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琛俊美的面容带笑,温柔似水,尤其是那双眼目,眼底的卧蚕天生带着一股深情,好似新年第一天朝议之上,请羣臣食人肉之人不是他一般。
若不是见识过梁琛的狠辣手段,或许都要信了梁琛的深情与温柔,换成旁的任何一个人,面对着这样的俊颜,任谁不是神魂颠倒,云里雾里,如醉美酒?
可惜,夏黎并不接招,依旧垂着头,不与他那情愫绵绵的双眸对视,这一切都只是梁琛身为帝王的手段罢了。
梁琛挑了挑眉,道:“罢了,夏卿忙罢,寡人回去了。”
“恭送陛下。”夏黎拱手。
吱呀——
是推门的声音,伴随着跫音渐远渐去,梁琛终于离开了绣衣司。
夏黎微微松出口气,又是“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走进来,并非是去而复返的梁琛,而是步履匆匆的柳望舒。
柳望舒左右看了看:“陛下走了?”
夏黎点点头:“正是,陛下刚刚离开。”
柳望舒站定在原地,看起来并非想要询问梁琛的事情,稍微卡顿了一下,道:“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夏黎这次摇摇头:“回禀柳大人,陛下并未有什么吩咐。”
柳望舒似乎也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
“柳大人……”夏黎挑眉,试探的道:“不会是在担心黎罢?”
柳望舒高挑的身子一僵,撇开头去,道:“你不要误会,我是正巧有事情要吩咐你去办。”
“是,请柳大人吩咐。”
“咳……”柳望舒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将一个册子撂在案几上,道:“这是宫中失踪的宫女名录,你看看。”
“失踪?”夏黎迷惑。
一谈起正经事,柳望舒的面容冷若冰霜,一个字儿的废话也不说,言简意赅的道:“表面上看,这些失踪的宫女,许多都是逃宫之人……”
大梁宫对宫人的待遇其实不错,但宫廷是个大染缸,不缺乏势力之徒,宫人之间也会拉帮结伙、结党营私,小团体多了,自然会产生排挤和虐待。许多被排挤的宫人实在忍耐下去,便会选择逃宫。
夏黎翻了翻书录,逃宫的宫女居多,除了记录宫女的姓名年龄体征特貌之外,还记录了相熟之人的供词,有的宫女是耐不住寂寞与人私奔,有的宫女则是受不住打压,总之理由千奇百怪,各有各的不同。
夏黎眯了眯眼睛,已然抓住了重点:“柳大人说表面上,那必然还有隐情?”
柳望舒多看了夏黎一眼,似乎不敢相信夏黎变聪敏了,隐隐约约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但具体柳望舒又说不上来。
“的确,”柳望舒道:“表面上看着很正常,但我总结了一下逃宫之人的数量,只有宫女的数量,几乎是定数,不只是每个月,每年都存在定数。”
哗啦哗啦——夏黎立刻翻了翻书录,果然如此,从几年前开始,宫女逃宫的数量便是定数,一个月起码有一个逃宫之人,但凡这个月没有,下个月一定会补上来,一年的总量上下浮动不到三个。
柳望舒正色道:“我怀疑这些宫女不是主动逃宫,而是失踪。宫内之事,无论繁杂细末,都隶属于我们绣衣司来管理,你既然到了绣衣司,便要为司中效力,这件事交给你来纠察。”
柳望舒故意放下狠话:“做得好便留下来,做不好趁早离开,我绣衣司不养闲人。”
夏黎并不觉得柳望舒如何刻薄,柳司使虽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但若是真的冷心之人,绝不会在香橼楼出手帮忙。
夏黎应声道:“请柳大人放心,黎既然入了绣衣司,便会尽心尽力办事。”
柳望舒没有多话,转身大步离开。
夏黎掩上房门,仔细看了看失踪宫女的名录,回想了一下原书的情节,好似不记得这一段剧情。
于是夏黎从怀中拿出《绮襦风月》的原稿,准备翻看一番,或许能找到眉目也说不定。
【第一卷第十章】
第九章完结之后,第十章一直都没有文字,空白一片。随着夏黎翻开书稿,第十章突然展现出墨色的文字。
【……夏黎隐约觉得,宫女逃宫的事情,与素舞馆脱不开关系。】
夏黎:“……?”
素舞馆是何处?夏黎初来乍到,一直都在大梁宫中活动,鲜少上街闲逛,除了那次被夏国公带去香橼楼,并不知素舞馆是什么地方。
夏黎揉了揉额角,这金手指当真是——粗壮!
夏黎下午还有执勤,今日巡逻由柳望舒带队,不比那日夏黎带队的轻松随和,所有绣衣卫们都如临大敌,一丝不苟。
天色开始昏黄,日头马上便要落下,好不容易下了执,众人狠狠松了一口气,三五成群的往绣衣司归去。
大老远便看到另外一群人,也是刚刚下执的模样,不同的是,那些人穿的是金色的介胄铠甲,与绣衣司的绛紫色绣衣完全不一样——正是金吾卫。
几个金吾卫嘻嘻哈哈的笑道:“大将军明儿个休沐,不如趁今日,咱们去素舞馆给大将军接风洗尘?自从大将军来了咱们金吾卫,还未给大将军敬酒呢!”
素舞馆?
夏黎的眼眸明亮起来,堪堪才在原稿中看到了这个名字,没想到那么巧,金吾卫要去素舞馆燕饮。
金吾卫大将军梁玷总是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严肃又老实,竟然一口应下,道:“饮酒?自然是少不得我的,那今日便去素舞馆。”
柳望舒听到金吾卫的说话声,脸色相当难看,意义不明的冷笑了一声。
夏黎有些纳闷,柳望舒的态度甚是奇怪,他平日里冷冰冰,对什么都是漠不关心的模样,更不要说是冷笑了。
绣衣卫大刘凑过来一些,低声与夏黎八卦:“夏副使你有所不知,其实……”
他的声音更低了,似乎是怕被柳望舒听到,做贼一样继续道:“其实在大将军还是车骑大将军的时候,咱们柳大人最为仰慕的,便是梁玷大将军了!那可是咱们柳大人一直追随的榜样!”
梁玷十二岁上战场,无论是兵法还是实战,天生的将才,无往不利战无不胜,令大梁西面的戎人,北面的狄人,东面的夷人,南面的蛮人闻风丧胆,不敢来犯。
别说柳望舒了,梁玷是多少上京小将心目中的天神,无可替代的战神。
可惜……
可惜梁玷受了伤,从战场上退了下来,成了跛足的残废。回京的梁玷大受打击,一蹶不振,很长一段时日饮酒作乐,以至于荒废了武艺,一夜之间从云端堕落入泥沼。
“啧啧,”大刘摇头感叹:“可如今夏副使你看看,大将军除了饮酒,什么旁的正经事儿也不干,只要一下执,必定在上京各个酒馆醉生梦死,那一手的好刀法从今往后要绝迹喽!咱们柳大人能不恨么?”
夏黎挑了挑眉,跛足?残废?一蹶不振?旁人信了梁玷的邪,夏黎可不信。
夏黎是看过《绮襦风月》原稿的,梁玷压根儿没有残废,一切不过都是装的,他知道自己功高震主,而梁琛又是个弑兄杀父上位的主儿,所以故意装瘸,故意酗酒,故意荒废武艺,来了一出明哲保身的戏码。
金吾卫也看到了绣衣卫,故意冲他们招手,挑衅般的朗声道:“哎——绣衣卫的兄弟们,要不要一起去素舞馆欢愉欢愉啊!”
金吾卫显然知晓两面不和,绣衣卫是决计不可能与他们一起去素舞馆饮酒的,所以故意装作慷慨大方,恶心恶心他们罢了。
哪知夏黎应声道:“甚好,既然金吾卫的兄弟们如此盛情邀请,那黎却之不恭了。”
金吾卫:“……啊?”
梁玷皱眉压唇:“……”
柳望舒的脸色则是相当难看,他刚刚才冷笑过,哪知夏黎一口答应下来,目光有些复杂,但如今已经是下执的时辰,柳望舒虽然是绣衣卫的总指挥使,也轮不到多管闲事。
大刘面色为难:“夏副使,你、你怎么能答应去那种地方?”
夏黎迷茫道:“那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就、就……”大刘脸色更是涨红:“哎呀,就是那种地方!”
柳望舒先一步越过夏黎,道:“还不走?”
夏黎奇怪的看着他,柳望舒又说了一句:“连素舞馆是什么地方都不知,便答应旁人去饮酒,我若不一起前去,恐怕你被人卖了还在给人家点财币。”
夏黎:“……?”所以,素舞馆到底是什么地方?
*
“陛下。”内官趋步进入紫宸宫,支支吾吾的道:“回禀陛下,金吾大将军不在宫中,堪堪下执,出宫去了。要不要奴为陛下传话,将大将军找回来?”
“哦?”梁琛抬手道:“不必了,既不在宫中,明日叫过来也是一样,不急。”
罢了梁琛随口一问:“梁玷出宫去了何处?”
“这……这……”内官平日里口舌生花,能说会道的,眼下却变得期期艾艾,好似个大舌头,又像是结巴:“大将军他……他……”
梁琛挑眉:“但说无妨。”
内官硬着头皮回禀:“金吾卫今日去素舞馆为大将军接风洗尘,绣衣司的、的柳大人和夏副使,也一并子去了。”
“呵。”梁琛短促的笑了一声,脸色阴霾,倒像是给气笑了,修长有力手指哒哒哒的敲击着案几,沉声道:“真真儿是好啊,寡人的金吾卫大将军,绣衣司指挥使,并着夏国公府的小世子,结伴去逛窑子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逛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