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之末 第17章 第十七章医贤

沈妤道：“邪修不会那么善良，若她来日不满足于每日千人呢？”

邪修的传承源头是巫鬼，而人族巫鬼时代的风采，她听峨兹提过，跟巫鬼时代一比，修真世家都是慈眉善目的。

“趁现在还活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尽量不留遗憾，之后，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我们打不过。”阿岐平静道。“你还不明白吗？这几年我们过得比以前更好，没人能在见过光明后愿意回到黑暗，即便这所谓光明是虚假。”

沈妤无言。

良久，沈妤问：“若我说，我一定要杀了她呢？”

现在的邪修比起世家似乎慈眉善目一些，但那是因为世家在，她也没到最需要的时候，而不是她真的比世家慈眉善目。

阿岐叹道：“我阻止不了你，你想杀就去杀吧，聚落会准备好药，在贵人们回来前一起离开人世。”

沈妤：“....”

沈妤陷入了深深的茫然，茫然得无法动身去寻邪修，甚至感觉自己的修为在衰退边缘。

阿岐的境界看不出沈妤的变化，当然，就算看出来也不会在意。

沈妤就算真的道心崩溃，修为衰退，也不是自己能打赢的对像。

阿岐也没赶走沈妤，反正这家伙不需要聚落养着，想吃什么喝什么也会用东西换，像凡人多过像修真者，便任沈妤留在聚落里。

沈妤虽然可以辟谷，但也没闭门造车。

道心都快出问题了，闭门造车只会更糟糕。

道心越出问题，越不能逃避，越要与人接触，越怕什么越要接触什么，否则本来还可以抢救就会变成无药可救。

修炼并不能解决道心的茫然，解决不了道心，就是闭死关都没用。

沈妤干脆停下了每日的修炼，每日在聚落闲逛，偶尔帮忙种地、养殖、修水利。

田中谷物成熟时，沈妤也帮忙收割，收获后一起帮聚落称量收获。

收获非常丰饶，当然，沈妤记忆里的故乡大部分时间收获也很丰饶，架不住世家的征粮制度是余粮征集制，不遇到天灾，顶天吃不饱，一遇到天灾，那就一点风险抵抗能力都没有。

但这里的聚落，邪修....她不征粮，所有粮食都可以留下来，因此聚落留足明年的口粮后，剩下的口粮都会用来养禽畜与酿酒，趁着现在还活着，尽情享受酒肉，多享受一天是一天，若非还要防止风雨不顺导致粮食减产，以及不清楚邪修什么时候会动手，说不定连明年的口粮都不留，全都一口气大吃大喝掉。

沈妤：“....”一时间不知道该佩服这些人活得明白还是活得豁达。

但最让沈妤侧目的还是阿岐。

阿岐是聚落的首领，也是聚落中唯一的医者，聚落里有人生了什么病，阿岐便会抓点炮制过的草药给病患吃了，十个能治好六个，好得还非常快，医术非常出色，其它聚落的人都会慕名而来。

沈妤在某一日有人来找阿岐看病时去帮忙，阿岐给人把脉时，沈妤打开一个又一个的药柜检查药柜里的药材。

阿岐在木片上写下方子扔给沈妤。“五份。”

“好的。”

沈妤拿了片包东西的宽树叶将方子上的药材按分量麻利的抓好、包好，一包一份，抓了五份递给阿岐。

阿岐递给病人。“一天一包用瓦罐煎水喝，三天后复诊。”

“谢谢阿岐。”

“小事。”

病患感激的给阿岐留下一只鸡做诊费后立刻。

阿岐掂了掂鸡的分量，聚落养的鸡都是为了下蛋，而非吃肉，不论是肉质还是肉量都不怎样，因此并不重，但也够两个人吃了。“今晚喝鸡汤....你在干嘛？”

“看你用的药材。”沈妤一脸无辜的转身看向阿岐手里的鸡。“这鸡是蛋□□？”

人族也有肉鸡，但肉鸡的培育不仅需要花钱还需要花费时间，只有世家有这个资源与动力。

凡人自己培育鸡都是培育蛋鸡，长不长肉无所谓，下蛋多才是好。

沈妤记得自己故乡的蛋鸡吃菜叶子和剩菜剩饭都能一旬产六七枚鸡蛋，若是喂粮食，可以每日一枚鸡蛋，但哪个凡人有哪家底？

阿岐理所当然道：“我们没有肉鸡。”

“我知道，但蛋鸡不是吃蛋的吗？”蛋鸡不是不下蛋了是不会宰杀的，沈妤一眼便可判断阿岐手里的鸡还没到该宰杀的时候。

阿岐答：“吃蛋吃腻了，想吃肉，没有肉鸡，蛋鸡肉也可以凑合，反正我们如今有余粮，想吃鸡肉便吃。”

沈妤明白了。

蛋鸡炖了快两个时辰才炖得软烂，但仍旧不好吃，比沈妤这些年吃的差出至少一千个星系。

熊熊给她吃的肉都是修真者培育的肉用禽畜，肉质鲜美无比，乘坐飞舟时，飞舟上提供的伙食也是肉质鲜美的禽畜，而不是用蛋用禽畜来炖汤吃肉，俩就不是一个赛道的。

“好喝。”阿岐稀里哗啦的喝着鸡汤，见沈妤没动多少，不由问：“你怎么不喝？”

沈妤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你以前不吃鸡汤？”

“吃，但用的鸡是一种专门用来煲汤的鸡种。”

阿岐颔首。“也是，你是贵人，吃喝自然与我们不同。”

“不是，我以前也是凡人，也吃蛋鸡的肉和汤，用的蛋鸡吃得还不如你这只，你这只起码是刚长大的鸡，我以前吃的蛋鸡都是老得不下蛋的老鸡。”

“后来呢？”

“后来我拜入师的门下，修真组织寿命长，都会培育肉质更好吃的禽畜品种，师都是买那些肉质鲜美的禽畜给我吃。”

“真想尝尝。”阿岐遗憾道。“可惜我是凡人，吃不到那样的好东西。”

沈妤道：“可以想办法呀。”

阿岐问：“你有什么办法？”

“我暂时没有，但你既然想吃，不应该努力去想办法吗？”

阿岐坦诚的答：“我想不到，肉用禽畜比起蛋鸡蛋鸭太奢侈了，所以我才请教你。”

蛋鸡蛋鸭只要不死就能源源不断的产卵，给凡人补充营养，但肉鸡肉鸭....养几个月，每日消耗若干粮食，只为吃一口肉，那已经不是不划算，而是想不开，准备在死之前吃几顿好的。

沈妤想了想，问：“若是没有天灾，每一年的气候都风调雨顺，农田降水量正好满足农田的需求，不多也不少，能不能？”

阿岐思考良久，答：“不能。”

沈妤茫然的看着阿岐。

阿岐吐出一个字：“余粮征集制。”

沈妤愣住。

阿岐解释道：“凡人不会培育肉用禽畜，但会一代又一代的培育粮种，我们的粮种产量从来不差，即便有天灾，一岁风调雨顺的气候，种出的粮食便足以让我们吃三年。理论上，即便一年丰收后是两年绝收也不至于饿死人，需绝收超过三年才会开始饿死人。”

但世家修真者盘剥凡人的标准是除了维持基本生存的口粮，一粒多余的粮食都不给留，凡人根本没存粮。

再风调雨顺，田里产出再多，凡人该饿死还是得饿死。

沈妤无言。

世家修真者是不会放弃余粮征集制的，虽然中高阶修真者不需要吃饭，但低阶修真者需要，那些负责为世家繁衍新鲜血液的凡人子孙及母体需要吃饭，服侍修真者的凡人——修真者家奴只有中高阶修真者有资格用，低阶修真者只能用凡人家奴——都需要吃饭。

需要吃饭的嘴太多了，而世家从上到下全是脱产者，不搞余粮征集制，粮食供应就会出问题。

最重要的是，凡人太弱小了，世家有能力不在乎凡人是否会饿死，市面上，一枚杂灵石可以买一千名凡人，就算凡人死了，也不是难事。

阿岐道：“现在这样挺好的，如今这位贵人不征粮，我们种一年的粮食不仅能吃饱，还能养点禽畜吃肉。”

沈妤面无表情：“我一点都不觉得好。”

阿岐笑道：“美都是对比出来的。”

“不提这个了。”沈妤问：“你药柜里怎么那么多灵植？”

虽然是一枚杂灵石就能买几担的低等灵植中的低等灵植，但这里是凡人聚落，就算是这样的灵植也应该很珍贵，有几根就不错了，阿岐的药材柜里却有三种低等灵植，且每一种低等灵植的数量都很惊人。

“灵植？”阿岐回忆了下。“你是说很好用的那几种药材？那是聚落种的。”

沈妤疑惑的看着阿岐。“聚落种的？”

阿岐点头。“聚落种的，治病治伤都很好用，怎么了？”

“我第一次听说凡人种植灵植。”

阿岐恍然。“原来那是灵植，难怪那么难种，我们研究了几十年也只种了几亩地，那些灵植很珍贵吗？我能不能用它们换点什么？”

沈妤摇头。“在修真者中不珍贵，都是灵植中最低级的灵植，只比凡植好一点点，修真世家自己便有专门负责种植这类低等灵植的家奴，不需要对外购买，而且修真者也不会向凡人买东西。”

“不会向凡人买东西大不了找中间人，让中间人吃掉一部分利润，但根本不对外购买....”阿岐露出一瞬的惋惜。“罢了，换不了就换不了吧，还可以自用。”

沈妤道：“种植难度高吗？我是说凡人种植，不是你这样的修真者。”

“不高，聚落里的大人都能学会，怎么了？”

沈妤皱眉苦思。“我有一点说不清的灵感。”

阿岐安慰道：“想不通就别想了，顺其自然，说不定哪天就想通了。”

沈妤想了想，始终抓不住灵感，只能暂时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