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老含笑的殷勤招呼道:“卿小姐请上坐,我立即命人上最贵重的茶。”
“不必了,我现在就要见着人。”
柳老爷和柳夫人面面相觑,一脸为难:“卿小姐,这……这于、于礼不合……”
“既然经由媒婆牵线,男女双方需见过面才算得上对亲。怎么于礼不合了?”
“可是……”
瞧着柳老爷柳夫人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模样,尚如卿睨了眼他们:“莫非你们想让我嫁给一个见不得人的男子?”
“自然不是。我这便遣人带您过去。”柳老爷被她一瞪不禁心中发毛,立即叫来一个下人把尚如卿和檀珠带去找柳公子。
待尚如卿走后,一个下人忿忿道:“老爷,再怎么也不能让少爷娶卿小姐呀。万一少爷又想不开……”
柳老爷恼怒地打断那下人的话:“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卿小姐怎么说也是高枝,娶她总比娶个杀猪的好。”
柳夫人有些不放心,害怕尚如卿会对自己的儿子不利,便想跟过去看看。柳老爷拉过她:“你凑什么热闹?有你在,康儿不是会更加抗拒?”
尚如卿和檀珠随柳家下人一同来到后院的某间屋子前。下人向屋内通报一声,屋门便打开了。屋内散出浓烈的药味,有下人端着一个空了的药碗离开,带路的那下人也向尚如卿和檀珠作揖退了下去。
尚如卿让檀珠在门外候着,自己走进屋里头。那位柳公子正倚在榻上,面色苍白,两眼无神地看向她这个不速之客。他长得尚算清秀,额头上肿起一个青色的包,在瘦削的脸上显得很突兀。
尚如卿在屋内寻了张椅子坐下,没说话。
柳康注意到她左额上那道伤疤,还有如入自家的坦然随意,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卿小姐,稀客。”
“喔,我总要来看看未来夫君长什么模样。你还挺有骨气,知道娶的是我也没有寻死觅活。”尚如卿盯着柳康笑道。
柳康闻言凄然一笑,自嘲道:“康寻过,没成功。”
尚如卿用手撑着一侧的脸颊,直勾勾看着柳康:“我就那么让人嫌弃?你宁死也不愿娶我?”
柳康垂下眼帘,摇摇头道:“康并非嫌弃卿小姐。是康已经心有所属,无奈父母之命不可违,只能以死明志。”
“你是家中独子,本该被父母千恩万宠。既心有所属他们又为何逼你娶我?”
柳康静静盯着尚如卿,心中思绪万千。亲眼所见的尚如卿不像坊间传言的那般任意妄为,鲁莽狂躁。只是也不像一般的官家小姐那般知书达理,矜持自重。
既然尚如卿这么问了,他也只能据实回答让她可以死心:“我心中所属乃是一屠户之女。家父介怀她的出身,为了让我们断情,他便答应与将军府联姻。”
“你说的屠户之女是否名唤月娘?”
柳公子惨白的脸上满是惊疑:“你怎知晓?!”
尚如卿冷哼一声,拂袖而起:“我堂堂骠骑将军之妹,竟然比不上区区屠户之女?我不管你是否心有所属,这门亲事既定你日后便是我尚如卿的夫君。我劝你不要再做些如女子一般行短见之事,免得教人看不起。”说完,她怒气冲冲地掉头迈步离开。
尚如卿离开柳宅之前,还向柳老爷施压,让他尽快筹办婚礼之事,十日之内必须成亲。
檀珠随尚如卿回府的一路装了满肚子疑惑。她在尚如卿面前向来藏不住问题,可问了尚如卿好半天,她却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解开檀珠的疑问。
檀珠不得不这么作想,难道尚如卿真的看上柳康,才会这么火急火燎,迫不及待的想成亲,全然不顾及柳康和月娘这对有情人的感受?
她家小姐真想做那个断人姻缘的刽子手么?
尚如卿跟柳康的婚事不知怎么传到季淮冽那里去了,尚如兰去观音庙上香那天,季淮冽居然罕见的登门拜访。
在院子里与尚重远比试的尚如卿听到消息,吓得手中长剑一松,脱落坠地。原本处于险境的尚重远借势而起,剑指尚如卿颈脖。
“小卿,今天的比试我已是五胜一负。”尚重远收剑,淡然如风的静静道。
尚如卿已经管不得比试的胜负了。她抱着胸来回徘徊苦恼,口中念念有词,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
尚重远蹙眉:“安王来府确实值得考究,你这般紧张莫不是……”
尚如卿立即截口道:“当然没有!大哥,我再顽劣也不敢打安王主意,我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小命。”
尚重远满意道:“你知晓便好。走罢,去见安王。”
尚如卿内心忐忑,表面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好。”
季淮冽坐在堂上用手中的玳瑁折扇逗弄着木架子上的鹦鹉,鹦鹉机灵活泼,时不时讲一两句人话,逗得季淮冽开怀大笑。他身旁的苍河则板着一张脸静静侍候。
尚天昊捉摸不透季淮冽的来意,只能与他浅浅寒暄一番借此试探。
坐了一会儿,季淮冽才终于切入正题:“听闻卿小姐终于定下婚事,本王特来恭喜尚老将军。”
“老臣惶恐。小女之事本该由老臣登门送喜才对,竟还劳王爷亲自上门。王爷此举实在折煞老臣也。”
“你到本王府上,本王到你府上又有何区别?”季淮冽笑道,抬起扇尖动了动。苍河立即上前把手中的礼盒端送到尚天昊跟前:“这是本王的一点心意,还望尚老将军莫嫌弃。”
打开的锦盒躺在一对玉如意。玉身通透,莹润饱满,可见质地上乘,价值不菲。
尚天昊接过礼物,笑道:“王爷的心意老臣岂敢嫌弃。”
这时尚重远和尚如卿过来拜见季淮冽。季淮冽见尚如卿面容红润,确似有几分新嫁娘的气色,笑道:“卿小姐,别来无恙。”
他这话倒把尚重远和尚天昊吓到了。尚天昊问:“王爷见过小女?”
不等季淮冽说话,尚如卿便道:“见过,我还去王爷府上参观过。王爷今日过来有何贵干?”
“小卿,怎么跟王爷说话的?”尚重远斥道。
季淮冽摆摆手表示无妨:“偶然与卿小姐相识。这只鹦鹉的名字还是卿小姐帮忙取的。这次本王过来一是为贺喜,二是想请卿小姐赏脸一聚权作谢意。红玄,你说是不是?”
红玄捏着嗓子叫道:“卿卿,谢谢……谢谢,卿卿……”
“王爷,此举甚有不妥。”尚天昊说。
尚重远解释:“小妹如今已有姻亲,不好与王爷同去。再者小妹能为王爷的爱宠取名也是她的荣幸,当不得王爷如此看重。”
“这是不给本王面子?”季淮冽皱眉,似有不悦。
尚如卿大义凛然道:“聚一聚有何不可?我随时奉陪。”
季淮冽笑了,“好,还是卿小姐爽快。今夜悦宝斋花雪涧,本王静候大驾。”目的达成,季淮冽高高兴兴的走了,留下尚如卿作了众矢之的。
“卿儿,你何时招惹到了安王?”尚天昊恨铁不成钢道。
尚重远也一脸凝重。
“我招惹他的时候我又不知道他是安王。”尚如卿据理力争。
“你、你、你是想气死我。”
“你气什么?我又没得罪他,他又没找我麻烦。”尚如卿搬救兵:“大哥,你评评理。我已经顺着爹的意思答应嫁给那个病怏子了,爹还总说我气他。”
一向野性难驭的尚如卿居然没怎么反抗就同意了这门婚事的确让尚天昊和几个兄弟姐妹意外。老实说,尚天昊是没办法才会同意让最疼爱的尚如卿下嫁,心里对她一直怀有愧疚。听得她这么抱怨,内心便阵阵作痛。
“我能明白爹的心思。安王岂是易与之辈?只怕他接近你意有所图,你还是事事小心,不要与他过多来往才是。”尚重远语重心长道。
“三姐貌美,好美色的安王接近三姐意有所图倒还情有可原。他接近我能图什么?大哥,爹,你们一会儿说不要接近皇帝,一会儿又说不要接近安王,到底你们在怕什么?”
朝中势力纷繁复杂,盘根错节,稍一不慎便会身败名裂,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尚天昊和尚重远深知此理,却又不能对尚如卿一一明说。
一来说了她未必会懂,二来实在没必要把她们这些局势之外的人牵扯进来。
“总之和皇家的人能有多远离多远便对了。”尚天昊总结道。
话虽这么说,但答应下来的事情还是得兑现。沐浴更衣后,尚如卿便带着檀珠到悦宝斋见季淮冽。
季淮冽早等在花雪涧。屋内充斥着浓重的酒香,看来他已经喝了不少。见尚如卿来了,他放下玳瑁折扇,抬手给她倒酒,让苍河关门退下。屋内只剩下他和尚如卿两人。尚如卿倒不客气,坐下来便将酒一饮而尽。
“卿小姐好酒量。”季淮冽说着又给她倒了一杯酒。
尚如卿却没喝。她眨眨眼睛,注视着季淮冽俊美邪气的面容,笑道:“王爷,你是想灌醉我么?”
“本王只是心情不好,想找卿小姐喝两杯罢了。”季淮冽也老实回答道:“昨日府中发现一地死尸,不知是何人所为,本王甚是苦恼。”
“居然有人敢在安王府杀人?”尚如卿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不是人,是耗子。”
“不过死耗子罢了,王爷何必苦恼?”
季淮冽蹙起浓眉,凤眸微敛:“卿小姐,若你见着整个后院都布满耗子的死尸,能不苦恼?”
“呀,竟然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尚如卿内心憋笑,表面却十分感同身受:“王爷定要查出是何人所为,好好惩治。”
季淮冽为自己倒了酒一饮而尽,目光幽深的凝视着尚如卿,忽而笑道:“定然。若本王知道是哪位小贼,定会亲自从里至外,不遗余力的好好惩治‘她’一番。”
听得尚如卿不禁寒毛直竖。她忙摇摇头摆脱这样的窘境,嬉笑道:“王爷有那么多红颜蓝颜,想找人陪你喝酒有何难?对着我这等容貌再好喝的酒也变难喝了。”
季淮冽笑得别有深意。他朝尚如卿招招手,示意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