觉得自己昏了头了,竟然忘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一茬,稀里糊涂被贺辞蛊惑跟他一起点了一份加了鸡柳和烤肠的炒面。
老板要收摊了,期间裴简的手机还跟催命似的响了好几回,他俩只好把两份炒面打包带走,正准备走的时候,裴简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让贺辞又买了一份炒面。
贺辞以为他要吃两份,不仅大大方方把钱付了,还额外加了个蛋。
走了一段路,裴简拐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里面窄得只能过两个人,还没有路灯,贺辞忽然不敢进去了,这里虽然是居民区,可是……
“还要不要洗澡?”裴简拎着两份炒面转头看他。
贺辞咽了下口水,心一横,一脚跨进黑暗里。
俩人在漆黑的羊肠小道里拐了十七八个弯,终于来到了一扇铁门前,裴简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不一会,门里面响起脚步声。
场面有点儿像电影里的毒品交易。
贺辞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靠在身后的墙上。
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门口探了出来,“赶紧进来。”
孙柯的声音?贺辞皱眉。
“贺辞。”裴简转头喊了一声。
“啊?”贺辞连忙走到他身边。
“贺辞?”孙柯这才看见裴简身边还有一个人,白衣服在黑夜中特别显眼,但他还是把门拉开放这俩人进来了,“不是,他咋来了?”
“借你家洗澡,”裴简把手里的一份炒面举高,“他请你的,多加了个蛋。”
孙柯看了一眼,双手抱胸,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可不敢接,免得他又说什么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是公平交易,不算白吃白拿,也不算谁欠谁的,就比如我让裴简带我来,顺便给他买了份没加蛋的炒面一样。”贺辞微微一笑。
“你倒是滴水不漏。”裴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贺辞得意洋洋地冲他挑了下眉。
孙柯也没话说了,毕竟昨天晚上还接了他两根华子,他接过裴简手里的炒面,“咱们在院里吃,声音小点儿,我妈刚睡下。”
孙柯的家是独门独院,一进门就是个小院子,卫生间和厨房都是独立的,借着昏暗的灯光,贺辞看见院子里还种着几株绣球花和小葱。
“你爸又上夜班去了?”裴简随口一问。
“昂,早上才回,”孙柯把炒面放在院里的折叠桌上,桌子旁边刚好有三张凳子,“赶紧吃吧。”
“我先去洗吧。”裴简放下炒面。
“先吃呗,不然等会儿凉了。”孙柯掰开一次性筷子。
“就是啊。”贺辞顺口接了一句。
“不行,万一他把热水用完怎么办。”
“他用完我扇他……”孙柯还没说完,裴简就转身去了浴室,孙柯无奈的抿了抿嘴,开始吃饭。
里面很快响起了水流冲刷声。
“你要扇我啊?”贺辞漫不经心地吃了一口炒面。
孙柯立刻警惕地看着他,“裴哥说你这人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欠收拾的典范。”
贺辞一听,顿时笑出声,“唉,裴简在里面会不会听见你当着我的面把他卖了。”
“他等会儿出来了你就跟他说,反正周五不是约架了吗?多说几句又咋啦。”孙柯冷哼一声。
“这么说你到时候也要去了,那敢情好,免得现在把你妈妈吵醒。”贺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眼中的光芒满是狡诈挑衅和警告,就像被人打扰正在的进食的蛇,眸色深暗如临深渊。
孙柯拿着筷子的手一僵,“你在学校不还手是故意给我下套呢?”
“没必要。”贺辞垂眸,继续吃饭。
真是嘲讽到极致了,贺辞完全看不上他,何来下套一说,只不过是陪他玩玩而已。
“你为什么从北京转过来啊?是在那边惹了什么事吗?你以前是你们学校老大吗?”孙柯的语气柔和了很多。
贺辞撇撇嘴,“想什么呢,没有的事。”
“你跟裴简为什么动手啊?”孙柯始终想不通,这俩人互殴结下了梁子,怎么转头还能结伴来他家洗澡呢?不科学啊。
贺辞想了一下,想不出来到底是谁的问题,更何况他正专注着吃炒面呢,不愿意去费脑子编理由,于是说道:“你让裴简跟你解释吧。”
俩人也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吃面。
贺辞吃得慢条斯理,吃到一半的时候,卫生间门开了,裴简擦着头发走了出来,浑身上下弥漫着水汽,跟仙子出浴似的。
“去吧,洗快点儿。”孙柯说。
“我那个……你不带我进去认认路?”贺辞有些难为情。
“这有啥,”孙柯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跟贺辞一起进去了,指着洗漱台上的一堆瓶瓶罐罐,“这是洗头的,洗澡的,护发素。”
“毛巾呢?毛巾啊。”贺辞严肃道,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孙柯认真思索了两秒,“家里没新毛巾了,要不你用裴简的吧,他在我家放了两条。”
“他有没用过的?”
“好像没有,他刚刚那个是擦头发的,另一个是洗澡用的,”孙柯伸手给他指了一条挂在衣架上有些湿润的灰色毛巾,“你用他的吧。”
贺辞瞪大了眼睛,正欲开口反驳,身后响起裴简拒绝的声音:“不行!”
“那咋办?现在小卖部都关门了,都是大男人,将就着用一下没什么。”孙柯大大咧咧地说。
“我嫌弃。”裴简扯了下嘴角。
贺辞给他这嫌弃的目光刺激了一下,也顾不得什么传染病,交叉感染什么的,一把拽下衣架上的毛巾,当着裴简震惊的目光把孙柯推出卫生间,“裴简,老子要是有病你就等着被传染吧!”
“你妈……”裴简咬牙切齿地骂道。
门在他面前关上了,紧接着响起了水声。
这个卫生间实在是小,多一个人都转不开身,洗手池两步远就是蹲厕,用一张帘子隔开就是仅可容纳一人的淋浴室。
贺辞先洗了个头,再挤点沐浴露洗身体。
洗澡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水声都挡不住的轰鸣声,他正奇怪是不是挖掘机开进巷子了的时候,敲门声急促的响起来了,他连忙关掉水,敲门声更清晰了。
“贺辞,赶紧把门打开,快点,我爸回来了!”孙柯特别着急。
贺辞拉开浴帘,把门锁打开,随后赶紧回到帘子后面。
裴简进来了,跟着进来的还有孙柯,“你俩先在这边躲一下,等我爸睡了再走。”
说完,他把卫生间的灯一关,就推门出去了。
门外响起大门打开和谈话的声音。
黑暗中,贺辞看向裴简的方向,“你不是他们家常客吗?”
“因为你在。”裴简没有过多解释。
贺辞想拿毛巾擦干身上的水,他拽着浴帘,探出半边身子去摸挂在洗手台旁边的毛巾,结果碰到了一个滚烫的热源,细长湿润的东西擦过他的手指,在一片黑暗中将他的手握住。
“你干嘛?”裴简寒声道。
“毛巾,毛巾给我递过来。”贺辞下意识想抽回手。
门锁动了一下,裴简收紧手上的力道,贺辞瞳孔放大,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下一秒就被一股外力推回帘子后面。
灯光亮起。
贺辞被光刺得睁不开眼睛,下意识低了下脑袋,额头抵上一个硬物,他定睛一看,是裴简的肩膀,立刻条件反射想往后退,可后背就靠在冰凉的墙上,退不了了。
他慌忙抬起头,正对上裴简警告的眼神。
门外两个人进了卫生间,贺辞听见外面传来呕吐声,稀里哗啦的。
“爸,你怎么喝那么多。”孙柯一边给他爸顺着背,一边看向拉得严严实实的浴帘。
贺辞和裴简缩在里面,大气不敢喘。
熟悉的香味再次从裴简身上传来,贺辞仔细闻了一下,跟他用的沐浴露不是一个味啊,他抬起头,呼吸扫过裴简的脖颈。
裴简偏了下头,松开贺辞的手,在他腰上警告一般狠掐了一下。
手感还不错,挺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