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痣 第2章 第二章

“沈嘉衍他肯定生气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自习课，各科课代表布置完周末作业后，班长被班主任喊到讲台上坐着管纪律。

等老班走出教室后，王倩这么对轻羽说道。

轻羽正按照黑板上布置的作业在各科书籍上做着标记，听到王倩的话，握着笔尖的手一顿。

其实她有察觉到沈嘉衍是有些情绪的，但生气应该不至于。

沈嘉衍在她面前从没有发过脾气，连不耐烦都没有过。

他总是面无表情，别人以为他生气了，只有轻羽知道中午的时候他那个样子其实是出于担心。

“没有啦，你不要想太多，嘉衍他平常就是那样的，话很少也不怎么笑，别人就以为他在发脾气。”

轻羽一向心思细腻，她一眼就看出王倩正在懊恼自己中午喊她去食堂导致沈嘉衍有了不满。

于是她放下手中的笔，微微侧目给了王倩一个安抚似的笑容。

……

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轻羽的脚还没有完全好，就向体育委员请了个假。

六月初，正值炎炎夏日，窗外蝉鸣不止，灼眼的光线透过树枝的间隙斑驳的打在玻璃窗上。

教室墙上的悬挂式风扇慢悠悠地运转着，时不时发出嗡嗡的声音。

轻羽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陆陆续续有脚步声传来。

体委和几个男生满头大汗的走进教室，一边拿起桌上的水杯哐哐一顿猛灌，一边抹了抹嘴角的水渍，咂舌道：“我靠，这天真是热死了。”

男生a：“要不是我内裤汗湿了影响我发挥，刚刚那个三分球我铁进。”

“你可拉倒吧，每次传球就你失误最多。”

轻羽不动声色地把头转了回来，又趴回了原位，继续放空。

那几个男生还在聊着。

“不过今天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沈嘉衍居然肯和我们一起打篮球，体委你这人格魅力可以啊。”

听到沈嘉衍的名字，轻羽眼睫微微颤动了下。

几个人出了教室，声音渐行渐远。

“我也挺惊讶的，他平常调子那么高，从来不参与班里的活动，这次要不是实在凑不齐人我也不会喊他啊。”

……

又过了一会儿，班里接连涌进来一群人，一个个跟焉坏的黄瓜似的，大声嚷嚷着：“晒死了晒死了，有没有空调啊，我人都要冒烟了。”

有人拍了拍轻羽的肩膀，轻羽抬起头，是王倩。

她往前挪了挪，让王倩进去。

王倩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拼命往自己脸上扇风，手在桌子上摸到水瓶，拧开瓶盖大口大口地喝着。

前桌几个女生脸上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额头脖子上全是汗水，可依旧掩盖不住激动的心情。

“唉，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沈嘉衍打篮球诶。”

“好帅啊，我以前觉得打篮球的姿势有一点点猥琐，我还以为是我的问题呢，果然帅哥干啥都帅。”

“我要被帅晕啦，真想和这种学习又好，又帅又有个性的帅哥谈恋爱。”

“你就别想啦，人家早就心有所属呢。”

“不过，”女生压低了声音，“他不是一直和那个轻羽黏在一起的吗？尤其这几天她脚崴了，每节课下课都看他去找她。”

“说不定吵架了……唉别说了别说了，小心被她听到。”

尽管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些话还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了轻羽的耳朵。

轻羽趴在桌子上，脸埋进手肘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嘉衍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她记得她以前和他约好了去游乐园，结果她却迟到了，害他在寒天冻地中等了整整三个小时，他却没有一丝的不耐烦；还有，他妈妈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一块手表，被她间接弄坏了，他也没有责怪过她。

还有很多，那些明明应该较真的事沈嘉衍从来没有在意过，却在一些不经意的小事上产生情绪。

这让轻羽有些莫名也有些无措。

“轻羽，轻羽。”王倩喊她。

轻羽的思绪被打断，从臂弯里抬起头，有些懵地看着她：“嗯？怎么了？”

王倩：“你水瓶里还有水吗？我的刚喝完，可我还是觉得好渴。”

轻羽手伸进桌肚里摸出水瓶，递了过去。

王倩两眼放光，伸手去拿，就在快触碰到瓶身的时候，水瓶的主人又慢慢将手抽了回去。

王倩：“？”

“你等会能不能扶我到操场那边去？”

“去操场干嘛，你这腿去了也只能干坐着被太阳晒啊……”

轻羽抿抿唇，王倩一下子就懂了，其实刚刚那两个女生的话她也听到了。

“要不，你找别人吧，小可爱，”王倩哭唧唧，“我就是懒得去水房接水了才找你借水的，我已经累虚脱了……”

换平常轻羽也就算了，毕竟她很少麻烦人，也很少和人开口。

但今天……

虽然沈嘉衍的情绪来的让她觉得挺莫名的，但她要是明知道他有情绪了，还不做点什么，她怕他会越来越气。

轻羽“哦”了一声，然后拧开瓶盖，作势要喝瓶子里的水。

王倩：“别别别，我扶你去。”

操场上。

沈嘉衍和班里的几个男生在篮球场打篮球。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下身是同色系的工装裤，脚踩一双nike dunk。

烈日当空，火红的太阳灼烧着大地，可他却像不怕热似的，穿着一身黑站在太阳底下，任阳光扫射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轻羽不太懂篮球，只跟着沈嘉衍看过几次nba的直播。

只见沈嘉衍微微弓着身子，篮球在他手下灵活运转着，他的面前站着个人，张开双手，阻拦他的去路。

双方对峙了一会，突然沈嘉衍像一阵风似的绕过那人，只听“砰”地一声，篮球干脆利落地被投进筐内。

身姿矫健灵活，动作敏捷流畅。

旁边围着的女生们一阵拍手尖叫。

轻羽想起那两个女生的话，好像……是挺帅的。

一场下来，对面没进几个球，打着打着也顿觉索然无味，于是喊了停，不打了。

有女生跑到沈嘉衍面前递水，沈嘉衍没接，女生失望而归。

沈嘉衍走到篮球架下，好友谌彦军递了瓶矿泉水给他，他接过，仰起头，大口大口喝着。

沈嘉衍的皮肤本就白，阳光为他的手臂渡上了一层金边，泛着冷白。

握着水瓶的手指修长，根节分明，青色的脉络若隐若现。

“嘉衍，你今天很燥哦。”

谌彦军经常和沈嘉衍在体育馆打篮球，所以知道他的性子，平常他打篮球的时候姿态大多很散漫。

但今天不仅破天荒答应了和班里那几个人打球，打的时候还十分上头，像憋了口气无处发泄似的。

沈嘉衍没回他，矿泉水被他喝完捏了个形状扔进了篮球架旁的垃圾桶里。

沈嘉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平常他的情绪比天塌了还要稳定，很少有什么东西可以影响他。

除了轻羽。

“你今天不对劲啊，”谌彦军匡住他的肩膀，“和哥们聊聊 ，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谌彦军眼神瞟了瞟树荫底下，“和你那个小青梅吵架啦？”

沈嘉衍抬起头淡淡的瞥他。

“你别这么看着我，喏，”他往旁边一指，“你那个小青梅都坐那十多分钟了。”

沈嘉衍一顿，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轻羽果真就坐在树荫底下的台阶上。

她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伸长了搭在台阶上。

沈嘉衍拧了拧眉心，甩开谌彦军的胳膊，丢下一句：“走了。”便朝轻羽那边走。

轻羽本想等那边打完了再过去的，等着的过程中轻羽怕王倩无聊，就和她一起拿手机看电视。

正看到精彩处，男主像女主表明心意，两个人看的津津有味，忽然头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怎么坐这？”

听到声音，轻羽抬起头。

沈嘉衍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少年伫立在台阶下，阳光从斑驳的树枝缝隙中投下，密密麻麻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周身渡上一层光环。

额前的碎发还有未干的汗水，一双看不出情绪的黑眸正紧紧盯着她。

王倩见沈嘉衍来了，连忙交任务：“那个，轻羽我先走啦，等会马上就要下课了，我得回教室收拾东西了。”

王倩走后，就剩沈嘉衍和轻羽两个人。

轻羽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拿出她刚去小卖部买的矿泉水。

“你……要喝吗？”

沈嘉衍没犹豫伸手接过，然后拧开瓶盖，一口气喝完。

尽管他刚刚喝了三瓶。

水喝完，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沈嘉衍三两步跨上台阶，然后坐在了轻羽旁边。

操场上，男生们打着篮球，女生则在旁边过道上打着羽毛球，偶有三两个女生手挽着手，嬉笑着围着操场走。

挥舞的汗水，跳动的身姿，如铃铛般的笑声，共同谱成了一道名为青春的□□。

轻羽收回视线，轻轻地，试探着问：“嘉衍，你中午的时候是不是生气了啊？”

她好像突然有点明白他的情绪为何而来了。

上次她脚崴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沉着脸，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神里有许多情绪，心疼，不忍，和压抑着什么，交织在一起。

他似乎对她受伤这种事格外紧张，也许是因为初一的时候发生的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