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罗小扇扑流萤 第7章 第七把扇子

香案上，燃起的香袅袅而上，氤氲着墙上挂着的那幅画。画上是一个女子，她的身后画着一把打开的折扇。不是这个师门的秦婶只能和赵婆婆站在门口观礼。屋里的光线并不太好，仅仅点着一盏小灯，这房间又深，墙上的画似乎也有些年份了，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

罗三娘端端正正地跪在香案前的团蒲上面，跟着苹娘朝着画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等到苹娘念完了一大串她完全听不懂的话后，这才跟着她抬起头来。

前面的苹娘站起身来，恭敬地将手中的香端正地插在画像前的香炉里，这才轻轻地理了理自己衣裳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一脸郑重地打开了画像下面那只紫檀木做成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把扇子，转过身来，双手托着那把扇子，递到了罗三娘的面前:“每一位入我们至扇之门的人，在入门之时，师父都会将自己入门后第一把制成的扇子传给新弟子，以示传承。这是我入门后所制成的第一把扇子，我给它取名为无名，今天就将它传承给你。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地珍藏它，将我师门信念传承下去。”

罗三娘接过那把扇子的时候，见到苹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并不是很明白这些精神信念的，但是苹娘表现出来的郑重，让她也不由地郑重了起来。

见她接过了扇子，苹娘复又从那个匣子里面取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转过身来：“入我门下者，均赐扇名。你的父亲尚未给你取大名，我作为师父，今日就为你取名为罗扇，为我门下第十七代正名弟子，记入派谱。今后，望你不负此名！”

至此，这一套拜师礼终成。罗三娘自此之后改名罗扇。

秦婶这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落了半颗到肚子里。观完礼后，她向苹娘得到了可以一季探望一次的承诺，这才依依不舍地坐上马车。

“老，苹娘。师父。”新鲜得名的罗扇同学在苹娘的各种眼刀乱飞之下，总算是叫对了，然后小小吐了下舌头，“我去送送秦婶婶。”

“叫我师父或者苹娘师父即可，我一个正当风年之女，如何能与你赵婆婆同辈”苹娘瞄了罗扇一眼，轻轻地呷了一口茶，“再喊错，明儿个七寸到十二寸的竹片，一样增加十根。”

罗扇兴致勃勃地毛揪揪耷拉了下来，应了一句是。

秦婶看了一眼旁边笑眯眯的赵婆婆，再看了一眼头发一样花白的苹娘，嘴角略微一抽搐：罗扇拜入的这个师门，真的靠谱吗？

罗扇对于拜入师门这件事情本身是没有什么认识的，但是，她送完秦婶回来之后，在正厅里坐着喝茶的苹娘就深深地提醒了她这件事。她对着旁边的赵婆婆点了点头，赵婆婆握住手中的纸卷上缘一抖，纸卷瞬间展开，长约三尺的纸卷上写着一行一行的字。

苹娘站起来，用指甲轻轻弹弹自己的衣角，又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玉簪子，站起身来：“这就是你往后半年的学习安排。明儿个，卯时起身，辰时准时开始上学。行了，回去吧。”

罗扇目送苹娘离开，转头看了看赵婆婆手上拿着的纸卷。虽然她还并不怎么能认识那纸卷上写着的字，但是她觉得，好像有什么跟拜师之前是不一样的了。

次日一早，正式拜师后的第二天辰时，罗扇准时地坐在了暂时充当学堂的苹娘书房里。书房里新摆了一张小书案，正好合她的身高。而那小书案上，正摆着一只箱子。

苹娘一只手扣住了那只箱子的边缘，然后一用力，那箱子瞬间转了半圈。顿时哗啦啦从箱子里面掉落出了无数的扇子，噼里啪啦地掉落了一整张书案。苹娘在旁边点了一支香：“一炷香的时间内，找出扇骨为八寸的，分毫不差的那一把。”

罗扇一听这话瞬间这瞪大了眼睛看向苹娘。一炷香时间之后，自然而然，罗扇才拿着自己作为衡量的那块竹片对比了几把扇子，并没有找出那一把。

苹娘也并没有骂她，而是将自己手上的杯盖盖在了茶碗上，跷着的二郎腿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放了下来，双手一撑椅子扶手，走到了桌案前，低头对上罗扇的眼睛：“觉得这个考题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对不对？”

罗扇轻轻地咬住了下唇，目光从苹娘的身上移到了那一摊扇子上面，停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不，我觉得它是可以完成的。”

已经挑出了那把八寸扇子，正在把玩的苹娘不期然听见了这个答案，倒是有些吃惊：“哦？”

“我现在没有做到，是因为我还不熟悉他们的长度。等我再多做一些竹片，我相信我也能挑出来的。”罗扇的声音虽然小，但是那双眼睛还是明亮亮的。

苹娘的脸上难得地浮现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她伸手摸了摸罗扇的脑袋，将那把扇子放到了她的手里：“你知道我是多久才能做到一炷香时间就能认出来的吗”

罗扇歪着头想了一下:“一年？”

“是十年。”苹娘脸上绽放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连带着脸上的褶子都展开又聚合成了新的形状，“所以，不是再多做一些，是要多做很多才行。行了，我们就来学习第一课吧。”

“扇子，在我们华朝的历史很久远。它最早出现的目的就是纳凉。不管它怎么变化，它是一个纳凉工具这一点儿，是它最本来的目的。所以就这一点上来说，只要能够提供凉风的扇子，并没有高下之分。

“然而，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之中，有两类扇子逐渐地发展成了众人更加喜欢的样式。一类是团扇，最早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后面走进了寻常百姓家。因着它那独特的造型，以及那简单的扇柄适合女子执，而那扇面多用绢绸绷制，多受女子喜爱。而更广泛的一类，则是折扇。

“根据这么多年来的沉淀和发展，华朝的折扇主要分成了三派，一个是在钱塘余杭一代，多用绢制，一个是在西南之地渝州一代的折扇，还有一个，就是我们本派所创之地:姑苏。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其他地方的细小分支，就不一一详谈了。大约都在这张图上。”说着，苹娘展开了一幅泛黄的地图。

罗扇凑上去看，只见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线条和红圈儿，并不认得:“这是什么呀？”

“这是我们华朝的整个土地，这上面画着红圈儿的地方，就是华朝各种扇艺所发展传承的地方。”苹娘的手细细地抚摩过那些红的圈儿，“你知道我们华朝的土地有多大吗？”

罗扇摇了摇头:“是不是比锦县还要大好多”

苹娘微微一笑：“我从姑苏走到这边，中间一点儿不耽搁，早晚赶路也是得三四个月才能到的。所以，华朝跟锦县比起来，这大小大约是一只羊和它身上的一根毛。”

罗扇哇地感叹了一声，小小的嘴微微地翘起，一张脸满是震惊：“哇，这么大的羊，这些红色的圈圈都是你走完的地方吗？”

“这是我们从创派开始走过的人绘制的，我只是去过钱塘余杭，以及岭南一代。这做手艺之人，切记闭着门自己钻研。在我师父的那一代，就听闻，有那些黄头发蓝眼睛的人来过我们华朝了，也带走了我们的扇子。这么多年来，他们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我其实也很好奇。”苹娘说着，眼里又是羡慕，又是感叹，“可惜我这把老骨头，怕是走不动了。你若是有机会，往后一定要去姑苏和其他地方多多见见其他的制扇人，集众家之所长，这才能够精进自己的技巧。记住了吗？”

罗扇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苹娘将那地图就挂在了墙壁上，接着讲了下去：“我们门派最传统的是折扇，而且是纸做的最传统的折扇。昨日，我拆的那两把扇子，你有什么感想？”

“扇骨和扇面一定要能分开，这才是一把好扇子吗？”罗扇回想了一下昨天的场景。

苹娘笑了一下，不置可否：“扇子分成扇骨和扇面。所谓的骨，就跟我们人一样，这是撑起我们这个人的最基本的根基。而扇面就如同我们的脸一样，是整个扇子展现给别人看的美。没有好的扇骨，犹如一个美女反倒是没有骨骼一样，整个精气神儿就没了。没有好的扇面，犹如一个人空有满腹才华却没有办法表达出来一样，别人也没有心思去了解你的才华。因此，扇骨和扇面，同样重要，缺一不可！”

罗扇默默地点了点头，脑袋里闪过了一个场景：“难怪我上次看到墙上那把扇子就觉得好看，那扇骨也好看，那扇面也好看。”

苹娘一听这话，立刻追问道：“什么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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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把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