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之末 第16章 第十六章划算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旅途，跨越一千光年后，沈妤抵达目标星球。

一个不入流的世家治下的一颗星球，星球上出现了一名邪修，在这颗星球上占山为王，世家自己内部随便一位老祖都能搞定它，但老祖是大规模杀伤武器，随便什么事都打扰老祖，那老祖要子孙干什么？

任务被摊派给一个支系，支系当然也能搞定妖灵，但需要牺牲不少人，世家内部竞争激烈，若支系损失过大，地位必定下降。最终结果便是这桩麻烦出现在聚贤宫的任务栏里，能用灵石解决的事对世家子弟来说都不事。

根据任务中附带的情报，邪修是元婴初期，不算弱，因为有无数修真者终其一生都卡在炼气境，但在仙人境以下不算强，理论上很容易解决。

要占据一颗星球，至少要有化神境的实力，不然占了也守不住，因此在肯砸钱的情况下，还是能招到能解决元婴境妖灵的散修的，但沈妤接任务时也留意了下发布日期，这任务发布至少十年，不知为何这么久了也没解决，而世家也不着急。

沈妤的疑惑在降落到大气层内后得到解答。

那个邪修确实在这颗星球上占山为王，但这颗星球上有四块陆地，邪修占据的是最贫瘠的那一块，主要地脉节点还是控制在世家手里，并且这邪修在世家看来属于膈应但很安分的种类。

虽然占了一块陆地，但邪修并无挑战世家的意思，她纯粹是盯上了这块陆地上的人口，每天向这块陆地上的凡人索要一千个活人做祭品。

权衡后，世家发现自己有损失，但损失也没到受不了的境界，为此牺牲族人真不划算，因此能用少量灵石解决疥藓之患最完美。

这些年不乏来做任务的散修，有元婴初期的也有元婴中期的，都没回来，本地世家感觉这个邪修实力强得有点不正常，遂增加了赏格。

负责接待来做任务的散修的负责人是一名炼气境的旁支世家子，因为没有资质与资源更进一步，而负责俗事。

听着负责人滔滔不绝的介绍更具体的情况，以及之前每个失败者的实力，沈妤没说什么，对方能说这么多，已经很负责很友善，她能说什么？

只能平静的要了那块陆地的舆图，再离开。

位于南方靠近西风漂流带的陆地方圆约六千里，是四块陆地中最小的，地形以丘陵、山地为主，平原为次。

不过地形对修真者从来不是问题，至少对世家不是问题，只要世家想，随时能修改地表地形。

据说人族起源的星球地表在人族离开起源星前就被大规模修改过，调整山川的形状、角度，让每一寸土地化为丰饶肥沃的沃野，以至于人族冲出起源星时，起源星上生活的凡人人口超过五十亿。

当然，那是以前。

离开起源星后，世家也带走了起源星上所有的凡人，一方面是需要奴仆，另一方面则是凡人都是修真家族的后代，而那时世家修真人口也不多，还需要从凡人中获取有灵根的子孙——后来随着世家人口的膨胀，凡人中诞生的有灵根幼崽便不再能认祖归宗，只能为奴为仆为生育工具。

离开起源星后，世家也失去了大规模改造地表地形的动力，大规模改造地表地形只能让凡人得到更好的生存空间，世家并不能从中获利，对世家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地脉、灵植与各类灵矿，凡人的生存空间？扩大它干嘛？凡人的数量够世家所需即可。

因此只有那些只有一两颗星球的世家才会大规模改造地表地形增加凡人生存空间，深耕星球，希望凡人都繁衍一些，多生一些有灵根的女子，好给世家生育后代。

本地世家有百多颗星球，没有深耕的动力，因此星球上的凡人人口总和都没超过一亿。

南方的陆地面积虽广，人口亦不多，撑死一千万。

沈妤按着舆图飞到南方陆地最大的平原。

不同于修真者在什么地形都能生活，凡人对地形更喜好平原，多聚居于平原。

平原肥沃易产，人口稠密，有修真者斗法造成灾难，互助也更方便，若是住在深山，人口稀疏，遇到修真者天灾，喊破喉咙都没人听到。

沈妤以为自己会看到一片比常见的凡人聚居区好一些的聚落，却未想到，自己看到的是十分繁荣的聚居区。

沈妤穿过满是鎏金谷物的田野，走到聚落门口的田埂上，见一老妪在田边望着田中谷物，便以担忧的语气道：“若一直不下雨，谷子会旱死的，这样下去，明岁吃什么？”

老妪情不自禁点头，却又道：“幸好去年囤的粮食多，不然今年就要饿死不少人了。”

沈妤愣了下。

囤粮食？

囤的粮食多？

我是在听人说话还在听鬼说话？

凡人有存粮这种东西？

修真者的记忆非常好，即便是婴儿时尿床的记忆都能翻出来。

沈妤将自己过去关于征粮的记忆翻了翻，确定自己的记忆没出问题。

虽然修真者到金丹境就辟谷不再吃凡人吃的食物，但世家的底层修真者与孩子需要吃饭，世家吃饭自然不会自己种，凡人种地养殖，种的粮食留下维持刚够维持生存所需的部分，其余全部上缴，而肉，沈妤记忆里只有过年才有肉吃。

囤粮？

凡人能留下的粮食都是刚够吃，稍微遇到点天灾，粮食减产，就得饿死一大片人——世家征粮才不会考虑凡人是否受灾，反正必须拿出世家征的粮食数量。

尽管感觉不可思议，沈妤面上却不露分毫。“你们有很多存粮吗？我的聚落旱得厉害，可以向你们换粮食吗？”

“可以啊。”老妪站了起来。“但换粮这么大的事，你得找首领谈。”

聚落首领还有这权力？

沈妤心中惊奇，面上却是笑道：“好的，奶奶能带我去见首领吗？”

“可以啊，正好阿岐这两天在聚落里。”

沈妤跟着老妪走进聚落，一边观察聚落一边与老妪闲扯。

聚落里很整洁，整洁得不太像凡人聚落，倒像肉眼能看到细菌的修真者的居所，丐版那种，但吸引沈妤注意的是聚落里的风车、冶铁作坊等大型作坊。

风车作坊是磨制谷物的地方，从挑着谷物进进出出的凡人来看，那是整个聚落共用的磨坊。

冶铁作坊更不必提，规模太大了，明显是生产整个聚落所需的金属工具，从风中的气息来看，金属都是寻常金属，这样的金属打造的工具对凡人而言是不够的。

地脉完善产出灵气浓郁的星球，即便是后天改造的生态，生态形成后也会很有特色。

这种灵气浓郁的环境里，地脉会滋生出不计其数的草木精灵，做为生机的具象化，它们可以在少则一载多则数载（具体速度取决于当地地脉产生灵气的功率）便可一片荒地变成一片浓密的草场，即便上面曾有农田、聚落、村庄也会被吞没，彻底化为废墟，而草木精灵又会吸引以它们为食的植食妖兽，植食妖兽又吸引掠食妖兽，不论哪个都不是凡人能通过寻常金属工具随便搞定的存在。

当然，世家也不是吃素的，大部分地脉灵气都被世家利用掉了，因此凡人不需要面对完全版的荒野。

即便如此，寻常金属也是不够用的，但更好用的灵矿金属什么的，凡人用不起。

再往远处看，会发现聚落的农田里居然有大型水利的存在，那样的水利没有数百人持之以恒的劳作是建不出来的，但那么多人的脱产劳作需要消耗的食物需要一个聚落攒很久很久，但沈妤有留意到，自己一路过来见到的很多聚落都有类似的水利。

沈妤惊叹道：“你们居然有那么多粮食，真厉害。”

“那是当然，我们这些年开垦了很多土地，粮食收获增加了很多。”

沈妤疑惑的问：“贵人们征粮的数量难道没有增加？”

问完沈妤便听到老妪的脉搏、血液流速变得急促，这种变化意味着惊吓与刺激。

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常识问题。

尽管脉搏、血液流速有变化，老妪的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已经很老了，现在这些事都是首领在负责。”

老妪将沈妤带到了一处给外来商旅歇脚的建筑，在门口时对一个路过的少年道。“小草，去告诉首领，有客人来找她，让她看看什么时候有空。”

少年看了眼沈妤，了然。“我这就去。”

沈妤饶有兴致的看着老妪与少年的交流，却未指出什么，而是进了客舍。

客舍只提供住的地方，不提供衣食，沈妤自己从井里打水，用一件炼制过的金属农具同聚落居民手里换了粮肉，烧了一顿够两个人吃的饭食。

饭食刚烧好，阿岐便来了。

沈妤看了眼，发现这名骨龄三十岁的女子是一名炼气四重的修真者，这年龄这修为，要么资质惨不忍睹，要么踏上修炼之路太晚，但不论哪种，女子大概率这辈子都要困在炼气境。

尽管如此，沈妤并未对阿岐露出轻慢的态度，笑吟吟问：“你是闻着味来的吗？”

“不是你邀请我一起吃饭吗？”阿岐看向食案上的两人份食物。“虽然散修都有浪费普通食物的习惯，但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怎么说？”

阿岐神色晦涩。“散修也是修真者，修真者不会与凡人交易。”

沈妤回忆了下自己的行为。“哦，忘了这茬，坐。”

阿岐受邀坐下。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沈妤一边吃饭一边好奇的问。“这里的凡人聚落与我以前见过的凡人聚落都不一样。”

阿岐道。“贵人只征人牲，不征粮也不征其它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了足够的余粮便可以做很多事，比如修建水利抗旱，大的冶铁作坊，然后你会发现，日子变得好过了。虽然遇到天灾还是会挨饿，但粮仓里的余粮可以让聚落里不饿死人。”

沈妤道：“听起来不错。”

“是很不错，聚落从未过过这样的好日子。”阿岐道。“所以我想请你不要去讨伐贵人。”

“即便他每日索要一千名人牲？”

“即便他每日索要一千名人牲。”阿岐叹道。“你也别觉得残忍，在她来之前，仅是为世家服徭役，聚落里每岁都要死百十人，她来了后，因为一千人牲是从所有聚落里征，聚落里每岁死的人只三十五个，比起以前，非常划算。”

沈妤一脸无语。“你们非得在两坨屎里选一坨吗？”

阿岐不以为然。“强者才有不选的权力，弱者有选的资格就很不错了，最可怕的是连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虞微：这个世界有毒，说落后吧，上到修真者下到凡人都没人理解饥/荒是什么概念，在蓝星，那是只存在于共产阶段的东西，说先进吧，为什么一个凡人老死的概率连凡人的一千种死法都排不进去？

PS：写着写着突然觉得《天庭》里的宗门修真者人还怪好的——忽略老死连一千名都排不进去的社会现像就是宗门搞出来的产物，有种赛博朋克，啊不，是赛博修仙的美。物质发达到即便是最底层的人也无法理解饿死人是什么概念，但生活水平就....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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