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之末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自讨苦吃

石莲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待听清话中之意更是忍不住诧异的转头，看了眼身边人。

虽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显然眼下不是时候。

咽下已到嘴边的疑惑，她微摇了摇头，想到对方好意便又低声嘱咐一句。

“一会儿无论听到看到什么，你最好都别掺和。”

一语毕时，石莲当先举步迎向来人。

石婵扫了一眼便宜师父一如往日笑眯眯的脸后，转头就快步跟了上去。

反正来这儿就是为了见人，见多减少早见晚见也没什么所谓嘛。

玄明见两人一前一后勇往直前后，眯眼一笑扬手优哉游哉一甩拂尘。转头时脸上已是无悲无喜的淡然高人模样，并缓步也慢慢跟了上去。

正堂门口的众人只愣了一瞬，便交头接耳着慢悠悠往院门处来，也是迎着石婵等人走了个对头。

“……一会儿去花园逛逛？”

“不如出门玩儿，听说几日后先生就要上门，到时要做的课业可比眼下多，这不趁机……”

石婵看的分明，这些人中各个口中看似都有话说，都有事忙，但大多人的眼神都不时若有若无的飘向石莲和她的身上。

好奇她倒是合情合理，但那探究的目光频频扫过石莲，就有些奇怪了。

但不等她看出更多蛛丝马迹，有人先忍不住狗急跳墙般急吼吼冲了上来。

“让开！这正中的大路也是你能走的？哼！”

颐指气使的用鼻孔看人，用下巴说话的少女不是别个，正是最初在正堂石阶上便趾高气昂，对石莲不屑一顾的那一个。

石婵低头看了看脚下甬路。

这多说肩并肩只能站两人的宽窄，还能分出个正中与边缘？更不用说什么大路小路的分别了。

嘶，她还是见识少，没想到城里的姑娘或说朱门绣户里的千金小姐，阴阳怪气起来竟可以这么信口开河随意乱说的。

也不知爹娘往日总对她耳提面命的什么高门大户规矩严，里面住的人各个可都是正襟危坐或不苟言笑，她也不能被养成野孩子。

那究竟看的哪一家哪一户的规矩？若不是石家的，又何来“也不能”。

石婵这厢正兀自欣然开着眼界，石莲已不卑不亢迎面走了过去。

察觉身边人的举动，略一惊后她目光霎时一亮，也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只差一拳左右距离。

石婵边走边毫不掩饰的打量着身前稳步如入无人之境的石莲，以及对面明显越发怒发冲冠的少女。

而远处落后的众人早已原地站住，半数紧张半数兴奋的观望着她们这里。

再转头看看其他松鹤堂的仆从，竟无一人抬头往这院子正中多看一眼。

哦，也就是说，这一幕八成是每日晨起请安必然发生的喽？

所以，怪不得石莲会先避到荒僻院子里自娱自乐，敢情不是自愿而是被逼无奈？

“……岂有此理……也欺人太甚……小偷……”

就在两方擦身而过的瞬间，正溜号的石婵忽听到一句随风而来，若隐若现到转瞬即逝的磨牙低语。

不等她抬眼去看骂人的少女，对方骤然大声斥责并直接出手。

“我与你说话呢，你难不成聋了？！”

一脸怒气的少女似乎忍无可忍，在开口的瞬间已高高抬起一只手，咬牙切齿的扇了过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石婵虽立时察觉，却来不及拉着石莲躲避。只能迅速伸手向前用力一推，尽可能让石莲避开这一挟风带势的巴掌。

因两人前后脚经过少女，对方的巴掌堪堪擦着石莲的后背，石婵的鼻尖落下。

变故虽只在一瞬之间，但石婵很肯定自己并没眼花——那一把掌略过自己眼前时映着耀眼日光，带起一星七彩光晕。

她边稳住因后坐力而倒退后仰的身形，眉头已因回忆而微皱。

石莲跌坐在地，一瞬有些懵然。

刚刚她明明因早有准备，在二妹石莺又要胡搅蛮缠时正转头想反唇相讥，这怎么就天地倒悬，自己坐到地上了？

懵懵懂懂间，她想到倒地前那一瞬模糊的一幕，不由得抬手轻触自己右脸。

不疼。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此想时，人已本能的转头回望。也恰巧就在此时——

“呀，大小姐！您是来请安的？老夫人已等您许久了。您这怎么坐地上了？哦，也是这条甬路风吹日晒有些硌脚，我前儿还念叨要禀明夫人重新补一补。”

钱嬷嬷边说边迎上来，嘴里唠叨不停竟是几句话间便把石莲与石莺的争执纠纷说成了一场意外。

石婵双眼微眯，目光往来一圈。

不仅作为当事人的石莲两人偃旗息鼓，就连一旁看热闹的众人，也不知何时恢复了热热闹闹交头接耳的状态。

呵。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老神仙，您这是来……”

石婵环顾四周时，很清晰的感觉到被人打量与品评的目光投注在自个身上。

但当她转回头迎视向让人不舒服的目光时，这位匆匆赶来的老嬷嬷竟笑容可掬的与便宜师父招呼上了。

好似之前她的感觉，不过一场误会，她并不曾多看过她一眼。

收回目光，略思忖几息，不等便宜师父开口搭话，石婵已上前一步，抬头接过话头道。

“此来有要事与老夫人禀告，但在此之前我个人还有件不情之请。”

说着，她抬手一指身前几步远，此刻正低眉垂目好似十分乖巧懂礼的石莺，继续道。

“师父今日卜卦，说我需与这位小姐一较高下，否则……咳，反正不是什么对我们彼此好的事儿。所以眼下还需大娘帮忙，给我们各自准备一床能弹出音儿的琴来。”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不仅竖着耳朵听热闹的众人和莫名被派上差事的钱嬷嬷。就连刚自个站起，打算如往日般息事宁人的石莲，及莫名其妙就被点名“约战”还背上诅咒的石莺都瞪大了眼。

钱嬷嬷：“……你说的是真的？”

石莺：“哈？你说什么？”

石莲双唇微抿默默颤动片刻，到底快步来到石婵身后，附耳低声道。

“我知你为我抱屈，但也别自讨苦吃。她的琴艺是整个石府首屈一指的，你与她比绝无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