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知晓其真实身份,众修士皆无法再按捺心中的激动,纷纷起身,如蜂群般聚拢至其身旁。
无论相识与否,都竭力向前挤去,生怕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后至者更是焦急地在人群中蹦跳着,眼中闪烁着期待与敬畏。
不怪他们如此不顾形象,颜面尽失,只因岐黄之术乃天下至理,非大贤不能探其奥秘,非大智不能通其变化。
自古以来,能成就医道尊者之名者,寥寥无几,甚至可以说古今难觅。
对于玄界修士而言,修行路上除妖降魔,受伤在所难免,因此这些杏林圣手的存在便显得尤为重要。
即便是乡间小有名气的医者,他们都不敢轻易得罪,更何况是那位大名鼎鼎、被所有医者奉为医神的百毒谷谷主!
水寂策对此却不以为意,他懒得与众人客套,只是目不斜视地缓步前行。
眼前的修士们见状,皆识趣地立即让开道路,无人敢上前阻拦。
水寂策步伐从容,行至正中央那座最为宏伟的楼阁之中,所及之处,皆是满脸堆笑的修士。
他特意多看了楚邢佟几眼,思绪飘回终南楼那晚的惨烈景象。
血河横流,而那人影却踏血而行,毫无波澜。小月悬则是面色苍白,却故作镇定,眼中满含愤恨。
他上楼的第一刻,睦柏便迅速绕过案几,快步走到他身旁,高声笑道:“哈哈,我初闻你要来的消息时,当真是吃了一惊。原以为你只是随口一说,未曾想水谷主竟如此守信,准时莅临,真是让我喜出望外,倍感荣光啊!”
水寂策淡然一笑,回应道:“睦柏老弟过誉了,流光书院此次盛会,乃是玄界盛事,我怎能不全力以赴呢?多年来我未曾离开百毒谷,也是时候出来看看这些小辈们的风采了。这样,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才能安心离去。楚尊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他目光深邃,语气中耐人寻味。
“……自然。”
晴空万里如洗,云彩似织如丝,飘荡于穹宇之间,恍若仙子的衣裳。其间百鸟婉转,争相唱和,宛转悠扬,声传四野。
四周楼阁错落有致,水寂策不咸不淡地与几位修士闲谈几句,便被请上了正中右侧的尊位,旁边乃是纵横山庄的凌烟仙子。
她手执琉璃酒杯,杯中美酒波光粼粼,指尖在杯缘轻轻环绕,斟酌着用词。
正当她欲开口之际,与其遥遥相对的尹残渊已然站起身来,手中酒杯高高举起,眼神中充满了敬意与感激,朗声道。
“尹某之子多年受病痛所困,身心俱疲,甚至曾一度欲寻短见。幸得贵公子妙手回春,仁心施药,犬子方得以挣脱病魔桎梏,恢复如常。此恩此情,尹某铭记于心,没齿难忘。今以此酒为敬,聊表我对您的深深感激之情。”
言罢,仰头一饮而尽,那杯美酒瞬间化作涓涓细流,流入喉中。
他利落地敬完酒后,楼阁之内端坐诸人皆纷纷响应,举杯向水寂策致意,寒暄之声此起彼伏,不疾不徐。
自始至终,凌烟未曾插上一言半语。
忽闻“哐”的一声锣响,犹如晨钟暮鼓,紧接着,一大群学子身着冰台色衣袍,列队而行,徐徐向擂台边缘走来。
凌烟见状,陡然起身,手掌紧握成拳,指尖泛白,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她的目光如炬,一瞬不瞬地仔细探查着前方那一大堆冰台,试图从中寻觅出那记忆中熟悉的身影。
此番举动引起了百千秋的注意,他咽下口中的点心,“月悬离家之时,年仅八岁,百年已过,其间变化之大,难以言喻。你若是打算逐一寻觅,无异于大海捞针,实难如愿。”
“她之变化,究竟如何?身形高了些许,还是矮了分毫?体态胖了几分,还是瘦了几许?衣着是否依旧清雅?修为又是如何精进?历经沧桑,她的心性是否依旧坚韧,又或是已变得更为乐观?”
凌烟连珠炮般的问题让百千秋苦笑不得,他摇头道:“我与星竹已多次与你详述,奈何你总是难以铭记……”
与此同时,另一侧,学子们已然停顿脚步,整齐地屹立于原地。
斋玄礼从楼阁边缘站起,环视着下方的学子们,语气平静而威严,开始宣读比试的规则。
“流光书院学子比试为期五日。始于朝霞初现,阴阳交汇。终于晚霞满天,日沉西山。若届时胜负未分,则次日再战。此乃其一。”
“其二,凡登台比试者,严禁携带淬毒利刃与暗器。所持武器需提前报备,不得藏匿任何攻击或护体之灵物。一旦发现违规,即刻逐出流光书院,并在万仙大陆贴榜通报,以示惩戒。”
“其三,比试虽为技艺之较,但须点到为止。若对方认输或下台,应立即收手,不得穷追猛打,置人于死地。违者同样将被逐出书院,并贴榜通报,以示警戒。诸位学子,这些规则都记下了吗?”
楼阁之下,众学子齐齐躬身作揖,“学生皆已铭记在心,必将恪守擂台比试之规则,坚守夫子教诲,遵循书院典章规制。”
声音慷锵有力,如金石之声,响彻四野,传入每一位修士的耳中。
规则既已宣誓完毕,擂台上的比试便正式启行。
后方楼阁之内,数千名学子端坐,彼此间仅隔一掌之距,聚精会神地观望着。
首先上台的两位学子修为平平,他们手中所持兵器,皆为最常见的普通剑刃,由玄铁精心打造,虽无灵性,却锋利异常。
两位学子相互客气地抱拳行礼后,身形一动,闪着寒光的剑身顿时从鞘中抽出,如野兽般大吼一声,犹如风中轻舞树叶,迅即冲向了对方,相互摩擦,又轻轻分开,未有激烈冲突,却也别有一番淡雅之趣。
月悬兴致勃勃地瞅着高台之上,对这场比试充满期待。
久未握剑,手痒难耐,她不由自主地来回揉捏着自己的衣裙脑海中,仿佛已置身于那擂台之上,剑指四方。
飒爽之姿,跃然于心。
身侧,楚箫云静坐如松,台上动静于他而言不过过眼云烟。
他始终偏头望着月悬,目光之中满是深情。
世间女子千千万,唯独一人,让他觉得如何看都嫌不够。
为何会如此痴迷?
无法解释。
他只知道,此生纵然与父母疏离,也要与月悬长相厮守,共度余生。
初始擂台总显得平淡无奇。
那两位学子比试不久,便分出胜负,结束得颇为迅速。俄而,又有一位学子上台,观其修为,似乎亦非出类拔萃之辈。
月悬首次目睹如此繁华喧嚣之场景,亦是首次亲见同辈之间的技艺较量。自朝阳初升至夕阳斜下,她始终全神贯注,紧盯着擂台之上的一举一动,对于楚箫云那直白而热烈的视线,竟浑然未觉。
天色渐晚,斋玄礼再次走上台前,宣告今日比试结束,并告知明日依旧此时相聚。
众学子听罢,纷纷起身,舒展着因长时间观战而略显僵硬的身体,揉搓着因久坐而酸痛的腰间。
身为医者,月悬早已习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耐得住寂寞。
她满意地叹息一声,继而与几位相熟的学子打了个招呼,便准备离去。
楚箫云站在一旁,双手犹犹豫豫,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失望,只得默默地垂下手臂,尾随其后。
期间,有学子因畏惧他的身份,颤抖着上前躬身问好。
楚箫云瞥见那学子惴惴不安的眼神,心中甚觉无趣,便移开目光,未发一言,面若寒霜,径自前行。
待他远去,那名学子方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似是从一场惊吓中解脱。
旁观者纷纷笑着上前揶揄:“想要谄媚,却如热汤遇冰,一触即冷。楚箫云父母威名远扬,是何等身份,岂会轻易理会我等。我等自当避之。”
那学子无奈摊手,“你门派与定天宗相隔甚远,自然无惧。但我父亲却与定天宗有生意往来,百年来皆是如此,岂能说断就断。总需维持面上的和气,否则我家恐遭不测。”
又有学子附和道:“所言极是。那终南楼的生意原属月悬。但今月悬已归,定天宗仍霸占不放,此举未免过于微妙。”
余下未离去之学子,闻此言论,皆聚拢而来,点头称是,低声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此事,表情个个意味深长。
今日玄界各大门派皆已到来,比试结束后,百星竹等人均去与双亲团聚。
此刻小径之上,唯楚箫云与月悬并肩而行,却静默无言。
行了一段路程,月悬从沉思中抽离,侧首端详身旁之男子。
望见他眼眸中期待与含情脉脉之色,想起过几日的打算,更是心绪难平。
突然,她嫣然一笑,语气温柔道:“今日膳堂尚未关闭,你可有想食之物?我前去为你买来。”
纵然楚箫云已习惯她时不时的温柔与夸赞,骤然听此说,仍觉受宠若惊,立即回应道:“我无甚要求,你之所爱,我亦喜欢。”
月悬眼中笑意盈盈,语气娇嗔:“你如今既已敢违逆父母之命,怎与我在一起时仍这般无主见?”
听罢,楚箫云脸色骤然紧绷,他小心翼翼道:“你莫非喜欢有主见的男子?如你师兄那般?”
月悬眨巴着明亮的眼眸,神情稍显惊愕,片刻后方恍然大悟道:“你们……你们昨日所问诸多怪话,原是误以为我倾心于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