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罗小扇扑流萤 第16章 第十六把扇子

“这竹子，不同于树木秀于林的枝繁叶茂，竹内中空，而竹节挺拔，山石峭壁上也能存活，自成傲骨。这读书之人，多是清高孤傲之人，与这竹子倒是多有相似。因而，这扇子倒是成了读书人的典范了。不管春夏秋冬，寒日酷暑，多数读书之人都喜欢手持一把折扇，多有附庸风雅之意。”正当罗扇看得入迷，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这世上之人，真正懂扇之人有几何，就像那满腹诗书之人寥寥无几，多数啊，都是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罢了。就如同你墙上这把扇子，多少人被它吸引，却有几个能够看出，这把扇子不过是你闲暇之时的游戏之作罢了。”

听了这人的话，罗扇转过头去，好奇这说话之人究竟是谁。

她身后立着两位男子，一个年轻些的也到弱冠之年了。他手中轻轻摇着一把扇子，正慢条斯理地扇着:“瞧瞧你这扇骨，不过就是普通油竹而已，再看看我手上这把，有几个人能认得出这是湘妃竹？世人，只知娥皇女英，几个真正能知晓这湘妃竹的？”

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手上那把扇子的扇骨，虽然看着精巧，可是在扇面与扇骨交接之处，有细细的裂纹。这湘妃竹怕是不够年份，且这存放的时间也不够长，真是可惜了好东西。罗扇微微摇了摇头，目光重新移向了那把大扇子。她的目光从弱冠男子旁边的男子身上扫过，不经意地瞄到了他揉手腕的手，登时就愣住了。

那人的食指拇指的茧以及弯曲的形状，跟苹娘特别像。只是苹娘的一双手上的茧比他多多了。可是，苹娘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而这男子瞧着还不到而立之年。这人，怕是个同行。

似是察觉到了罗扇的目光，那年长些的男子看过来。罗扇开始不觉得，对上他的眸子时，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如玉般的温润感。他的眸子只是淡淡地一扫，不似年少之人那般气盛，不悲不喜，十分平淡。罗扇听见他开了口，声音低沉：“进去吧，茶已经备好了。”

看着那两人离开，罗扇这才隐隐听见了身后传来的阵阵喊声:“小扇子，小扇子。”罗扇转头往门口看去，只见刚才的画店门口，陈若水正扶着门框喊着。她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去。

而这边，打起帘子的年长者转过头来，看向了罗扇离去的方向。大约是他自己钻研扇艺的缘故，他对扇这个字十分敏感。刚才他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喊这个小姑娘小扇子吗？这个小姑娘，该不会也是同道中人吧？

“邢二哥，这次的扇艺大会，你可要参加？”里头已经坐下的年轻男子问道。

年长男子收回了视线，脸上仍旧是那样清淡的模样：“倒是接到了帖子。”

“若水哥哥，你刚才是说，你听那个老板讲，锦县要办一个扇艺大会？”重新和陈若水会合的罗扇拉着手上的绳子，转过身来，一脸惊喜地问道。

陈若水也牢牢地拽住手上的绳子，郑重地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钱袋子递到了罗扇的怀里:“听说就在城东的城门就有张贴比赛的告示，说是优胜者有重金奖赏，去看看吧。”

罗扇掂量着手里钱袋子的分量，虽然恋恋不舍这种感觉，但是还是十分诚恳地将钱袋子放回到了陈若水的怀里：“若水哥哥，你治眼睛也是需要钱的。这个钱你收着，到时候师父再生气，你也有底气。其余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如果真的有这个比赛，那我就可以努力赚钱了啊。”

陈若水即使看不见，也能听出罗扇话里的冲劲满满。他也知道这丫头虽然看着温和，却是个认死理的，也不强求着非要把钱给她，笑着道：“那我们去东门看看吧。”

“……此次扇艺大赛，评出三甲，状元一百两，榜眼六十两，探花四十两，余者四至十名均可得十两。”罗扇读到最后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兴奋地拽了拽陈若水的衣袖，“若水哥哥，你的耳朵下来。”

陈若水弯下腰来，眼睛里盛着细碎的笑意：“小扇子，怎么了？”

“我给你说，这个比赛要去那边报名……”罗扇看了看左右，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到陈若水的耳边，将事情又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陈若水反手握住了连着两人手腕的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去报吧。”

罗扇抬头看了一眼天：“跟师父约好的时辰快到了，我们快走吧。”

陈若水微微一笑：“走吧，小扇子你前头带路。”

却说在另一头，苹娘从醉仙楼出来，送她出来的人正是锦县的苏扇坊的老板覃老板。覃老板笑着送了她出来:“如此，就恭候大师驾临此次扇艺大赛了。也希望，能真的出两把好扇子，也好像上头交差啊。”

苹娘站住了脚步，眼里露出了一丝讥讽：“往常这呈上的扇子，不都是江宁织造直接揽了，然后呈到内务府吗？怎么，这一回反倒是这样大张旗鼓全大华来寻这好扇子了？”

“上头本来也是打算直接让江宁织造在姑苏就寻了送上去，偏巧，这金扇庄的当家之人病了，她徒弟做出来的扇子，总是差点儿火候。这呈到京里，刚递到宫里，恰巧这贤王就在。您老人家也知道贤王的脾气，对这些丹青书墨器物最是有研究的。贤王一见到，就直接否了，说是这姑苏之扇是一代不如一代了，甚至不若之前他在西南昌州所见的折扇，不若让各地呈上。圣上就下了旨意了。”覃老板叹了一口气，将这事儿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尽管离开了苏州许久，可是这苹娘内里自然是向着苏州的。闻言，她就啐了一口：“这苏扇多少年的传承，姑苏那么多能人巧匠，多少潜心钻研的，偏叫那绣花枕头得了名号坏了这名声。”那金扇庄开遍了这大华各处，如今出这么一档子事，也算是报应了。苹娘心里又是叹息，又是爽快，挥了挥手:“罢了，合该我苏扇应有此劫。”

“若不是这次没人比苹娘您的资历更老，我是想腆着这张厚脸求您做一把的。”覃老板说着，脸上隐隐透出了期待。

苹娘脸上露出了一丝笑，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我这把老骨头，既是应了你当这考官，自然不能下场考试了。既是如此，那我就先走了，评比当日，我会到的。”说着，她就自去了门口的马车。

看着马车逐渐远去的影子，覃老板脸上的笑容敛了起来:这老婆子就是性子古怪，当年没什么动静突然宣布封刀不做了，这么多年了应是没见出手过。这一回，他也就抱着试试的心请她出山，好说歹说，也就同意当个考官。若是真的寻不到，该如何交差呢？

这一头，苹娘的马车到了约定之处时，罗扇和陈若水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苹娘瞧见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人，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着，带着揣测：“你们两个臭小子，去做甚了，怎么跑得这么累。”

“我方才去净房，不小心走错了方向。小扇子来寻我，我们又走错了方向，这才跑过来的。”陈若水删删减减，半真半假地说着。

苹娘瞧见两人不似有什么隐瞒的事儿，想想两人那一堆东西也都被自己搜刮走送给秦婶了，也就不再多问：“行了，今儿个回去再吃就晚了，等会儿就在县里吃吧。你的笔墨纸砚可还够，尤其是纸。”

罗扇连忙点头：“师父，够的，我们下回再来买吧。”

苹娘看了她一眼：“你呀，就是想寻着机会就来这县城里逛一圈儿，贪玩的丫头，明儿个开始把今儿个缺的那些都给我补上。”

已经解决了一半心中之事的罗扇这会儿一口答应了下来。

既然已经决定了参赛，罗扇的小脑瓜就在思索着这次要用什么扇子来参赛。如今正是五月初，而这个最后评比是在中秋前一日，也就是说，她要在三个月做一把新扇子。说起来，这个时间也不长不短，对于有灵感的人来说，自然是绰绰有余。可是，对于罗扇这样第一次做的人来说，她就有些紧张了。

这满院子都是竹子，不管是普通的棕竹，还是名贵的罗汉竹湘妃竹，包括这二楼阁楼上面的各种竹片，罗扇可以选择的扇骨材料那可是应有尽有。可是，三天过去了，罗扇坐在小凳子上，面对着那一大片竹片堆，叹了一口气，扶住了额头：她现在对于这把扇子，可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啊。做成什么样，要用什么样的竹子，她脑袋里还是一团乱麻啊。

我家小扇子。。第一次参赛就遇到了最严厉的考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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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把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