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散去,天色逐渐昏暗,夜幕悄然降临。
“叩叩——”
正在屋内盘坐的尹殇脸色冷硬,仿佛冰雪一般,毫无温度。
听到门外传来的叩击声,他起身走向房门,缓缓将其打开。
“二哥。”月悬眉眼弯弯,笑意盈盈打着招呼。
见到来者,尹殇眼中的冷漠与沉寂如冰雪消融,他瞪大杏眸,惊愕地吐字:“阿悬!你……有要事?”
月悬未答,好奇地探头,向屋内张望,“可否入内一叙?”
“……自然。”尹殇侧身让道,目光紧紧追随她。
几步踏入屋内,月悬行至桌旁,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个药瓶,不消片刻,桌上便摆的满满当当,各式各样。
“这些琉璃瓶中所装,皆是通风开窍、通络之药,需一日两次,每次一粒。旁边的黑瓷瓶则是活血化瘀、补身健气之用,亦需一日两次,每次一粒。而最右侧的白玉瓶内,乃是解毒通灵之丹,一日一粒即可。你记下了吗?”
“这些丹药定非凡品,得来不易。”尹殇呼吸有些紊乱,脚步轻移,不觉间与她衣袖相贴,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声音略显颤抖:“阿悬,你为何对我如此关怀备至?”
“因你是我二哥,自当如此!”月悬轻描淡写地后退数步,重新整理桌面上的丹药后,转身欲走。
尹殇心中虽急,却不敢贸然上前,“阿悬……”
行至门口,月悬步伐突然一顿,她紧咬舌尖,回首展露灿烂笑颜。
“尹殇哥哥,前尘往事恍若一梦,今朝你已苏醒。往后余生,你定能重返巅峰,潇洒挥剑走天涯,风雨中铸就不世英豪。”
语毕,她利落地推开屋门,飘然离去。
尹殇谨慎地拿起桌上的一瓶丹药,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异样。忽地,他似有所觉,猛地将药瓶掷回桌上,立即转身,步伐如风般疾行而去。
那被他掷回的药瓶,在桌面边缘旋转数圈,最终不慎滚落,瓶身瞬间破裂,其中的丹药如流星般四散,一颗颗在空中划过优美弧线,落于地面。
馥郁的药香迅速弥漫开来,至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流光书院内原本紧张激烈的学子比试,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骤然停止。百毒谷的几位修者,已然先行出发。
睦柏与众玄界门派首领,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终是定下决断,各自门派挑选出数位灵力卓越之辈,即刻前往影匿城。
虽未分出高下,然楚箫云之修为与能力,众人皆赞,故睦柏力荐其同往影匿城,以救人除祟。
原本楚邢佟与玉清亦欲前往,可定天宗内忽生变故,并非大事,却棘手难解。因此,除摘星堡尹殇、终南楼月悬、定天宗楚邢佟夫妇外,其余玄界修者皆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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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门前,百星竹凝视着四处巡视的百寒,缓步走近。
“我昨日见月悬已离书院,她并不在此。”
百寒神色黯然,垂首叹息,“多谢大哥相告。”
百星竹微微一笑,未再多言。
不远处,楚箫云手持月悬所赠之药瓶,目光中满是柔情似水。
“箫云……”尹殇不知何时已至他身旁,手掌轻搭其肩,嘴唇几度开合,欲言又止。
楚箫云收起药瓶,“大哥。”
尹殇轻捏他的衣袖,目光专注地注视着他。
良久,长叹一声,“箫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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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而后东升,旋即又复西沉,叹息间已将临黄昏。
百毒谷几人甫一来到影匿城,便被那紫瞳六指的老人引到了极为偏僻的山谷内。
清风徐来,水寂策和莫俗韵此刻一躬一跪,两人皆眼眶通红。
老人伸手扶起二人,左右打量着,口中不住念道:“好,好啊……”
水无尘几步凑到他的身前,满脸笑意道:“合禹祖父可还认得我?”
“你这小子……”合禹调侃道:“我当然记得,你幼时顽劣活泼,淘得不行。却没想到现在如此肃肃清举,变化之大,可谓翻天覆地啊!”
莫俗韵抹了一把眼泪,爽快道:“父亲说的也太夸张了些。不过,虽然到不了这般地步,但这性格,还是与小时候判若天渊的。说起来,这一切都归功于阿悬。自从她来到百毒谷后,无尘就愈发沉稳,有了兄长的模样。”
她的话音尚在空中萦绕,合禹面上的笑容便如晨曦中的露珠,悄然凝固。
短暂一瞬,他便掩饰住内心的波澜,转以平和之音,“阿悬呐……”
在场三人虽沉浸在旧友重逢的喜悦之中,但听得他这低语与面上稍纵即逝的异样,皆心生疑虑,觉察出其中必有蹊跷。目光交汇间,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疑惑。
随即,水寂策声如清泉击石,泰然自若,“合禹兄与我相交,已逾百载春秋。往昔记忆中,兄乃凡尘俗子,未曾修炼,更无灵力内丹之谈。况且,昔年之事,历历在目,你之离去,乃是我与俗韵、无尘亲手送你入土为安。那时,但凡与你相熟之人,皆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唯愿你魂归净土,安享来世。今时今日,你重返人间……合禹兄,莫怪小弟直言,你此番归来,定是得了高人相助,方能逆转乾坤?”
合禹遥望天边未散的余晖,挥手示意众人聚于侧畔,“此事原委,乃是一曲曲折折、重重困境之叙,且让我为尔等娓娓道来……”
彼时,玄界众人如潮水般涌来,不出一日,妖祟尽除,病患皆愈。
凌烟环顾四周,见众人于短短时辰间恢复康健,心中疑惑丛生,不禁开口问道:“我总觉得,此中似有蹊跷……”
“唉……”睦柏手持数张宣纸与一枚玉牌,边行边摇头叹息。
瞥见他手中之物,凌烟心生好奇,遂问道:“此为何物?”
睦柏行至三大玄门众人之前,愁容满面,闭目轻叹,“你所言非虚,此玉牌中藏有隐情。速将玄门众人召集,一同观之。”
闻此,凌烟嘟囔着疑惑离去。
而一旁的百星竹,其内心霍然被密密麻麻的刺痛所覆盖,如针刺般难言折磨。猛然抬起眼眸,与百千秋的视线交错。
尽管心中早有预感,真正面对,仍让他难以接受。
尹残渊则静坐于远处的巨石之上,神情漠然,对周围的一切似乎置若罔闻。
他的目光穿越层层云雾,遥望那天际之外的摘星堡,嘴角不自觉呢喃道:“夫人……”
待得众人聚齐,睦柏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抚过玉牌,向其内灌输灵力。
顿时,虚空中泛起一阵涟漪,紧接着,一段久远且熟悉的楼房景象逐渐浮现。
看到这一幕的凌烟,蓦然瞠目结舌,惊愕道:“这……这不是终南楼吗?”她迅速转身,急切地问道:“这究竟是何意?这块玉牌究竟是何物?难道……”
睦柏偏过头去,避开她的目光,沉声道:“此玉牌,乃是上古神器七灵白古,能够借助天地之力,回溯往事。七灵者,乃灵翼、灵雷、灵风、灵火、灵山、灵幽、天灵。今日来到此处的玄界修者,想必对这七灵之名都有所耳闻。然,未曾想到,月悬竟然真的能够寻得这上古神器。”
他的声音虽轻,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修者听得真切,听得明白。
凌烟见状,不再多言,屏住了呼吸,仰首望向虚空。
只见画面渐渐变幻,其中充满了阴谋与血腥……
自那夕阳西坠,月华流转,天色向暝,整整三个时辰,场中数百名修者皆静立不动,无人喧哗。
直至画面上的人群散去,终南楼火光冲天,那玉牌终于耗尽了灵力,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晃悠着回到了睦柏的掌中。
睦柏抬臂接过玉牌,手心却微微发颤,似承载着无尽的重担。
明了一切,此刻的楚箫云思绪狂乱,内心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炙热而灼烫,令他几乎无法呼吸,心潮跌宕起伏,狂澜汹涌。他紧咬着下唇,咬合力之大,使得整个下颌鲜血淋漓。
那殷红的血珠如丝如缕,不断滴落,将他原本红色的衣襟染得愈发深沉。
天色已晚,楚箫云忽地身形如风,速度极快地决然转身。他符咒纷飞,阵法涌动,御剑而行,不带一丝留恋,孤独离去。
反应过来的修者皆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无人敢上前阻拦,只能遥遥目送着他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
这一刻,他的悲伤、他的痛苦、他的不知情与煎熬,皆化为了实质,凡是见到的修者,均能感受到他那莫可名状的强烈情绪。除了凌烟。
画面结束后,她站在原地,久久未曾动弹。
漫长的消化与思考后,她使劲儿抹了把脸颊上的泪水,声音虽低微却透露出狠厉,“原来……如此。”
她只吐出这四个字,便霍然转身,迈步欲走。
“哎……”百千秋急忙拉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拽到近前,低声问道:“你可曾想过,今日少了何人?”
“少了何人?”凌烟正要怒骂,却听此言,不由地四处张望起来。
三大玄门之所以位列此等高位,并非世人揄扬吹捧所得,而是各有真才实学。凌烟仅用几息之间,便已将在场所有修者探查完毕。
她回头望着百千秋,眼神中满是惊讶,声音发颤,愕然道:“月悬和……和定天宗竟都不在此地!”
见百千秋肯定地点头,她骤然回身,双手紧握百千秋之手,急迫地问道:“你告诉我,这些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晓?又知晓多少?”
百星竹收起手中折扇,神情凝重地走上前来,“母亲,恩怨是非,如隔三江,深不可测,谁又能轻易涉足其中,妄加干涉?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们所能做的,唯有在此静候,待事情了结后再行收拾。”
“你……你也早就知道这一切!”
百星竹默然不语,宽慰完母亲后,步至百寒身侧,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月悬妹妹素来是个果断之人,影匿城恐怕早已遭受妖祟侵扰。但她必在更早之前便有所察觉,却先行派人解决,并故意压制消息未宣,昨日方显端倪。”
百寒的视线扫过肩膀上的手掌,眼眶微红,紧盯着他道:“你……你全都知晓?”
“哎……”百星竹捏了捏他的肩膀,旋即放下手臂负于身后,“辞影,月悬自幼便极有主见,她所决定之事,我们谁都无法改变。她可能已经动手,但我深信,她定不会将这份怨气发泄到无辜之人身上,就如……箫云。”
百寒涩声道:“那又如何……”
“百毒谷的几位亦不在她身边,你觉得……她报完仇后,会如何选择?”
“你……”百寒顿然如醍醐灌顶,内心一凛,仿佛自头至足,遍体生寒。
他声音颤抖,哽咽道:“阿姐她……她恐会自残……”
百星竹不忍看他,背过身去,遥望着那璀璨的星空,低声道:“她不会自残,但为了终结这一切,她或许会选择以怨还怨。”
听到他如此肯定,百寒再也忍受不住,泪水如泉涌溢出眼眶,遂不顾一切,如同闪电般迅疾划破昏暗的夜空,蜿蜒曲折、狂乱无措地向那未知的命运飞奔而去。
“这……”凌烟心中有些迷惘,“你方才所言,他是何人?”
百千秋整理好她凌乱的衣袖,“他乃月辞影,三哥与三嫂的亲子,月悬的胞弟,确凿无疑。”
“谁……”凌烟用力给了他一拳,瞬息垂眸,努力镇定,猜测道:“既如此,那他此番前来纵横山庄,又是为何?莫非是听闻我强硬地收了终南楼的地契,欲用计索回?”
百千秋轻抚着被敲击的手臂,笑道:“你此刻才知晓,当真是有些迟钝。”
不出所料,他话音刚落,便又挨了凌烟一拳。
而一直未曾开口,勉强听懂的百挽歌圆睁双眼,嘴巴大张,音量出奇地高亢,“你说月悬是何人?百寒的亲姐姐?百寒便是月辞影,月悬的亲弟弟!”
“你这般惊讶作甚?如今知道害怕了?你这些时日可没少得罪月悬吧。”百星竹调侃道,言罢,忽而正色,“也不知过了今晚,你是否还有这机会再与她相见。”
“父亲……”尹雪亲眼目睹这一切,眼神复杂,用手帕轻拭眼角的泪痕,“眼下情形,我们究竟该如何是好?到底怎么做呢?”
尹残渊手持一根碧绿玉簪,不停地摩挲着,并未做出任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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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撩人,皓月当空,其光华如同白银般洒落在大殿之内,映衬的人影摇曳婆娑,显得凄凉而又朦胧。
玉清捂着胸口,突地“哇”地一声,喷出一大摊鲜血。旁边的楚邢佟修为不如她,已彻底昏迷不醒,嘴角同样不断溢出鲜血。
听闻有脚步声逼近,她艰难地抬起头。
月光洒落,映照出那人的面容,她咬牙道:“月悬……”
殿门大敞,月悬手持染血的玄剑,缓缓行至二人身前。她低头凝视剑尖上滴落的猩红,声音清冷,“是我,你料到了吗?”
玉清被这浓重的血腥味所激,咳嗽连连,难以自持。好一会儿后,她才勉强平复下来,声音微弱,“定天宗之人,皆被你所杀?”
月悬轻轻抖动玄剑,甩落其上令人窒息的血珠,目光并未投向玉清。
“那晚动手之人,我皆已斩除。其余未参与者,明日醒来便会无事。至于那些曾踏入终南楼者,其内丹已碎裂,从此再无法修炼。这一切的因果,皆源于你夫妇二人,你可满意?”
“哈哈……”玉清突地癫狂大笑,笑声似狂风骤雨,连绵不绝,仿佛要将胸中所有郁闷一并发泄而出。
听得这笑声,月悬方回头俯瞰着她,神情虽自若,但心中却无缘无故地震颤几息。
玉清音色起伏不定,冷笑连连,“因果啊……你言之有理。看来今夜,你定不会放过我二人了。但你要铭记你方才之言,因果循环……哈哈……”
月悬眉头紧蹙,为防万一并未多问,而是径直走到玉清身前,双手紧握玄剑剑柄,向后倾斜,直至剑尖高过头顶,“多谢你提醒,我必将永远铭记你今日所言,以及你此刻之惨烈。”
话音未落,她体内修为涌动,玄剑裹挟着凌厉剑气,猛然刺向玉清。
“噗呲——”
剑尖穿透皮肉之声回荡在大殿之中,如同鬼魅之泣,最终又传入月悬的耳中。
她面无表情,僵硬地收回玄剑,凝视着沉闷倒地的玉清,内心古井无波,无丝毫波澜。
随后,她抬起手掌,凝聚毕生灵力,猛地向下拍出……
确信已报得一半之仇后,她步至楚邢佟身前,再度一刺一拍,动作干脆利落。
至此,深压她心头百年之久的仇恨终于在此刻得以彻底化解,烟消云散。
然,这只是对她而言。
世间轮回,恩怨难清,此生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楚箫云手持弓弩,怔怔地望着前方那浑身矢箭的倩影,手臂痉挛颤动,目光中满是惊恐与不安。如同被困于黑暗中的枯叶,随风飘摇,孱弱无助。
百寒泪水滂沱,手臂在月悬身旁茫然无助地晃动。
那些箭矢过于密集,他无从下手,亦不知从何处扶起,从何处触碰……
惴惴不安片刻后,他紧握拳头,收回双手,抬头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楚箫云,眼中满是决绝。
“定天宗,你且等着!”
众修者迟了数步,亲眼目睹后无不长叹短吁,摇头感慨。
“因果绵绵,一报一还,一还又一报,这世界的恩怨情仇,何时才能彻底休止啊!”
再有20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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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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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一章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