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山不过千里风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她说话，不再刻意维续，也不过分宣泄；她说话，声音穿行过寒冷，刺入每一个人的心，再引发一场爆炸，炽热滚烫，犹如炸药。

她说：“知道什么是无相吗。”

她又问：“叶念，在哪儿？”

好似射出了第二枚炸药，炸得天地星开天卦两人心脏悸动，开天卦竟忍不住，当场呕红，跪倒在地。

千风盯着开天卦，她往前踏出一步，地面的冰层加快蔓延，攀上开天卦的手，将他粘连。

“叶念，在哪儿？！”

千风耐心将尽，语气加重，天地星虽然没有吐血，但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冰层也将他吞噬。

“千风……”意料之外，竟先是罗轻叫停千风。

千风似有走火入魔之兆，罗轻不得不跟进一步，拍她的肩膀。

“！”千风受惊，回头看她，眼睛亮得诡异，虽是面无表情，却让人产生一种她是嘶吼狂笑的魔鬼的错觉。

罗轻晃了晃头，摆脱这种错觉。

在千风无相的作用下，她头疼得厉害，一晃头就仿佛要被撕裂一般。

罗轻额头沁出冷汗，虚弱地说：“停，傅光钟受不了……”

千风回头看去，傅光钟四体伏地，目光涣散，鼻子潺潺淌着鼻血。

千风又看一眼罗轻，她脸色苍白，也不好受。

千风闭上眼睛，心一沉，叹出一股鼻息，如同热风过境，将那冻结的风融化，众人如释重负，大口喘着气。

千风睁开眼睛，抓住罗轻的手。她的手开始发热，引导罗轻的内力，帮她纾解。

千风帮罗轻暂缓心血回冲，耳语交代她看好那两人，神秘地离开了。

天地星心有不甘，但不得不承认无相的强大，至于罗轻，他是亲眼目睹罗轻如何把他们带出芍山的，不敢轻举妄动。

今天这场戏，实在是丢人。

不过好在，他还有后续措施。

千风回来的时候，满脸疲惫，双手也拿从衣服撕下的布带缠上。

她走到天地星身边，挑起他下巴，说道：“叶念还没死，对吗？”

“甚至你们两个的行动，他都不知道，对不对？”

“不过两个弃卒，谁给你的胆子跟我横。”

千风像随手丢掉废物一样，丢开天地星。她去跟傅光钟说：“我一直让衙役看着那边，他们跟我报告，已经谴人去跟踪其他囚犯，这俩纯粹来膈应人的，回去等其他人的消息吧。”

天地星咯咯地笑，透着阴森诡谲，他幽幽地说：“叶念今天不死明天也要死，只是死在谁手上的区别罢了。”

千风看他：“他只会死在我手上。”

说罢，千风就要离去，罗轻拉住她，摇了摇头，她说：“千风，事情不是靠杀人解决的。而且，幕后凶手就是他们两个，叶念也是受害者。”

千风扒开她的手，说道：“叶念受谁的害？他受的我的害，我不留后患，也送他体面，省得他日后伤心，寻死觅活。”

罗轻看了傅光钟一眼，傅光钟苦涩地摇了摇头。

千风疲倦了，刚才衙役来见她，问她是否需要救火，她没让。天地星来看她笑话，他们看到了，千风自己也看到了……也没所谓了。

罗轻走到千风正面，双手捧着她的脸，替她揉捏僵硬的脸，她放软了声音，跟她说：“千风，我知道你很累了，你也很伤心，你再帮帮我好不好？我来查天地星和叶念的关系，你看着我就好，你再等我一下好不好？”

千风拿下罗轻的手，问她：“你想做什么？”

千风放开手，罗轻急忙又抓住，拿千风的手贴到自己脸上，这让她感到平静。

她说：“你说过，轻山心法对你没有效果，对其他人，我还可以做到。现在，你不想做的事，我来做。”

“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千风闭上眼，叹一口气，她抽出手，答应她的要求：“好。”

罗轻把自己的细剑交给千风，盘腿坐下，闭上眼睛，几个深呼吸后，她的呼吸就慢下来，气若游丝。

不远处的天地星，突然一梗，陷入昏迷，瘫坐在地。

开天卦顿时慌了，开始拉扯天地星尝试叫醒他，千风恶人做到底，过去把开天卦踢开，警告他：“下一个就是你。”

罗轻率先解除轻山心法，站起来，她说：“叶念，和天地星，同属于一个叫‘花刀会’的组织，天地星做事极端，千风你还记得朱凝收到江湖令上写的屠村事件吗？其实是天地星一个人做的。”

“他和流云剑串通谋划了这场围剿，流云剑想要铲除杀人团提高地位，而天地星，本该是接花刀会的首领——叶念回去的，但叶念不满他一系列的作为，想用杀人团的力量铲除他。”

“至于叶念……花刀会的首领为什么会在杀人团……”罗轻看向傅光钟，傅光钟只好坦白：

“叶念是花刀会的首领不假，但他在杀人团也是从无名小卒一步步走到首领位置的，这也做不了假。在讨伐联盟来临之前，他坦承了自己的身份，他告诉我们他的目的在于联合所有的非江湖势力。

“花刀会是非江湖势力中资历老实力强的一家，他甘愿一家一家地走，他想我们组成一个真正的共同治理、不同于五联盟的组织。并且他也把有五联盟势力和花刀会势力的讨伐联盟作为示好的礼物……于情于理，我们不会拒绝他。”

“所以你们放弃了我是吗？”千风脱口而出，她双眼噙泪，似怨却非怨，似怒却非怒。

“所以你们肯烧一把火帮助他烧死死牢里的天地星也烧死死牢里的我因为你们知道，我能从火海逃生我能救人逃出死牢，不过代价是死个哥哥，死个朱凝。”

“……”傅光钟百口莫辩。千风的怨千风的怒，如同大山一样压在傅光钟的心脏上，他在千风面前无地自容。

罗轻想安慰千风，千风避开了。她转过身擦了眼泪，平复心情，她说：“没事，齐鸣山也说过，我们认识过一段时间，但我们分开的时间更长。如今杀人团的人命账都算在我头上，正好，我拿祖禀义和红衣朱凝两条人命抵账，我们从此互不相欠。”

“阿风！”傅光钟心一急，又喊出那个六岁女孩的名字，一时间错乱。

千风回身看他：“别再那样叫我。”

“……”傅光钟闭上眼。

对，她是慕千风，她不再是阿风，不是杀人团的阿风，也不再是南岭祖家的阿风。

“接下来，来算一算和天地星的账。”千风朝天地星走去。

天地星从心法的控制中回过神后，听见罗轻把他的故事全部说了出来，那被窥去的记忆，就像一块真正从心头剜下的肉，扔在地上，任人践踏，他却无处可躲、无路可退。

天地星丢失心脏，整个人沉入无尽的黑暗，千风走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回响在空旷的黑暗空间，叫人本能地害怕。

天地星往后退，千风一把擒住他，匕首再现，刺向他心脏。

心脏传来尖锐的痛觉，才让天地星清醒，他的心脏，还在，并且，即将，陨落。

天地星亡命之际，整个人发红发热，他挺起头看向罗轻，目眦欲裂，仇恨难解：“轻山……轻山大师！”

罗轻首度因为轻山心法遭受到如此强烈的恨意，一时间心有怯怯。

而慕千风，她于刀锋中，于杀戮中，绽放。

她运作浑身解数，将无相内力，将煞气，都通过匕首传送给天地星的心脏。

天地星的体能根本承受不住煞气吞噬，一瞬间，他体内的血管都炸裂开来，四肢一跳，双眼翻白，昏死过去，七窍流血，彻底死亡。

“连这笔账都平不了，也好意思来看我的笑话？”千风面无表情，抽出匕首，掀起眼皮看向开天卦。

开天卦两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千风走到他跟前，低着头看他一眼，又望向罗轻。

开天卦登时哭嚎：“女侠！大师！我全都招我自己招！我跟那什么花刀会没有关系！我就是在天地星在他屠村之前才认识他的，他只告诉我要跟武当联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说的是流云剑，我就只想捞点儿钱我真的……我不知道他会炸了死牢，还是多亏了慕女侠多亏了轻山大师我才能得救，我真的我和他的那些阴谋没有一点关系啊！”

罗轻闭上眼，千风便收回目光，很快，开天卦没了声音。

罗轻再睁开眼睛，千风已经一个人往宅子回去，她和傅光钟对视，傅光钟示意跟上去。

千风回到原先的位置，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沉默着，注视着那场火，那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