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后的顾洛清,很快让自己忙碌起来,忙着帮做一日三餐,忙着喂养小院里的猫狗鸡鸭这些小牲畜,闲下来时就去山上采那种灰色的蘑菇,回来晾晒在院子里,想着等回城上学时带给严爽煲汤喝,可鲜可鲜了!
某日,严爽打电话突然说:“顾洛清,你最近很不对劲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最近见到你爸爸妈妈了吗?”顾洛清答非所问。
“没有,你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家里还有果子?还是想要帮村里人再卖掉一些果子?”
“不是,就是大家摘了一点土产,想要送给你爸爸妈妈表示一下感谢。”
“你不是感谢了吗?蓝色妖姬还被我养着呢!”严爽柔声道。顾洛清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赶紧抖了一下。
第二天大早,方茹开车把吵着要过来清名镇玩的严爽送到村口,接了个电话自己赶着上班走了。
去的时候,院门虚掩,母鸡正圈养在菜园子里啄食泥土中的虫子,炉子上炖的粥咕嘟咕嘟地冒泡,院墙根的丝瓜藤直爬到屋脊上,挂着的丝瓜绿油油的,严爽正要开口喊人时,一只大白鹅嘎地尖叫着向他冲过来,把严爽吓得猛关上院门,听得那门被啄得咚咚响,院内一声脆音:“大白,你又咬人啦!走开啊”打开院门一看,惊喜地叫“严爽,你果真来了!?”严爽躲在顾洛清身前,指着那只凶神恶煞的大白鹅,正昂首阔步地神气着呢!
“有我在,它不敢咬你的,进来吧!”严爽这才小心翼翼地进入院子。小院干净清爽,南墙爬的黄瓜,大大小小,嫩黄瓜只有拇指粗细,顶端黄花尚未脱落,大的黄瓜身上一颗颗突起明显,顾洛清看严爽好奇地看着南墙的黄瓜,便走过去掐了一根,“来,接着——”
严爽不提防,黄瓜砸在自己脸上,啊呀一声,感觉被刺到了。顾洛清掩嘴笑,努力压下所有的怀疑,她但愿这个秘密永远只是秘密。过去了就好。
她突然的,特别想抱一抱严爽,他一直是如此阳光明媚的男孩子。
可是她不敢,所有的情绪都必须非常努力的才能维持平和。
她笑道:“哈哈,这世界上竟然,竟然有人被黄瓜刺伤,哈哈——”
严爽咬牙切齿地把带刺的黄瓜往顾洛清脸上凑去,“你行啊,你别躲,来,你不怕刺是么!”
顾洛清讨了饶,接过黄瓜,清水洗净,递给严爽,她猜这个小少爷是从没吃过刚采摘的黄瓜。
果然不假,严爽疑惑地看着黄瓜:“这么多刺怎么下口么?”摇摇头,还给小顾同学。
顾同学微微一笑,撅掉尾部,很干脆地咬下一块,一股黄瓜特有的清香在整个口腔中弥漫开来,她细细品尝,最爱这种天然新鲜的果蔬,生吃才是最原汁原味的品尝,吃了一口,又吃一口,眼看小半截过去。
严爽一把抢过,凶猛地咬了一大口,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竟然三两下都没了,顾同学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又见严爽奔去墙边另采,用力地一扯,顾洛清都来不及阻止,连藤带瓜地被严爽扯到地上,黄瓜到手,瓜藤委顿在地,顾洛清扶额,彻底无语。
顾洛清觉得严爽就是一股狂风,她也许就是长于山野的一棵野樱桃,没有狂风,野樱桃静静地吸收天地精华,日月光辉,山中岁月,寂静无声,日子被无限地拉长拉长,也许有一天,野樱桃突然结了果,然后凋谢了,枯萎了,生死不过一场。
现在有了这阵风,有时吹得她恼恨,有时又吹得她欣喜,她的生活好像变得丰富起来,这阵风突然吹歪了,她就有一种必须把他牵引拨正的冲动,她想:她是不是有些强迫症呢!但是她自从感受过这阵风,仿佛再也离不开它!
如果有一股力量要彻底掐灭这阵狂风,她愿意用所有的生命力去维护。
今天,严爽清晨推门入院,她觉得院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这阵快乐,和家人的陪伴不一样,具体有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清楚。
他分享了她的很多秘密,她也知道他的许多习惯,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朋友?兄妹?姐弟?同学?好像所有的关系都没有办法诠释清楚。
但是严爽身上确实有许多顾洛清羡慕的东西,他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家庭,妈妈爸爸都有体面的工作,所以也从不为自己的生活担忧;他极为讲义气,对待陈不染几乎到了极致;他总是大摇大摆,仿佛老子天下无敌似的,从来不为分数而学习,这个世界上好像还没有人能强迫他做什么不做什么,顾洛清也许可以影响他,可是她还是更喜欢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知音关系,他想成为严爽的林黛玉,不想成为他的薛宝钗。
看着他一口一口咬吃黄瓜,她想:“严爽,长大以后,你会在哪里?还会不会记得我?我们曾经是如此亲密的朋友?”
严爽,如果你爸爸真的离开了你和方茹阿姨,你会怎么样?
正想得出神,猛然抬头,就看到一张脸,离自己只有两寸,吓了她一跳,一把推开,带他去看小院中其他的植物,紫藤飘香,铺铺叠叠爬满石墙的野蔷薇盛开了忍冬花的芳芬融进晨霭里,顾洛清一一地指给严爽看。
严爽时不时地凑过去嗅嗅,末了,伸个大懒腰,感觉神清气爽极了。看顾洛清穿了件小围裙,辫子垂在胸前,亭亭站在花边,浅浅笑起,严爽突然想做点什么,牵一下手?为她理一下发丝?甚至,那诱人的红唇仿佛一朵淡粉的樱花……
可是他又不敢,却无法再在她身边停留,于是,一挥手从院子里窜了出去,留下顾洛清怔愣良久,风中传来严爽的声音:“我到外面去玩一下啊!”
下午两人去帮奶奶伺弄山竹,晚上顾广才回家,盛情款待严爽吃饭。丝瓜豇豆小冬瓜都是自家种的,小公鸡是才打鸣的童子鸡呢,杀了招待严爽,严爽规规矩矩地吃饭,回答顾洛清奶奶和爸爸抛出来的稀奇古怪的问题。
乡村的夜晚四野无人,唯闻夏虫唧唧,周围一片阗寂,夜如泼墨般黑彻,只有满天的星子在头顶山腰。两个孩子坐上屋顶的平台,抱着膝盖说着不找边际的话,顾洛清想起那天他拉小提琴的事儿来,偏头问:“严爽,你什么时候会拉小提琴的?”
“小时候,高兴时玩的”
“你还会什么?”
“我还会什么?你不知道吗?”他没正经起来,把她的手抓入掌心。顾洛清挣了下没挣脱,也就随他去。严爽吹起了口哨,一曲sunshine girl。
Weather is great, it's your holiday
We gotta party all day long
Happy day Summer day
Sunshine Girl
I like it, Happy day Summer day
Sun shines for you
前方的小山呵,月光下,无声无息。乡村的夜晚,萤火虫挑着灯笼出来寻觅爱情,穿行在蚕豆花碧蓝的香气里。林间穿过的风拂动少年额前的发,小少女安安静静地摆了个舒服的位置听他吹好听的歌子!
人生最难忘的是青春,青春最难忘的是纯情,那些美好而温馨的细节,构成了一腔情愫,如藤蔓一般地裹住了两个人,说不尽的难分难舍。
要是把严爽留在家里面,天天在晚饭吹起的时节,听他吹好听的歌子,该多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