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犬 第2章 第 2 章

秦秋水速度很快，第二天一早就给她发来了消息。

「宝贝，我打听到了，他今天上午满课，下课后会去图书馆，你抓紧机会！我被社团负责人抓去干活了呜呜呜不能在身后支持你了，你加油，今晚请你吃饭！」

陈有吟看到消息的时候是早八刚下课，正课间休息。她看着这么详细的行程，喝着水差点被呛到。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不会做什么犯法的事了吧？」

过了一分钟，秦秋水神神叨叨地回了一句，“山人自有妙计。”

“……”

陈有吟开始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秦秋水不少钱。

政法学院和文学院上课的教学楼都比较固定，而且离得也比较近，前者在慎思楼，后者在尚善楼，而且比较特别的是，都距离图书馆很近，透过教室窗口就能看见的十几米的距离。

陈有吟上午也满课，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陈有吟跟舍友几个打了声招呼，说去图书馆找几本书就不跟她们一起吃饭了。

她背着自己装了粉色信封的背包，表面镇定实则内心生无可恋地走向了图书馆。她中途拿出手机又看了眼秦秋水发来的图片，是一个男生迈着阶梯，单肩背着黑色书包，藏青色上衣，灰色休闲裤。

还有她一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他已经走出教学楼了，你看见没有？」

“……”陈有吟真是越来越好奇，简直步步皆在掌握。

她抬头往慎思楼那边看去，来来往往的学生中，陈有吟还真就看见了图片里的男生，一模一样的装扮，正向图书馆走来，脸色好像比较……冷漠？

陈有吟心打了个颤，突然就不想去了。

但眼看着那个男生走进了图书馆，就要消失在她眼前，陈有吟咬咬牙，还是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算了算了，就这一次。

可真进了图书馆，陈有吟头皮都发麻了。图书馆很大很大，七八层楼高，现代式风格的装修，明朗的色调，可能是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人并不多。

糟糕的是她已经看不见那男生的身影了。

陈有吟快速打量着四周，心底暗暗着急。

突然在二楼转角看见了那抹藏青色衣角。她快步走上楼梯，几乎要两步当做一步。但才上到二楼，那抹身影又消失不见。

“……”

他是在躲猫猫生怕我找到吗？走这么快做什么！陈有吟心火都要冒出来了，却又不得不放轻脚步，去了社科室，高高的书架挡住另一头，陈有吟怕自己错过，只好一个个找起来。

都没有。

她走出社科室，在走廊一处没人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能看得见图书馆出口，也能看到自习区域的景象。

等了几分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跟那男生相似的人，陈有吟沮丧地低头，一副把事情搞砸了的样子，几乎就要抱歉地给秦秋水发去消息。

“陈有吟，你在干什么？”

蓦然听到这道声音，陈有吟瞳孔微缩，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但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已经先一步转过身去。

面前的这张脸陈有吟看了快十年，仿佛每一年都有变化，却又都没怎么变，还是那样让人一眼惊艳。

少年很高，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如琢的脸庞像一枚品质极佳的冷玉。最让人失神的是那双漆黑的眼睛，她笔下很多首小诗的灵感和素材，眼型细长，眼尾微微上翘，低头时长睫垂落，投下浅淡阴翳。

“京，京淮哥……”陈有吟小声地喊他，眼底闪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细碎的光芒。

张京淮眉宇微蹙，上下扫了她一眼，“你今天上午不是满课？这个点怎么不先去吃饭？”

答应过秦秋水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的陈有吟此刻脑子混乱，尤其是在张京淮面前，更是紧张得搓起了衣角，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说不出来，只能左右看看来转移视线。

如果此刻陈有吟稍加镇静一点，她就会想起刚刚在舍友面前说的那个“找几本书”的理由就很适用。

但陈有吟面对张京淮，就很难撒谎。

张京淮原本只是疑惑，但现在看着女孩复杂纠结的神情和躲闪的目光，他眼底的散漫褪去，“说话，怎么了？是不是遇到……”

话还没说话，只见女孩前一秒还不知所措，此刻两眼放光，她快速说了句，“京淮哥，你等一下，我有点急事！”就匆匆往楼梯口奔去。

陈有吟看到杨启原的时候，他出现在了一楼，正要离开图书馆，可等她紧赶慢赶追出去的时候，又再次跟丢了那个背影。

“……”

秦秋水为什么要喜欢走路这么快的男生！

陈有吟在楼馆侧方停下，环看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这次她彻底放弃了，回过头去想找张京淮，却见他已经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神色淡淡。

陈有吟朝他走过去，直至在他面前停下，看着少年的脸，不知为何她心底微默的，近乎没有又真实存在的委屈像笋尖冒出了头。

开始两个人都没说话，但实则是一个人等着另一个人开口。

“……京淮哥。”她这次解释了，但出于不能背叛秦秋水，又不愿对张京淮撒谎的心理，她只能把事情笼统了说，“朋友让我给一个同学送个东西，但他走太快了没跟上。”

张京淮眉眼缓和了一些，将她头发上的碎花拿掉，“不是很急的东西就下次再给，先去吃饭吧。”

陈有吟摇头，“舍友帮我带了一份，等下我回宿舍吃。”随后指着他手里的两本书问了句，“京淮哥你刚刚在图书馆做什么？”

“查阅些资料，顺道借两本书，最近写论文要用。”他语气随意。

陈有吟看了一下最上面那本的封面，什么开发编程的，看不懂。

“京淮哥，你们大三了是不是很辛苦？虽然我们在同一个学校，但我感觉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张京淮学的是软件工程，主教学楼离她经常上课的尚善楼很远，陈有吟去过，走路都快走了二十多分钟。

张京淮闻言，不知怎的，面色有点不太自然，轻咳一声，才道：“什么好久没见，开学一周不是天天见？这才过去几天。”他像是受不住陈有吟撒娇般的埋怨，指出其中缺漏。

陈有吟抬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不赞同地说，“你说让我这几天跟舍友吃饭熟悉熟悉，我早就熟悉完了你都还没来找我。”

“砚川哥哥，我会想你。”

张京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却狠狠一跳，他比陈有吟高太多，看她的时候得低下头，就像现在这样。

他眼底的情绪很重，但面上维持着冷静，明知她说话总是会这个样子，还是抵不过心头那像被羽毛拂过的痒意，他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

下一秒，陈有吟边往外走边补充了句，“就像好久不见小馄饨，我好想它。”

张京淮：“……”

他就知道！

陈有吟又回头看他，“砚川哥哥，我今晚能和你一起吃饭吗？”

张京淮闭了闭眼，深吸口气，“你想吃什么？”

陈有吟想了想，“烤肉吧，就上次去吃的那家。”

他走到她身侧，嗯了一声，接着道：“跟你说了很多次别老这么叫我，下午上完课等我电话。”

陈有吟听到前半句微微皱眉，但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只好不太高兴地说，“知道了，京淮哥。”

回到宿舍后，陈有吟跟秦秋水发消息说了经过，又很真诚地道了个歉。

秦秋水很快回了。

「知道啦宝贝，多大点事，别担心，男人跑了我再去研究研究他下次在哪哈。」

陈有吟笑出了声。

「宝贝今晚一起去吃饭啊。」

看到这，陈有吟想起今晚要和张京淮去吃，便和她说了，顺便跟她说一起去。

「下次吧乖我就不去了，今晚还有课太赶了。原本还因为只能请你去吃食堂的鸡公煲可惜呢。」

上了大学还真没有高中老师说的那么轻松，陈有吟看着这条消息想。

……

“我猜是舞蹈学院的！就上次穿着舞蹈服就来跟淮哥表白的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陶……陶芷君，对！陶芷君！我猜是她！”谢览笃定道。

徐超宇叼了根棒棒糖，嘴里含糊道：“那我猜是美设，外国语，舞蹈，文学院……反正各个学院都来一遍，总有一个压的中。”

“你滚！”谢览一脚踹过去，然后瞥了眼游戏玩得飞起不说话不参与的连译，“连大哥别玩了，你是没看到昨天晚上，某人柔情似水的语气，那叫一个温柔诶，指定是谈了！”

他斜瞄着旁边默不作声的某人，又跟连译说，“你猜猜看是谁。”

连译手指飞快地操作着手机屏幕，谢览烦人地倚着他的肩膀，他皱了皱眉，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其中一个。”

“其中一个？你也压其中一个学院？真有你的。”谢览手摸着下巴，没过一会儿回味过来了，怒道：“你丫的连译是不是敷衍我！你跟张京淮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你会不清楚他谈没谈？！”

“啧。”连译被吵得烦了，理都不理他，退出游戏就去了卫生间。

“这大哥一天天跟吃了炮仗一样火大。”谢览一脸无可救药地说，随即自己放低了姿态，“淮哥你就可怜可怜孩子告诉我吧，谁啊谁啊！”

徐超宇在一旁看得直乐。

张京淮这回终于动了，他看了眼手机，一边关电脑一边说，“你要是真闲的没事就去把群里的文件包下载了，将里面的资料都整理好今晚发我。”

谢览：“……”已老实。

他看着张京淮换鞋的动作，“去吃饭？一起啊。”

“你们自己去。”

谢览脑子里像是安装了一个自动翻译器，把这句话过滤翻译成，“你们这群单身狗结伴吃吧，我和我女朋友有约了。”

“我靠……淮哥一起呗一起呗，我请你们吃。”谢览一脸真诚体贴地说。

“……”

突然，张京淮动作一顿，原本看手机的视线缓缓移到谢览身上，几秒后，他边回消息边勾唇道，“那就一起呗，都去。”

熊猫烤肉馆，一个可容纳十人以上的大包间。

由于都喊上了舍友，陈有吟没让张京淮来接，直接各自打车出发。到达之后，据说，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见面。两方舍友心心念念地要见人，而见到了之后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姜漫文看着那张她在学校论坛和表白墙上刷到的帅破天际的脸，震惊道：“你说的竹马邻居哥哥是张京淮学长？！”宁舒和许之雁同时投去眼神。

陈有吟一脸认真的点头。

“……”

嘴张了又闭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三人纵使有再多想问的，此刻也像几只鹌鹑似的老老实实跟对面几位问好，带着敬意，“学长们好。”

而这边，谢览听了张京淮的介绍，完全出乎意料，“小嫂子竟然是大一的小学妹？！”

张京淮擦手的动作一顿，踹了一脚过去，“没听见人家说的？”

谢览看了眼张京淮不虞的脸色，又看看对面女孩眼里的纯真澄澈，突然为自己满脑子不正经的想法惭愧，他讪笑，“原来是文学院的小师妹呀，还是淮哥的邻居妹妹，那真好，师妹们幸会幸会，哈哈哈……”

“……”

都坐下来之后，谢览看着座位上一脸淡定的连译，又想起他看见陈有吟时那声温和的“有吟”，以及刚在宿舍的那句“其中之一。”

狗东西，他这根本不是猜，而是早就知道真相，都一起长大的这货还装！谢览坐在连译旁边，面上笑得如沐春风，兄弟和睦，却是咬紧了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给我等着。”

连译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

谢览：“……”

这场烤肉吃了两个多小时，期间除了彼此使眼色、结伴上厕所、搭伙去选菜品之外，算得上其乐融融，有说有笑。

最后是相当愉快地结束了这次晚餐。

C大。

陈有吟再次被坐上了那张中心座位，面对着三双“求知欲”满满的眼神，她只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身世状况以及她和张京淮怎么认识简单说了说。

过程不长，无非就是她在十岁那年被收养，而她现在的父母和张京淮的父母是住在同一小区的好友，他们就这样认识了并一起长大。

话说的简洁，但其中复杂的记忆和情感恐怕连陈有吟这个当事人都未必能说得清楚，因此她也未必能真正领悟到，张京淮于她而言，早已经不是简单的朋友、邻居哥哥和所谓的家人。

就好像她刚刚在食物自助区不小心看到的，有个漂亮女生向张京淮靠近笑着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心脏瞬间传来的不适感，似群蚁啃噬，以至于她立马转过身去，快步回了包间。

是什么开始在作怪，她不知道，说不出，她自己都没有完全认识自己。

阳台上，张京淮把门反锁，以此隔绝那两个烦人的家伙。他灌了口冰水，一双漆目情绪浅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其实张京淮没想太多，就是想起了第一次见陈有吟。

小小的，很瘦，听萧姨说十岁了，可她看起来只有七八岁，浑身长刺般瞪着他，眼泪却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张京淮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又难受。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实在冤枉，唯一确定的就是那时的小女孩一定觉得他罪大恶极。

可罪大恶极的明明是她，总是这样对他，甜言蜜语和好话张嘴就来，一副难以离开他的样子，却什么也不懂，不理解，不负责收拾他那些由她引起的让他心慌意乱的情绪。

好像天生就会爱人，又不知道什么是爱。

小坏蛋。

睡觉时，张京淮做了个梦，梦里的女孩一如既往是她，却见她向他递来了一封粉色信笺，缀了颗红色爱心。他的心率上升，看着她一张一合不知说了什么的嘴唇，染着动人的颜色，弥漫浸染到了她的双颊。

他正想低下头去……下一刻，张京淮刷地睁眼。

天光已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