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罗小扇扑流萤 第8章 第八把扇子

罗扇一脸憧憬地托着腮：“就是城南我给我爹爹拿药的药铺子旁边新开的那家店，墙上有一把特别大的扇子，特别好看！”

苹娘见罗扇那晃着小脚丫，双手托腮晃着脑袋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一竹杖敲在了地上:“才入门之人，总是觉得那大为好。殊不知，我们至扇之门善制苏扇，苏扇又有别名怀袖雅物，小巧便携才是我们苏扇的精髓。先把小的做好了，再说大的吧。”

“一把扇子，虽然只有那么几寸，合起来甚至能塞进袖子里面，但是这其中，一共有七十多道工序，普通的大约是几个月，长的甚至一两年，这才能出这么一把。而这其中，每一样都是磨。明儿个，我们先去挑做扇骨的材料。今天你就先把工具给准备好，明天带上。”今天的课到尾声之时，苹娘如是吩咐道，与此同时，她将一个布包着的东西放到了她的面前。

罗扇好奇地打开了布，看到下面露出的砍刀时，整个人惊讶了：“这，这是要做什么？”

“磨刀不误砍柴工。今儿个晚上，赵婆婆会过来，教你磨刀。往后，你就得自己磨了。”说着，苹娘就慢条斯理地拄着竹杖往外走去了。

对于才六岁不到的罗扇来说，这把砍刀她拿着就已经很大了，更别说使用。但是大约一更天的时候，苹娘悄悄出来看了一眼，罗扇虽然磕磕绊绊手哆嗦着，但是真的是在很认真地自己磨着，一边磨还一边地问着赵婆婆其中的诀窍。赵婆婆也是有求必应，一遍又一遍地给她纠正和示范。苹娘见了，鼻子里哼了一声：好人都她当去了，自己就只能当个坏人了。哼，严师才能出高徒，知道吗？

“这做扇骨的第一件事，就是挑选扇骨的材料。扇骨的材料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竹木牙角。这竹就是我们这周围的竹子，木的话就是树木，当然也有各种名贵的如紫檀之类的。牙角就是比如象牙、玳瑁或者其他动物的骨头。其中，竹是所有扇骨之中用得最多的，我们至扇门，一向也是以竹为材，以‘水磨骨玉’为最佳。”走到竹林边，苹娘轻轻地扶住了旁边的竹子，快速而清晰地讲述道。

前面的罗扇都能听懂，最末一个词就听不懂了：“什么叫水磨骨玉？”

苹娘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一枚玉佩，“来，你摸摸这块这个，是什么样的感觉？”

罗扇入手的时候，先就惊呼了起来：“哇，这个摸起来好滑啊，好舒服的感觉。”

“这就是我们华朝传统的玉，相传很出名的有和氏璧之类的，这是一块羊脂白玉，不算是上品，也算是不凡了。就这么一小块玉佩，怕是，许多人家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攒不到钱来买它。”苹娘笑着，又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把折扇，“这是一把七寸扇，是我师父当年做的。来，你摸摸。”

罗扇听到那玉佩这么贵的时候，瞬间就张大了嘴，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放回到了苹娘的手上，直到看到苹娘拿稳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接过了苹娘手中的那把折扇。她首先接过的是扇头。这刚一入手，她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向了苹娘：“师父，这，这摸起来的感觉，跟刚才那个玉是真的很像啊，都是那么滑滑的很舒服。”

“那天那把泥金扇的扇骨呢，你摸起来如何？”苹娘继续问道。

罗扇闭着眼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好像，没有这个感觉这么润滑。”

苹娘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这所谓水磨骨玉，就是用水磨法，让这个折扇的扇骨能呈现出玉的手感。这是我们至扇门关于扇骨的最高追求。”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微笑道：“比如你现在手上的这把折扇，你打开看看，这扇骨是用什么制成的。”

罗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折扇，手轻轻地一根根擦过了扇骨，细细地感受了一分，抬起头来：“这个扇子外面的两根大骨，是用竹子做的，可是这里面的，应该不是竹子。”

“是，外面的这两根大骨，就是普通的毛竹所制成，而这其中的小骨，确实不是竹子。”苹娘轻轻地笑了起来，“这是乌木。乌木来自地下，数量极少，因而十分珍贵。我师父有幸得了一小截，大约就是长约十寸，但是十分的薄，一共，大约比这扇子合起来厚不了多一点儿。于是，我师父用其他的木头试了很多很多次，终于练出了无比精细的刀工，将这乌木削成了一片片。你对着光看，是不是隐隐都能透光？”

罗扇闻言立刻拿起了那把扇子。迎着阳光，越发显得那乌木薄如蝉翼一般。罗扇的手轻轻划过边缘：“这么薄，都是直接削下来的吗？”

“是，一刀未停顿，当时我就在旁边亲眼看着的。”苹娘想到往事，脸上的表情怔忡了许多，“眼看着乌木这么小，可是它比竹子重。这第一片在打孔的时候，就折断了。我师父这才发现，原来乌木比竹子那么脆。于是，她遍寻能工巧匠，也是跑了许多地方，查了许多古书，最后才找到了方法。在乌木上刷上一些火漆，在火里烤，掌握着时间和火候，这样烤出来的乌木，那柔韧性就跟竹片十分相似。于是，这把竹子才诞生了。”

罗扇都听呆了，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哇，师祖好厉害。是不是跟孙悟空一样在炼丹炉里炼了七七四十九天，这才练出来了这些扇骨？”

一个爆栗敲在了她的头上：“什么七七四十九天，少听些话本子。这世上的能工巧匠，无一不是自打开始投入，就一直在这条路上钻研精进下去的。我师父自打入师门，没有一日不是在劈竹打磨的。今儿个，我们就从挑选竹子最开始。”

说着，苹娘走到了前面一棵竹子边：“一般来说，竹子至少长到五年以上，这才能够大约长成，这才能够成为做扇骨的原材料之一。其次，这竹子有多种多样。比如棕竹，多纤细，所以一般用作小骨的居多。再比如前儿石书生那把所谓的罗汉竹的扇子，为什么我们一眼就能知道那是假罗汉竹？”

“因为罗汉竹胖胖的，就像是弥勒佛一样腆着肚子笑呵呵的，竹节竹节之间很短。这么一大片竹林里面就只有十几根罗汉竹，比较少，所以我记住它了！”说到竹子，罗扇就摇头晃脑如数家珍起来。

苹娘点了点头:“不错，因为罗汉竹模样十分奇特，而做扇骨最基本的就是保留它的原样。我们见过原样的人，自然就能认出来了。这种罗汉竹剖开，就是做大骨很好的材料了。当然了，我们所有的竹子之中，做得最多的，还是毛竹。刀给我。”

罗扇连忙双手递上了昨天磨好的砍刀。苹娘弯下腰来，在旁边的几根柱子上面拍了拍，然后手起刀落，只听咔嚓几声，竹子应声而断。苹娘将刀放在了旁边，脸不红气不喘地拖起了那几根竹子，拍拍根部：“这毛竹最好的就是这根部这里，相对细密许多，做扇骨最佳。像这边这种毛竹，因为是褐色的，像油的颜色，所以叫油竹。而这边的这种，颜色较青，我们同样用水磨法打磨，最后的颜色还是这样的青色，这种就叫玉竹。当然了，文人墨客喜穿青衫，自然更加喜欢这种玉竹所制成的折扇。不过，这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人有多样，扇也有多样，互相相得益彰才是最好的。来，你也来砍几棵。”

罗扇年纪还太小，但是她之前自己就用竹篾子编小玩意儿，平时也得自己劈竹子，所以力气也不太小。但是毕竟劈竹子和砍竹子不同，她一连砍了好几下，竹筒都只是断了一部分，咔嚓咔嚓的就是不断。罗扇的嘴撅了起来，卯足了劲儿要砍下来。

“傻丫头，这竹子啊，曾经有诗云，千磨万击还坚劲，所以啊，它不怕你跟它磨。这种时候，你用刀在它的背面再砍。”苹娘接过了刀，从它的背面砍了一刀，“今儿个开始，你每天都砍一棵竹子练习吧。走，拖着这些竹子，跟我来。”

罗扇连忙将刀包好，放进专门的刀封之中，然后背了起来，两只小手用力地合在一起，拖着那长长的竹子，扑哧扑哧地走在苹娘身后。

赵婆婆看着她个小人儿好几次差点儿被绊倒，悄悄落在后面，准备帮她拿。她的手还没碰到竹子，前面苹娘已经开口了：“能帮她一时，还能帮她一辈子不成。让她自己来，你别动手。”

罗扇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脸倔强:“赵婆婆，我能拉得动!婆婆不用担心！”

走在前面的苹娘微微一笑，领着罗扇去了从未去过的西边房舍。

大约这本书有个debuff，叫做：读者亲们就是不理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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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把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