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你走之后,客栈里的伙计便直接报官。后经官府调查,才知那戏头是死于非命”
“官府来人把大家都带来调查,行李什么的都收缴了,客栈也被查封了。”
徐娘说着叹了口气,继续道,
“粼城与熙京相接,因近几年官府管的严,这两年都没出过命案。现在出了这桩事,已不算小了。所以当时粼城官府应是上报给了熙京统领府衙门。”
“没想到统领府会这么重视这个案子……我们便被送到这里来了……姑娘,我们会没事的吧。家中还有人等我回去呢……”
徐娘说着语调不自觉染上了哭腔。
……果然是故作坚强吧。
姜霖云学着刚刚徐娘那般也拍着她肩膀安慰道。
“总归人不是我们杀的,我相信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徐娘红了红脸,有些不好意思。
“我本来是想来安慰你的……怎么还反过来了……你年纪看着那般小,不害怕吗?”
姜霖云笑着垂了垂眸子。
“我也不小,都十九了呢,不过……怎么不怕呢……”
只是终究还是要面对罢了。
“你觉得谁是凶手?”
“当然是空口白牙污蔑我的人了”姜霖云哼了一声。
“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青黎吧……”
“嗯,你不觉得那个青黎很不对劲吗,说话颠三倒四的。”
“前面说觉得我不是坏人才放我离开,后面又说先前自己昏了头,更信任和自己合作多年的戏子们……没有证据却一口咬定是我做的。”
“……可她为什么这么做呢……我说的是,她若是一早便想嫁祸于你,为何一开始会让你离开,只是单纯为了给你安一个疑似畏罪潜逃的帽子吗?”
“……有可能一开始她的计划并不是想嫁祸给我?”姜霖云其实也不太确定。
“不然早在她实施计划的时候就应该故意留一些指向我的证据……”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或者说她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此事会闹得这么大……”
说到这儿,姜霖云看向徐娘。
“徐娘,你们当时是官府一来就把你们带走,还是……”
听见这话,徐娘也怔了怔。
“……不是的,最开始是官府派把戏头尸体带回去例行检查,但我听说后来大理寺来了个女官,那女官发现了蹊跷。揭发戏头是因中毒而亡,我们才由此被押送至官府。”
对啊……,外地来的人在所管辖地区死了,无论是自然死亡还是人为死亡,当地官府都要到场做记录。
那日发现戏头尸体,官府来也只是确认他的死因……按之前的猜想青黎的原计划中,她并没有想嫁祸给他人。
她是觉得官府抓不到她吗?
姜霖云低头沉吟了会儿“徐娘,你在客栈一直掌管着厨房,你有见过青黎来厨房吗?”
“没有啊,她一般不常来厨房的……”
“不过……青黎虽然不曾来过厨房,但青黎身边的一个丫头倒是常来。”
“小丫头?”
“对,他们家那个戏头有哮喘之症,需每日服药,那丫头每日要来借厨房煎药。”
徐娘说着叹息一声,“刚开始,我们不也只是认为他是突然发病死的嘛,难成想竟是被人害死的。”
“患有哮喘……”姜霖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
“其实今日在堂上,青黎说了一句慌话,徐娘你知道是哪一句吗?”
听见这话,徐娘认真回忆起来“在堂上吗……”
姜霖云继续道“青黎说她和她丈夫感情一向很好……可你还记得来客栈的第一晚发生了什么?”
这么一说徐娘倒是想起来了,那晚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们一群人要在大厅一起吃晚饭。因人数太多,但大多都是戏园里的人。
其他客人几乎没有。
因此客栈里的伙计一合计,索性把整个大厅空出来供他们聚在一起用餐。
当晚就在大厅里摆放了好几个大圆桌,大家伙儿围坐在一起好不热闹。
不过……当晚闹的并不愉快。
戏头与戏头夫人,也就是青黎和他丈夫发生了些争执,动静闹的在楼上关着房门的姜霖云都听的一清二楚。
桌子的险些被他们掀翻了,最后还是大家伙儿费了好大力气才安抚住他俩。
徐娘他们则在大厅收拾了大半夜的残局……。
但后来与戏园中人的聊天中,了解到他们夫妇俩感情确实是不错的。
一起相互扶持这么多年祝鲤园也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名声远扬。
可事实的确是在戏头死前两天青黎与他有过争吵矛盾。
可是什么的矛盾让感情一向不错的夫妻俩恶语相向呢。
一时间姜霖云和徐娘的沉静下来。
…………
琳琅阁可以说是全熙京最大最繁华的酒楼了。
暮色初现,今日街道依然还是没什么人。
但琳琅阁内却出奇地热闹。
这地方最是受京中贵族子弟的喜爱,京中巡视士兵自然不会胆大到来这里败坏王孙贵族的好兴致。
周蒲一下堂便往琳琅阁赶。
一进琳琅阁,一位身穿金缕玉衣,如同九重天上的仙女般打扮的姑娘便笑着上前。
“周大人,您可算来了。谢大人他们在房中就等您了呢。”
周蒲听见这话,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来了很久?”
“应该吧,烟儿也记不清了。”
周蒲这下便是气恼了“唉去去去,人什么时候来的你都不知道,一边去。”
他烦躁的挥手将仙女赶走。
烟儿羞愤的甩了下帕子,扭头就走。
周蒲留在原地也犯了难,那几个混蛋居然先他一步到场,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磋磨一番他。
算了,总是要面对的。
周蒲站在房门前做足心理准备,堆起笑脸就推门进去。
“各位大人久等了,卑职今日来晚了,还请大人们恕罪啊”周蒲拱手赔罪道。
“是什么样的大事让我们周统领这么忙啊,可让我们大家伙好等啊……”
果然…………
裴清摇着扇子开玩笑道“既让我们久等,周统领可得自罚三杯啊……”
话音刚落,坐他旁边那位青年就嫌弃的说道。
“你又犯的什么病,摇扇子别对着我,离我远着点!”说着拢了拢衣服,往旁边挪了挪,裴清哗的一声收了扇子白了青年一眼
“我这不是怕你大冬天的热着嘛。”
“什么毛病啊?。”
……你俩都病的不轻,周蒲在心中默默说道。
魏岑笑眯眯道“周统领,你看我们裴二公子等你都等的精神不正常了,你可要好好赔罪啊哈哈哈。”
“嘶,魏岑你有毛病吧?”
…………
“行了,你们两。”裴宴在一旁实在听不下了。
周蒲好脾气的笑道
“是下官的不是,我给裴公子,魏公子赔罪。”
说着走到桌边拎起桌上的酒壶就要往酒杯里倒酒。
“周统领不必,我们本就不是来此喝酒玩耍的,周统领请落座吧。”
出声的是站在窗边的一位青年。
琳琅阁窗外挂着灯笼散出的红光从窗边映照进来撒在青年人的脸上。
眉目清俊,风姿绰约,着一身玄青长衫,玉冠半束起的青丝披散在肩头更显的清润,嗓音清越如清泉。
谢筠一面说着一面轻飘飘瞥了裴清一眼,走到圆桌旁坐下来。
裴清顿时老实下来,魏岑得意洋洋的哼笑一声。
周蒲闻言自然也顺势放下酒杯坐下。还是多解释了一嘴。
“前几日粼城出了桩案子,大人们也知道如今情况,这事就落我头上来查办。下午正审问着犯人呢,因此耽搁了会儿,实在是抱歉。”
“周统领客气了,是我们几个闲来无事,便来早了些。”谢筠对他微微笑道。
“是啊,周蒲大人莫见怪,裴清这小子就从小就喜欢开玩笑。”
裴清的兄长裴宴也笑着打圆场。
周蒲心头一跳。
前面两个一切正常,这后两个今日怎么这么客气了?
“爱开玩笑好啊,年轻人嘛哈哈哈。”
今天这一桌子人,可都是皇帝身边的新贵,他是一个也不敢得罪。
“方才听周统领说粼城出了事,这是又是怎么回事?”谢筠问道。
“这个我知道。”魏岑抢着答道。
“是不是那从淮州来的那个戏班子中出了人命。”
“哎!,正是他们。听闻他们此番是进京贺寿,哪知出了这样的事。”
“我家那位老爷子都要气死了,好好的一个寿辰,还闹出这种事。幸好还没让他们进门。”
“哦……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这不就是前几天芊丫头在粼城撞破的案子嘛。”裴宴叹道。
“什么?顾芊? ,竟然还有这回事。”裴清一下子便直起了身子。
“是啊,说起这件事,还得多亏了顾评事。” 周蒲叹道。
…………
那日,顾芊正在统领府取先前移交大理寺的几名犯人卷宗。
她穿一身月白刻丝的女子样式公服,背脊挺的笔直,垂手站在院中。
门外抬进来一个担架,上面盖着白布里面明显躺着个人。
后面还跟着几个尚在哭哭啼啼的人。
抬担架的一名官吏停了下来。
“留下一人,其余的都先出去,不管是病死的还是怎么死的,这尸体我们要进行检验,才能让你们抬回去。不是为难你们,这也是上面的规矩。”
说罢挥挥手,让人抬进验尸房。
青黎走上前。
“我是他妻子,让我来吧。”
“你是他的妻子?”
“那就你了,你跟我们进来吧,其他人都先退出去。”
看着官吏带着青黎进了验尸房,戏子们也都退至门外,脸上都挂着惶惑与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