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朝暮何所依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蛊毒往事

王行知见到广济，忙迎上去，欣喜道：“广济大师！真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

那广济却也感到吃惊，万没想到在这桃源深处居然能遇到熟人，而且这熟人还是名满天下的王行知，广济道：“王兄弟近来可好？我过来向云梦大师打听一些事情。”

王行知道：“我也是来找云梦大师的，咱们这可赶巧了。”

“我这湖心小筑多年来都无人问津，今天居然来了这么多人，进屋来说吧。”云梦散人向二人道。

“你们既然互相认识，我也就不再引荐了。广济，你师傅最近可好？”云梦散人打问道。

广济道：“家师最近身体还不错，劳烦云梦大师记挂了。此次来洞庭湖叨扰大师，也是奉家师之命过来询问些事情。”

“什么事？”

“大师可知寄生种？”

云梦散人捻了捻胡须道：“这毒我可解不了。”

广济道：“寄生种甚是可怕，所以想来问问大师这毒药来源，看能不能除了这为祸人间的东西。说来也巧，那中了寄生种之毒，向家师寻医之人，正是王兄弟你的小师弟。”

王行知大惊，忙问道：“青山？他现在怎么样了！”

广济笑道：“王兄弟不必担心，青山兄弟身上的毒已被家师化解，无甚大碍，此时恐怕正与佳人游山玩水呢。”

王行知听后稍作安心，云梦散人瞪大眼睛，似不相信寄生种之毒可以被化解一般。

云梦散人看着王行知又问道：“你呢？来找我是因为什么事？”

王行知便将自己遇到白衡、陆长歧，以及心剑门被灭门一事都说了出来，最后道：“我想找到谷若怀，借此探寻那白衡和陆长歧的下落。”

云梦散人闭上眼睛，过了半晌，缓缓开口道：“你们二人回去吧，你们问的问题我一概不知。”

正当二人不知所措间，木云杉开口道：“臭老头儿，我看你是存心不想帮忙。谷若怀的事，我都听你说过一二，你倒在这装不知道了？”

云梦散人冷冷道：“那普门和尉良都是我的好友，王行知这小子还教我钓鱼的法子，又是你领来的，诸多机缘在此我没理由不帮。只是他们所问之事，我确实无法相帮。”

广济道：“大师，王兄弟这忙你可以不帮，毕竟他是找人寻仇，你帮他等于助他又增恶业，可我这忙你是必须要帮的，我除了这寄生种，为的可是天下人。”

云梦散人嗤之以鼻，道：“为天下人？你又有多大的能耐？而且你二人问的问题，其实是一件事情。”

其余三人均异口同声道：“谷若怀？”

云梦散人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广济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对王行知道：“先前你提到流云派的白衣剑客，恐和刺伤青山兄弟的是一个人。”说罢便将李青山受伤的过程讲了出来。

王行知听广济形容那白衣剑客的穿着容貌，出剑的凌厉，断定与自己在桃花溪遇到的白衡就是一人。此时心中已完全确定，陆长歧为什么要害自己，心剑门秘密道场的所在也定是陆长歧泄露的，所有事情只存在一种解释：“陆长歧与白衡一样，也是魏忠贤的爪牙。”

云梦散人缓缓道：“造孽，造孽。”

木云杉道：“老头儿，你自言自语个什么劲儿？”

云梦散人道：“寄生种这东西，其实是我培育出来的。”

三人大惊，木云杉怒道：“你这臭老头儿，亏得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脾气差点儿，性子古怪点儿，心还是善的，可谁知你竟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云梦散人长叹一声，道：“当初我也是好心办坏事，与谷若怀分道扬镳也正因为此。”

听到此处，三人皆不言语，等云梦散人继续说下去，云梦散人看着木云杉道：“谷若怀是你的大师兄，这件事你是知道的。我只给你说过他背叛师门，心术不正，但没告诉你具体原因，就是不想你牵涉太多，最后害了自己。”

然后又缓缓道：“广济，普门叫你来找我，实际也是因为他知道寄生种与我有关。

三十多年前，我也是江湖上闻名的侠客，碎星剑法和流云玄步是我的成名绝技，比起武功，我的医术成就更高。谷若怀那时候只有十八岁，就已经能够将我教给他的武学和医术融会贯通，单从天资上说，我再没见过比他造诣更高之人。我们师徒二人云游四海，一边仗剑，一边行医，也算是做了不少好事。

有一天我们到了贵州真安州，见当地苗人使用一种蛊术行医，我便向他们讨教学习。当地人是用一种独特的方法，将虫蛇体内的药用材料提炼出来，然后喂给其他能与之相互作用的虫子，这样就能形成一种新的药材，也有养毒蛊的，道理与医蛊相同。我明白了这蛊术的运作方式，便开始尝试养蛊，一开始学着苗人做一些简单的蛊，后面就开始尝试培育新的蛊虫，谷若怀一直与我一同研究这些东西。

有一天我见到当地有种蝴蝶，全身为深蓝色，甚是好看。当地人告诉我那蝴蝶名为‘媚仙’，毒性很大，因为它的幼虫除了毒物，什么都不爱吃。我当时突然想到，既然这幼虫只吃毒物，那用这蝴蝶幼虫做成一种蛊，只要种在人身上，是不是这蛊虫便可以去把人体内毒素全都吃掉，那便是一副万能药了。

于是我等到次年春天，便开始寻找这种幼虫练蛊。一开始，我先将一只公鸡毒死，剖开公鸡的肚子，将这幼虫放了进去，等了一会时间，见那幼虫什么也不吃，便活活饿死了。

我只当是那幼虫太小，生命力太弱，便先用一些小毒虫一点一点喂养它，等到这幼虫变成蛹，我再让其他的幼虫将它蚕食。就这样循环往复，养出了一只虫王，我们便又毒死一只公鸡，让虫王钻进去，看看能否把毒析出来。等了一柱香时间，那虫王却什么都不吃，也饿死了。

这时候谷若怀提出来，是不是因为我们之前给它吃的都是活物，所以它才能生存？我想着也有些道理，便又养了一只虫王。这次我们给公鸡喂了些慢性毒药，然后在公鸡背上剖了个口子，把虫王放进去后又为公鸡止了血。结果没过三日，那公鸡也死了。

我们不知为何，便将公鸡尸体剖开，只见那公鸡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那虫王挤死的。”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均感不适，云梦散人继续道：“我们剖开公鸡后，便发现那只虫王长大了数十倍，没过一会，那虫王便也死了。原来那虫王进了公鸡身体里的那一刻，便与公鸡融为一体，长在了公鸡身体里，那公鸡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它的养料，当他进去的时候，就不单单是那只蝴蝶幼虫了，而是一只百毒不侵的怪兽。

我们想看看那虫王到底吃了些什么，便将它剖开，只见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堆蓝色的液体。一开始我也没当回事，只觉得就是些毒液罢了，便没再管，谁知这一疏忽，让我酿成大祸。”

木云杉听到此处，已觉得恶心，但还是忍着听下去，问道：“谷若怀用那些毒液做坏事了？”

云梦散人点了点头，道：“我只想着那毒液无用，便不理了。可没想到这东西在谷若怀眼里，却是稀罕。他将那毒液收集后，继续用活物证验，结果发现那毒液就像虫王的分身一般，只要种进了活物体内，便疯狂吞噬着活物身体。”

众人皆觉得云梦散人所述之事，甚是惊悚。王行知开口道：“大师，既然你知道谷若怀起了坏心，为何不阻止他呢？”

云梦散人叹了一声，答道：“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此话怎讲？”王行知疑惑道。

云梦散人道：“我精心培育数月，却培育出一只怪物。当时我心灰意冷，每日垂钓排解，无心理会其他事。直到一个月后，当地苗人找到我，说是要找我报仇。我不解其意，便询问原由，那苗人告诉我，谷若怀为了证验毒液效果，将毒液种在当地村民的身上，已害了十几条性命......”

众人一听，皆是惊诧，谁也不曾想到人竟能坏到如此程度。云梦散人道：“我当时听到这事只觉头晕目眩，但他终归是我的弟子，我也并不相信那苗人所说。我寻到谷若怀，想问问他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谁知谷若怀却说：‘师傅，天下用毒之人、医毒之人无数，可咱们培育出的毒物，无人能解。我给它起个名字叫寄生种，你觉得如何？以咱们的功夫，再配上这毒物，独步武林指日可待，他日换个皇帝坐坐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你作皇帝，我就是太子......’

我听他说罢已怒极，只觉此人断不能留，挥剑向其刺去，心中却突然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怎么也下不去手......”

木云杉心里一酸，问道：“后来呢？

云梦散人道：“后来我便与他断绝师徒关系，要他立誓不再使用寄生种害人，他答应了。我受此事所累，便萌生了退隐的想法，退隐之前，我去黄山找到普门，将寄生种之事告诉了他，想看看他有没有好法子能够化解寄生种之毒，但他听后也束手无策，那之后我便来到了洞庭湖。几年后，我听说谷若怀创立了流云派，但未曾听过寄生种的传闻，想着他没继续用毒害人，也没再管，谁知......”

云梦散人转头问广济道：“普门是用什么方法除了人身上的寄生种？”

广济将治愈李青山的过程讲给众人，王行知听得着实为李青山捏了把汗，云梦散人听后无奈道：“原来如此，这方法属实是弄险了，黄山上的仙丹也不是寻常药物，唉......”

王行知听后只觉得寄生种危害之甚，非一般毒药可比，说道：“那晚我与白衡打斗之时，幸好没有被他的剑所伤，否则......”

木云杉想起那晚情形，也只觉后怕。

王行知正色道：“云梦大师，谷若怀心术不正，危害武林，即使他是您的徒儿，也必须除之。我只恨前些年见他之时未能发觉他的狼子野心，没有早做处理，还请您告诉我他的所在。”

云梦散人道：“我不想让你们去找他，不是因为担心他，而是担心你们。三十年未见，他的武功一定大进，加上这寄生种，你们定然不是他对手。”

王行知疑惑道：“我曾与谷若怀见过一面，当时还切磋了剑术，碎星剑法凌厉是凌厉，倒也是破得了的，感觉他也不是大师说的这般厉害......”

云梦散人带着一丝愠怒道：“哼，碎星剑法岂是你说破就破的？”

木云杉突然笑得前仰后合，众人不解，见她只是笑，却也什么不说。云梦散人还当木云杉在嘲笑他，道：“臭丫头，我为了让你能安身立命，所以只教你流云玄步和毒术医理，这碎星剑法的玄妙之处，你是不知道的......”

木云杉忍住笑，问道：“老头儿，你可知当今武林中，人称天下第一的‘知行剑’是谁？”

云梦散人摇摇头。木云杉指着王行知道：“就是他咯。”

广济也在一旁附和，将王行知威震武林的事迹讲给云梦散人。云梦散人听得愈发惊奇，不可置信地看着王行知。

王行知见云梦散人的心思有所动摇，又道：“大师，您宅心仁厚，年轻时也曾仗剑天涯，这份心情我们是一样的，如今寄生种又重出江湖，谷若怀的徒弟又勾结朝廷奸臣，从哪方面看，此人都极其危险，还请大师将其行踪告知与我。”

云梦散人叹了口气道：“当年那一剑若是刺了出去，便也没有今天诸多事情了。其实他如今的行踪我确实不知道，但他若是还在培育寄生种，春分之后，必然会在真安州出现，因为媚仙幼虫只有在真安州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