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萧府大门前,难得的把面纱摘了下来,微凉的风不断地洒在她的脸上。
面纱被放在一旁,边缘被风微微吹起,卷起点云雾遮掩着萧府的一角。
“怎么不进去?”萧谓站在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向那处看去。
那是处拐角,雪散散从那处涌出,滚在一切。
“在看什么?”
祢生斜瞟他一眼,轻飘飘的,却是答非所问。
“你猜,会是谁来?”
萧谓虽不解她因何而问,却还是凝眉细想了一番。
“你们当家的……还有那个纪姑娘。”
说完,祢生也没给个答复,只是又看着那拐角发呆。
萧谓也没恼,只是顺势坐在她身旁,扫去渐渐堆到祢生脚旁的积雪,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盘鲜花饼。
“要不要吃点?”
“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看着萧谓手中的鲜花饼,祢生眼神一顿,抬头复杂地看着面前人。
“差点忘了,你也是个国公爷。”万恶的富人。
祢生在心里暗暗吐槽。
寒冬腊月竟能吃到鲜花饼……都不知是要说他太受恩宠好还是太富有来的好。
“别这样叫我……”萧谓顺手拿了块塞到祢生嘴里,又拿了块塞到自己嘴里:“这国公爷的位置可和我没什么关系,你硬要这样叫,不如叫我萧将军,好歹这是我自己打出来的。”
“萧公子,我们也不过就认识不过半月左右,你怎的就真的相信我,还允了我留了下来,不怕我别有用心?”
闻言,萧谓却是笑了,又挑起一块鲜花饼塞到祢生嘴里,顺手擦去她嘴角的碎渣:“阿祢姑娘,我可是个将军,况且……”
“我们曾经认识,不是吗?”
萧谓起身,拍去身上的落雪,伸手,笑吟吟地看向面前人:“我们该进去了。”
……
三人围坐在桌前,热茶慢慢滚动。
王世成趴在门外,对着门缝,偷偷看着里头的景象。
祢生低着头,萧谓品着茶,说着话,花姨听着萧谓的话语,单是笑着也不出声。
看着妇人的笑,他又忍不住想起方才在门口见着花姨时,那人对自己飘来的眼神。
阴嗖嗖的。
当时一对上,他就觉得心口凉飕飕。
他也不知,分明就是一个小小青楼的老鸨,怎敢孤身一人闯来将军府上。
见多了单刀赴会,还是第一次见什么也没带就敢来赴会的。
赴的还是这如今天底下最富圣宠的萧将军——萧谓的会。
“让大人见笑了。”
妇人晃晃手中茶杯,就如身处辉煌楼台上,晃动酒杯,举手投足都是风情,露出半截的手腕纤细,上头缠绕着一个发旧的银镯。
那银镯被雕刻成未开的花苞模样,含苞待放,有些地方许是因为戴的久了,被模糊了一些去。
倒是生动。
“怎会。”萧谓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摇摇头,笑着应道:“这是我要麻烦您了。”
“大人这般说话倒是要折煞妾身了。”花姨用着帕子遮掩住笑起的嘴,轻飘飘地把话打了回去,
“夫人可莫要这般推辞……”萧谓又轻轻将话推了回去。
好生无趣。
两人虚伪地客套着,半响也绕不到正题上。
祢生有些闷。
“咳……”
她打断两人的虚假客套,拿了块鲜花饼塞到花姨手心:“反正事情就是那样……既然了解了,那我……”
“不可。”妇人冷飕飕地瞟了她一眼,又笑眼弯弯地对着前头人致歉:“虽说是要这孩子来陪陪老夫人,可这丫头始终是没学好事儿的,现在出来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夫人,我祖母自上次见后,实在是对阿祢姑娘喜欢的紧,也是对着我指了名的要阿祢姑娘去,若是姑娘没去,老夫人必然是要指责与我了的。”
“祖母也是难得遇到这般喜欢的人,您就行个方便,您若同意了,我萧谓必有重谢,请放心,待祖母对这阵子兴致过去了,我定在第一时间将她送还楼内。”
“这……”花姨看着萧谓很是为难:“既然萧大人都这般说了……”
听着花姨松口,萧谓与祢生同时举起茶杯,对视一眼,交换眼神,正想庆祝之际,不想对面人在下一刻却添了个话口。
“那既然如此,公子可允妾身里另一孩子也来府里帮衬一二?”
萧谓一听,也无慌乱,只是点着茶杯,懒懒掀开一点眼皮,看着妇人,待着她往下说去。
“那孩子也不是别人,正是此次唤我前来的许愿愿。”
“愿愿这孩子自小就跟着阿祢这孩子,若是阿祢这般久的时间不在……”
萧谓闻言,表情没什么大的动荡,只是对着旁侧饮茶的少女抛去一眼神,得到确切回复后才缓缓点头应了妇人的话。
得了应允,花姨轻抿口茶,笑着寒暄了几句才走了去。
这人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
没和祢生多说一两句其他的,只是待事情都确认后,就匆匆离去了。
祢生又坐回了门前的石阶上,看着那处发呆。
原以为心中不会有太多动荡,可没想到,见着那人对自己还是那般不甚在意的模样时,心里还是空了一块。
明明都做好准备了……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萧谓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旁,手里端着方才没吃完的鲜花饼,拿起一块递到了她手边。
“她吗……”
其实祢生也不知。
自她出生以来,花姨好像就不大喜欢她。
小孩子知道谁喜欢自己,谁不喜欢自己,所以她打小就不与她亲近。
她见到她的时候,她是总在人群里着。
她走动的是那样急,那样频繁,衣袖随着她走动带起的风飞舞着,就像是只蝴蝶,扑扇着翅膀。
她是最会说话的,可当那巧言令色之人面对自己时,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若要说她与自己是何关系……
“她是我阿娘的妹妹。”
……
唤春居。
屋内乌压压的,没点些烛火,阴凉凉的,满是幽幽死寂。
茗儿跪倒在地,头贴着地面,上方人投来的视线似巨石压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就是这样……然后那位就回来了。”
“她们没说些其他的?”女人声音低哑,声音沉沉闷闷,就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似的。
“是。”
“既然人没事,那你就先下去吧。”女人挥手,转身看向了床榻上的人,轻轻贴近:“又睡了啊……”
感受到那千斤重的视线从身上挪开,茗儿暗暗松了口气,慢慢跪着挪了出去。
在合上门的最后一瞬,她看到女人的手与床榻上那人的手十指相扣,脸慢慢贴近那人的唇。
腰间玉佩虚虚地闪了一瞬。
“茗儿姐姐,你在做什么?”
女孩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惊的她汗毛竖立,寒意直直冲脊背,十指收回袖中,蜷缩着,袖中的小刀呼之欲出。
她转身,就见才到她腰间的小女孩手上捧着冰寒的雪,瞪着那双杏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姐姐,你在做什么呀?”
大脑飞速运转着,计算着女孩听到的可能性,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握紧,抚上刀柄,微微颤抖。
“我……”她的额间溢出了冷汗,面前的女孩却恍若未闻,拉着她的袖子摇了摇,将手中的雪团捧到她面前。
“茗儿姐姐你看,这是我做的小雪人哦!”
“是吗……”她扯出一丝笑来,却不像往日那般温情,含着半丝苦涩,手颤抖的幅度渐渐趋于平缓。
她深吸一口气,面前的女孩的身影与往日那腥红大院中的身影渐渐重合。
对不起……
就在这时,突然院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呼唤声。
“愿愿——”
“许愿愿——”
“再不出来我可就不带你去外头了!”
“是花姨!”愿愿眨巴眨巴眼,看了眼茗儿被打湿的鬓角:“姨姨在叫我,愿愿先去找姨姨啦?”
这话说完,愿愿就捧着手里的小雪人撒欢似地跑了出去:“我来啦!”
“你这孩子,说多少次了,不要随便跑去唤春居,你花儿姐姐要休息的。”花姨弹弹她的小脑袋,蹲下端详起了她手中的雪人:“你捏的?”
“当然!”
愿愿骄傲地将手中的雪人递上前去,又揉了揉自己被弹了的脑袋,嘟嘴抱怨道:“姨姨,不要弹愿愿的脑袋嘛,愿愿会被弹傻的!阿祢姐姐喜欢聪明小孩,你要是把愿愿弹从笨蛋了阿祢姐姐会不喜欢我的!”
“人小鬼大。”花姨嘴上这样说,眼睛却是笑的出彩,满是宠溺地又点了点愿愿的脑袋:“也就我你会这样说,换个姨姨我看你敢不敢这样。”
“略。”女孩吐吐舌,对花姨眨眨眼,跑向前去:“不要点我头嘛——”
她们二人关系是这般好的吗?
留在原地的茗儿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这般活泼的愿愿与这般温情的花姨在她记忆里是从未出现过的。
愿愿只有在祢生在时才大胆的起来,可这般姿态怕是连祢生都没见过。
而花姨,那更是别说了,这人基本深入浅出,除了在楼里能见着她外,平时她从不出自己的院子,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能见着她。
好不神秘。
看到这般景象,茗儿本该汇报给里面那位主子才对。
可不知为何,她瞒下了。
许是私心,许是迷茫,许是别的什么。
可能在她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处理掉许愿愿的时候这个结局就被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