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向晚,瑞雪扶着卿莹从祠堂出来,已经是晚霞漫天。
主仆二人步履蹒跚,正要回到住的地方去时,身后响起几声议论。
“要我说三公主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火烧公主府,如此大不敬之罪,皇后娘娘只罚她跪三天宗祠,已是极轻的了。”
“区区养女,一个赝品,生父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竟敢跟二公主争?二公主回来后没把她逐出皇室流落街头,已是天大的恩典,她怎么好意思连一件百鸟裙都要跟人家抢!”
这些话语纷杂入耳,期间还有许多不堪的词语。
“这些拜高踩低的小贱/人!”
瑞香低声咒骂着,要不是顾忌公主刚刚跪完,腿上有伤不敢放手,自己早就冲上去跟她们理论,“那裙子本就是公主费心所制,何时成二公主的了?”
“莫须有的罪名,为何要安在公主你身上!况且,公主府失火,明明只是一场意外,皇后却偏听偏信,生生要您罚跪在这祠堂,铁打的心肠也不过如此了……”
“不要紧,先回去抹药吧。”
卿莹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埋怨无用,还不如早点回去歇息,她跪了一天祠堂水米未进,身子已虚弱至极,就连刚刚说完一句话都感到心口惊悸,眼前阵阵发黑,怕是下一刻就要晕倒在地上。
等回到住所,天已半黑,她饭还没吃上一口,便有宫人拿着火折子走了进来。
“今日还要继续点灯么?”瑞香看着那走进来的宫人,眼皮一跳,不禁连声哀求道,“好姐姐,我们公主刚因大火犯了眼疾,实在见不得强光的,还请姐姐通融通融,今夜就不要点灯了……”
那宫女神色为难,看了眼卿莹,见对方不声不响,面容雪白,鸦发披肩,俏然玉立。
那容貌气度,真不愧是曾经的皇族第一美人,就连她也忍不住心疼。
可差事是皇后娘娘吩咐,她又有何办法?
“算了瑞香,何必为难这些下人。”
少女轻声道,说完,微阖双眸,面无血色,气息微弱地靠坐在床头,让自己能够舒服一些。
宫女不禁十分怜悯,此间夜夜点起烛火,九九八十一盏灯烛照得室内彻夜通明,说是利于风水,可佑帝后圣体安康,实为皇后对这位养女的敲打,种种软刀子的锉磨。
可叹这位公主,命苦如斯!
母亲早逝,父亲不详,自幼被皇室收养,却不得帝后看重,一场大火还将容身之所烧得灰飞烟灭。前几日皇后还下旨,将她指婚给了一位武侯。
那武侯人过中年,妻子死了三任,克妻之名远扬,更别说膝下有一儿,年纪都与卿莹一般大了,怎么会是良配。
可她,嫁人是死,不嫁,也早晚会被继后留在宫中折磨致死。
……
卿莹天不亮就醒了过来。
今天是罚跪的最后一天,她并未急着下床,而是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条白绫,然后才坐起身,慢吞吞在眼前比划着,似要将它蒙在面上,举动有些不自然。
“公主……”瑞香端着水盆走进,看到这一幕立刻放下了水盆,“噗通”跪下,膝行至卿莹脚边,忍不住哭了出来。
“早知奴婢就是死也要去熄了那些该死的灯烛!公主眼睛坏了,今后可怎么是好……”
卿莹攥着白绫,食指竖在唇边,道:“莫哭,我还没瞎。”
“嘎?”瑞香哭声止住。
就见她家公主红润的唇抿起,道:“朱砂还有剩么?去化开,我有用。”
瑞香只得照做。
她看着公主将那朱砂化成的红水,均匀洒在白绡绫中间,好似两个血洞,格外可怖。
又看着公主把白绫蒙起,遮住大半张脸。接着,手伸了出来,搭在瑞香身上道:
“走吧,带我出去。”
瑞香不明所以,只能小心翼翼搀扶着公主,往外走去,她本以为,公主是惧怕外头的日光。
可是刚刚入春,这日头也不大呀?
很快,瑞香便知道了公主的用意。
“公主,还是您有主意!宫中消息最是灵通,人来人往不知多少耳目,您此番伤了眼睛的事,传到陛下耳中,陛下念及公主,定然会为公主解围!”
就在刚刚,她已听说,皇后欲令公主迁居别处。
“毕竟陛下待您,还是有几分慈父心肠的。”
卿莹接连跪了三天的祠堂,膝盖刺痛,步子迈得艰难,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慈父么?
或许更多的是想着她那一纸婚约吧,毕竟父皇还要拿她笼络臣子,怎能受到损伤,沦为瑕疵品。
毕竟父皇若真心念着自己,岂会对她一直以来所遭受的视而不见?对于父爱,她已不再期待。
瑞香不知卿莹心中所思,只为公主欢喜,却不知皇后会安排公主与哪位皇子、公主同住?
大宁朝阳盛阴衰,皇子不少,公主却没几个,大公主前年和亲漠北,小的还都在襁褓之中,未曾建府。
二公主自是不会答应与三公主同住,她们势如水火,凑在一起只怕要鸡飞狗跳。
四皇子卿婴是皇后嫡子,已封亲王,素来与公主交好,若能住到他府中自是不错。
八皇子卿稷年纪虽小,却嘴甜心软,住他府上也能得一时的松快。
却有一阵狂风卷过,卿莹脸上的白绫突然松开,被风吹走,好似一片羽,飘飘荡荡,飞向了半空。
瑞香还只顾着“啊”一声,就见公主拔腿去追,两手提着裙摆跑着追着,嫩黄色的裙尾在风中摇曳,几乎连宫规都不顾。
瑞香胆战心惊,望望四周,生怕叫人看见,告到继后那里,公主少不得又吃一顿挂落!
卿莹忍着腿上剧痛,追着那白绫,踏上台阶,忽然看见长廊那处有一人由远而近,稳步而来。
那轻薄的丝绸转了个圈,朝着他面前扑去,竟被他手一扬,抓在了手里。
卿莹立刻顿住了步子。
她低头:“臣妹见过皇兄。”
太子身边有一臣子相伴,见少女跑得发髻微松,气喘吁吁,不禁讶异道:“三公主?你这是?”
说着,看向身旁男子,见他修长玉白的手抓着一条白绫,那白绫质地柔软,是绡纱所制,多半是患有眼疾之人用来遮光,上面两处血渍,竟是鲜红刺目。
臣子忽地一惊,公主这都经历了何事,莫不是天天以泪洗面,才会双目损伤至此,竟然泣血?
早就听闻三公主不甚受宠,本以为不过受点冷落训诫,却没想到,竟是被折辱欺凌至此吗?
他看少女的目光之中,不禁带上了丝怜悯。
却见公主不声不响,缓步上前,立于他们一步远处,好似有些警惕。
她垂着眼睫,轻声道:
“皇兄,可以还给我吗。”
一只小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
指尖白皙秀丽,掌心血气饱满,指腹嫩红。
夕阳斜照,玫瑰色的光线笼着她乌发黄裙。少女迎风而立,身子细长柔弱,说不出的曼妙绮丽。
人人都说,二公主姿容倾世,乃是皇族第一美女,却不曾想这三公主才是真正的柔桡嬛嬛,妩媚姌袅啊。
那臣子惊叹。
忍不住去瞧太子殿下的神情,却见对方的目光并未落在少女的身上,而是兀自盯着那白绫。
一阵风起,卿莹不由得抬手,压住鬓边发丝。眉眼稍扬,看向沉默不语的那人。
只见男子约莫十**岁,一袭玉白锦衣,从头到脚一尘不染,一丝不苟,整洁干净到了极致。阳光给他镀上淡淡的金光,像是活过来的神像那般吸引着人的目光。
那一阵风柔柔的,从她鬓边擦过,又拂向他腰间金革玉带。
环佩叮响,清雅绝尘。
终于,太子看了一眼卿莹。
他眸光冷漠,带着厌恶。
他将白绫放进她手中。
然后抬步离去。
就在俩人擦肩一瞬,她忍着膝盖刺痛,微微抬起脸,和他有意无意地对视了一瞬。
光线滤过细布垂帘,照在男子的脸上。
他的皮肤玉石般细腻柔润,五官清俊端雅。
睫毛纤长,眼睛颜色非常浅淡,色若琉璃,哪怕是在日光下也显得非常冷漠。
在这人的眼中,仿佛她从头到脚都只是一段空气。
……
半个时辰后
“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瑞香一阵后怕,“殿下果真如传闻中那般……”
后面的话她不敢说,议论储君可是杀头之罪。
卿莹裙摆挽至大腿,皮肤与空气接触,任瑞香往她膝盖的青紫处揉进药油。偏着脸,脸上的神情有些不明。
“他一贯如此冷血。”半晌,她轻轻地道。
却不知怎么的,瑞香忽然停下动作,像是僵在那里,又不自觉地颤栗起来。
卿莹若有所感,朝门口看去。
但见一人长身玉立,珠帘挡住他玉白的面孔。一只修长洁白的手挽起裂冰纹珠帘,他垂着眼睫,倏地像是火烫一般,眸光飞快移开,然后微微侧过身了去,挡住了后面的什么人。
“皇兄?”卿莹诧异,裙子还在大腿上没有放下,感到药油从小腿湿漉漉流下,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轻声问:
“不知皇兄寻臣妹,所为何事?”
对方转过脸来,视线与她相接,淡色薄唇开合,嗓音清冷寒峻。
“母后旨意,令你出嫁之前,暂住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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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年幼时曾为一贵人所救。
那年春夜,桃花开得正好,少年马踏银花映月而来,将欺辱她的恶人斩于马下,血溅桃花。
漫天血雨中,他淡淡睨来一眼,居高临下的眼神如看垃圾般冰冷狠戾。
他的腰间手腕系着银色链条,上边挂着一串蓝色宝石,却是一个个的蝴蝶幼茧。
风吹得他发丝衣衫飞舞,少年身上隐约蓝光闪烁。
红衣黑发,身披月华,蓝蝶绕袖。
如同星辰一般闪闪发光。
朝露一眼沦陷。
这一沦陷,便沦陷了十年。
*
及笄那年,朝露已从当年的小丫头出落成了北地第一美人,容色倾城,美名远扬,奉命入王都议婚。
却在途中遭遇劫匪,与部下失散。
偶遇一少年剑客,与之结伴而行。
少年性子顽劣,最喜逞凶斗狠,每次都带着一身血腥味和伤痕回来。
朝露十分不喜,唯恐累及声名,可他武功高强,一手剑术出神入化。
且他出身京中顶级贵族——奉家,正是她救命恩人的世侄。
朝露惦记嫁他叔叔为妻,遂在少年一次次受伤时耐心包扎,温言细语哄着他,让他护送自己回京。
少年脾气大,指使她倒茶摘花,朝露也都忍了,只等目的达成把他甩开。
再见救命恩人,果然一如当年英俊非凡,面容虽有岁月痕迹却更添持重老成,身边干净连通房也无一个。
朝露十分满意,在男人面前含羞带怯扮淑女,时不时与对方偶遇。
至于少年,见面就当不熟。
只是救命恩人十分君子,待她不冷不热,恪守礼节得过了头,让朝露颇为烦恼。
一次府中设宴,朝露正思量该如何与救命恩人更亲近些,却见男人携阖府上下男女老少,向着那位深居简出,好久才露面一次的摄政王磕头跪拜。
“拜见九叔。”
朝露抬眼一瞬,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摄政王高坐上位,一袭血红朝服金尊玉贵,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朝她望来。
那模样、那笑容不是被她当了一路保镖、又一脚踢开的少年是谁?
一代权臣高坐主位,大马金刀的坐姿偏有一抹睥睨天下的气势。
对方忽地起身,当着众人面,缓慢步至朝露面前,长指轻叩她桌面,语调是她熟悉的低沉戏谑。
“好孩子,想做我奉家的媳妇,不若先叫声九叔来听听?”
朝露:“……?!”
众人:“!!!”
容颜不老妖孽拽王x世家软萌小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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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情非泛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