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盛夏 第7章 十三岁

十三岁的付晓晓身高一米五七，体重四十公斤，柳叶抽条般的雪色四肢极纤细，初露少女神色的脸蛋上面有一双明亮的、极有主意的眼睛。

这是北苓记忆里再次见到付晓晓的形象，曾经那个亲戚家的小女孩很调皮，一目了然的娇纵，小时候好几次相处都是拉着自己闯祸，又处处被父母包容。

而如今小姑娘已经长大，模样清秀乖巧，难以想象之前胡搅蛮缠的样子，北苓初见她时就发现十三岁的她身上预示未来的魅力，那已经不是属于小女孩的一种漂亮。她惊叹她那样的特质---人畜无害的面孔，可又依旧有不太好的内核，不再停留不谙世事的天真态度。

她住进她们家，当了她的小姐姐。有次她便问她：“ 晓晓，你们班上有没有男生喜欢你？”

付晓晓闻言立即一脸骄傲的回答：“ 不只是班上，我们年纪有好几个男生都喜欢我！”

可是下一句话却是淡淡的嫌恶，不似这个年纪的成熟：“ 每一个都很幼稚。他们喜欢我，让我难受，他们表达喜欢的方式让人恶心。”

北苓发现，付晓晓上学的时候总是很沉默，她不光鄙夷同龄的男生，她同时也轻视班上的女生。她极少跟女生们一起聊天吃饭，总是抱着一本书看，或是给北苓发消息。周末缠着自己的时候，也从不提及任何自己在学校的朋友。

即使刚开始，北苓羡慕这个在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女孩，她并没有从一来就喜欢她。可这样几乎孤僻的行径还是让北苓担心，她明白这样的行为在学校，在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身上容易带来什么。她也发现姑姑看似关心她，实则对她的家庭外的生活一无所知。

“ 你应该尝试在班上交些朋友，这样，至少合群一点。”后来，在某个准备睡在一张床上的夜晚，北苓梳着付晓晓的头发，轻轻提议。

“ 为什么？”却被人语气天真的反问。

“ 你不怕被排挤？”

“ 没有人排挤我呀。”

说着付晓晓去拉北苓的手，乖巧地小声道：“ 我跟你说的那些话，我又不会跟其他人说。”

北苓握着少女细软的手指，她知道她这么粘着自己，是因为没人在班里跟她玩。她也没有伴，以往好多年，她都只是一个人读书，或是弹琴。母亲病逝之后，她更只敢刻苦的读书，她的生活里没有太多生机。

“ 你说我没有朋友，可是你不就是我的朋友吗？”

“ 可是，我比你大那么多。”

“ 三岁哪里叫那么多？”

“ 难道你嫌弃我幼稚，就像我嫌弃他们幼稚一样吗？”

面对付晓晓突然转变的语气，眼泪立马往两只扑朔的大眼睛上面挂，北苓被吓了一跳，连忙好声好气的安慰她。半响，小姑娘又自顾自笑了，就好像完成了一个恶作剧，北苓才松了口气。

“ 你瞧瞧，这就被我骗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就是少女时期的付晓晓，明艳的笑容，古灵精怪。

她的出现，就好像一束光打进北苓无聊昏暗生活当中。

北苓不知道厌世的少女为何也会这样活泼，她不知道在父母面前挑三拣四、有时叛逆有时娇气的青春期女孩，为什么在自己面前这样乖巧。

她一遍遍喊着自己，“ 北苓北苓....”声音清澈单纯，很久都没有人这样包含着喜爱的喊过自己。

付晓晓喜欢在北苓身边读书写字，一道题一道题的问，一句话一句话的缠着她。她有时成熟得仿佛北苓的同龄人，她说，学校里有个高年级的学姐跟她告白，她不懂，可是拒绝得小心翼翼，内心又很伤心，因为她不懂，无法个给予回应，可就是觉得这样的感情比那些男生对她的要勇敢真诚得多。

付晓晓有时又跟北苓撒泼撒娇，譬如三岁小孩一般直言今天北苓要是不跟她一起洗澡，她就横在她床上打滚不让她睡觉。

她的娇蛮也不使人讨厌，付晓晓身上有势必让人依从的特质，是从疼爱中生长起来的。北苓渐渐开始照顾她，奈何不了她。她喜欢她，就像喜欢自己的一个小妹妹。她珍惜她，就像珍惜永远倾注陪伴的朋友。

无数个难熬的夜晚，付晓晓都陪着北苓。她安静的，偷偷的看着自己，北苓也曾在她真正睡着以后，轻轻注视着她，觉得她可爱，往她的额间落下轻吻。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感谢她的存在。

付晓晓十四岁的时候，许下一个愿望。她想要北苓一直陪着她。

在她生日当天，她破天荒的没提出任何想要的礼物，而是对父母说：“ 我想北苓姐姐陪我吃蛋糕就好了。”

北苓却在那一刻忽然惶恐了，她看着付晓晓干净的眼神，她是多么爱这样干净单纯的东西，像明亮而没有微尘的海水。她怎么这一次才看到里面无尽的依赖与喜欢，至极到，已经全然超出最简单的情感。

她躲在被窝里，小心翼翼的亲吻过她的手心，咬她的手指。她记起那种痒的感觉，惊讶，她记得自己立即升起的欢快的羞涩。

付晓晓初露少女神色脸蛋，上面一双极有主意的、极亮的，亮得具有迷惑性的眼睛。

北苓十七岁，母亲在她刚上初中时就拖着病了好多年的身子悄然离世了。她未来的人生，本来不再为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她前几年的青春，在泪水与昏暗中，从没时间思考过喜欢。

付晓晓曾说过，她不懂，可是她却拒绝的很小心。

而北苓十七岁，她明白。她惊恐于自己的明白，然后开始害怕这样尚未成熟的岁月，喜欢立与一片混乱与青涩之中。不过她看得见付晓晓敏锐的早熟，好像心领神会。于是她继续明了的爱她，就像爱自己的一个小妹妹，她继续珍惜她，是珍惜她的陪伴。

她们都可以不懂，但都小心翼翼。

因为在尚且过早的年纪里，她们似乎都有时间可以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