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晴空,微风和煦,鸟儿鸣于枝头,欢歌婉转。
远眺群山连绵起伏,层峦叠翠,如诗如画;近观园中百花争艳,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月悬立于二人身后,目光游移不定,左右来回探看,似有心事重重,终是长叹一声,回归原位。
莫俗韵将新上的芝麻糖糕置于她身前,“你这才醒来一日,便如此长叹短吁,莫非有何难以解决之事,使你心忧?”
月悬夹起一块糖糕,放入月辞影盘中,随即低头,轻咬一小口,声音略带忧郁,“我是否……耽误了你们?”
“你所指何事?”
“彼时流光书院比试,你因此而归,原是为了成婚之事。可听辞影说,这十年来……”
言未落,水寂策摆手示意她不必过于自责,转而望向一旁,“无尘,对此事你有何看法?”
水无尘神情平静如水,无波无澜。
“婚姻之道,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既已得师伯归来,自当由二位长辈共商儿女大事,择定佳期。”
言毕,水寂策满意地点头,偏首问道:“合禹兄,对于此事,你有何见解?”
“只要两个孩子心意相通,情投意合,我自然是毫无异议。至于具体时日,便由老弟你来定夺便是。”
“无尘如今已近双百之岁,确是该为他打算婚事了。今日用膳之后,我便与无寻好好商议,挑选一个良辰吉日。”
正埋首于盘中美食的无寻听闻此言,顿时苦起脸来,嘟囔道:“师父,您自己选便是,我只知草药之名,对这些婚嫁之事一窍不通。万一我胡乱插手,反添纷扰,那可如何是好?师父您神通广大,见多识广,还是您自己拿主意为妙。”
水寂策并未立即反驳,微微垂首,陷入沉思。
月悬将一块糖糕细细品尝完毕,取起一方手帕,轻拭嘴角,复又端起瓷碗,小口啜饮几口清粥,以解糖糕之腻。
“此事已延滞十年,宜徐徐图之,切莫因急躁而错失佳期。莫姐姐,你对此有何看法?”
莫俗韵面上稍露羞涩,她慢搅碗中清粥,目光却不经意间瞥向水无尘,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
“我对时日并无过多要求,反正早晚都会如愿以偿。”
话落,水无尘视线轻掠过她,浅浅一笑。
“看来这下我们有的忙了,对吧,弟弟?”月悬放下手中汤勺,倾靠椅背,悠悠道。
“是,阿姐所言极是!我们自当尽心尽力为婚事筹备。”月辞影立即端正坐姿,朗声道。
月悬抱臂斜倚,斜眼端详着他,“我怎觉得自从昨晚到如今,你便有些不大对劲呢?犹记得与你初相见时,你一直极有风度,怎么如今反倒变得畏畏缩缩的?难道这才是你的真实秉性?”
月辞影面色微红,急促表态,“阿姐过虑了,我实是过于激动所致,并无丝毫隐瞒之意。”
“并无丝毫隐瞒……”月悬收回视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长长地“哦”了一声。
午膳之后,月悬起身,一边与师父他们闲谈,一边并肩而行。
刚踏出院门,便见一群黑压压的人群堵在入口处,眼巴巴地张望着。
见他们出来,顿时分成两列,整齐有序地矗立在原地,个个神情严肃,好似准备接受检阅,齐声高喊:“师父好,师兄好,师伯好,师姐好……”
声音洪亮,回荡在院落之间。
水寂策嘴角抽搐,赶忙伸手打断,“这是作甚?报菜名吗?还不快去晾药晒药,若是都已完成,便三两组队互相试药去。百毒谷中事务繁多,尔等倒好,在此逍遥自在!”
“师父……”月悬上前捏住他的衣袖,眸光忽闪忽闪,“他们许久未得见我一面,必然心中挂念。试药之事若无我在场,或许觉得乏味。但如今我方才苏醒,手中并无新药,这该如何是好……”
缀在末尾的无寻突然道:“此事易办。”他故意环顾四周,偷偷大声道:“大师兄前日新研制了一款毒药,其效力甚强,鼠辈食后当场吐血扭曲、发疯乱撞。你可向他讨来,届时便说此乃你所研制,他们愚钝,必不能识破。”
“无寻说的在理。”水无尘从袖中取出一个琉璃小瓶,当着众人之面背对而立,悄悄将此瓶递至她手中,低声嘱咐,“此毒药研制成功后,我并未向他人提及,今便赠予你。”
“好!”月悬心中一喜,做贼般迅速接过小瓶,用宽大的衣袖遮掩得严严实实,而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众弟子面前。
“既然尔等已如此挑衅,我岂能坐视不理,定当以战取胜!且随我来,再次前往那木屋之外,让我们一较高下!”
言罢,她率先迈出步伐,其间更不忘揪住试图遁逃的月辞影。
其余弟子则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她沉睡了十年,难道连心智也一同沉睡了吗?那方才的明显动作,岂不是将我等当作了瞎子?”
“看见又如何,师兄总是偏袒于她,我们又能有何办法?”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哀怨,纷纷望向那几人。遂将落在最后的无寻恭敬地拉到一处角落,与他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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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白日里的喧嚣已归于沉寂。
月悬围坐于石桌之旁,凝神细观对方。
辞影已长成大人,眉宇间神采奕奕,气宇轩昂。
“当初你如何……得以脱险?”
月辞影紧挨着她端坐,垂眸凝视着她的衣角,“当年,我被父母藏于终书坊之内,借由众人之力,躲过了那场劫难。”
“后来呢?你前往纵横山庄,究竟是为了何事?是否因为那地契之故?”
“……那晚我未曾亲眼见到仇人的面容。离开之后,我辗转多地,历经数十载,才听闻凌烟叔母强行霸占了终南楼所有地契与大部分铺子、房产,故决心要取回这些。当时我伤势严重,费尽心思才设计让百挽歌遇见我,从而顺利进入纵横山庄。”
听闻他这段平静却坎坷的经历,月悬并未有过多话语,嫣然一笑,缓缓而言:“历经岁月洗礼,你与凌烟叔母相处许久,方觉她非那等贪财忘义之辈。可真凶隐匿何处,你心中茫然,故犹豫不决,岁月蹉跎。辞影,听闻百挽歌对你情深意重,是否属实?”
月辞影不假思索,即刻答曰:“阿姐,我对百挽歌从未有男女之情,更无半分爱意。为了大哥与叔母的安宁,方在她的百般纠缠之下,未曾翻脸。”
月悬眼神流转,似秋水之波,旋即轻挽衣袖,倒一盏清茶,置于他身前。
“无需过于紧张。父亲曾言,‘礼之用,和为贵’。纵横山庄与我终南楼并无世仇,反倒因昔日之恩情,引来世人谩骂与猜测,却终助我终南楼守住了百年基业,此恩此情,我们合该铭记并感恩。”
“阿姐之意,莫非是……”
“胡思乱想,恩情之重,不是只以身相许方可还清。你这十年间,修为如何?可有精进?”
“说到这个……”月辞影捂着胸口,面带疑惑,“自摘星堡归来后,我总觉经脉与内丹犹如开窍一般,无须过多修炼,便成倍增长。阿姐,此是何故?”
话音甫落,月悬脸色深沉如墨,她仰首望向那璀璨的星空,试图寻觅那抹熟悉身影。
“一切祸端,皆因母亲于水云崖底拾得的那块转生石而起。”
闻此,月辞影心中一动,虽年幼时对此名略有耳闻,仍是不禁问道:“转生石?可是那传说中能扭转乾坤、复活故人、充沛灵力,甚至改写生死簿的转生石?”
“此石之名,虽存于古籍之中,然其具体之用,却未曾有载。”月悬沉声道。
“可我犹记得,除了你我与父亲之外,母亲从未将转生石透露给外人知晓!”
“你未曾记错,故那日定天宗来犯,谁人也未曾预料,他们竟是为了一块传闻中的石头,行此狠辣之事。”
月辞影眼神微眯,深思良久,继而道:“既无人知晓此石所在,定天宗何以如此肯定前来抢夺?莫非他们神通广大,推算而出?目的又何在?”
“此事我亦不明。”月悬轻叹一声,俄而回首望向他,转移话题道:“你所感真实,确非虚妄。我从……楚箫云处取回转生石后,便在你回流光书院之前,将此石置入你体内。”
“原来如此……”
月悬只手托腮,偏头含笑,打趣道:“敢问君子武艺如何?可否施展一番,让吾等共赏品鉴?”
“阿姐此言差矣,你若有所求,我岂敢不从!”月辞影笑着回应。
言罢,他身姿一挺,利落起身,束起宽袖,长剑自鞘中铮然出鞘。
“阿姐,且细观吾之剑法!”
紧接着,他紧握剑柄,左手下压,右手剑尖猛然向前点刺,似流星划破夜空。随后,两臂如飞燕展翅般展开,剑身在空中灵动摆动,自下而上,破空之声凌厉,势不可挡。
与此同时,他足下发力,蹬腿向后,纵步侧踹,剑尖随之劈斩,剑气激荡,削下半截草药,犹如秋风扫落叶。继而,他身形一旋,腾空而起,犹如游蛇在草丛中疾行。
剑尖挺立,剑身如风,在空中快速穿梭,每一次剑气的激荡都引发周围空气的波动,使得满院的草药随风摇曳,纷纷扬扬,宛如雪花飘落,邃然落下,洒满一地。
月悬遥望着远处那潇洒不羁的身影,满意之情溢于言表,不住地点头感慨,对于那满地被削碎的草药,丝毫不以为意。
然而,此举必有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