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密府天牢的时候,典狱长见苏倾是拿着王上亲赐的令牌前来探监的,赶忙为她引路,只是他刚打开通往关押明莲的监牢大门时,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牢房中已不见坐在破木床上明莲的身影,而横梁上却是直挺挺地吊着个人,全身已然乌紫,眼球吐出,舌头伸出老长,明莲竟然吊死在了牢房中!
茉栀当场吓得惊叫一声,手中的食盒顿时翻倒在地上。
开锁的狱卒看了也是吓得不轻,手抖了半天才把门打开。
“明莲!”苏倾几步冲进牢房,将吊在横梁上的明莲抱下来,发觉她的身体已然僵硬冰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倾厉声质问道,前几日还好端端的大活人今日一见就成了一具尸体,这让她如何接受。
典狱长见此情形也是吓蒙了,哆哆嗦嗦地回道:“下,下官也不知道啊!明莲姑娘怎么就在狱中寻了短见了呢!”
苏倾一听气急道:“胡说!她家中还有双亲需要赡养,怎么可能会上吊自杀!牢房中可有什么人来过!”
典狱长立刻慌慌张张地回道:“下官一直在这严防死守,并未见到什么人啊!”
“明莲,是谁,是谁杀的你!”苏倾检查着明莲的尸身,见她死时双拳仍死死紧握,不由强行掰开她已经僵硬的手指,一颗夜明珠顿时滚落出来,苏倾将其拾起,辨认了一番道:“这是,凤珠?难道是……”
苏倾记得那日去栖梧宫时,这凤珠分明就是王后叶宛如鞋面上的,她的婢女彩鸳与此事有颇多牵扯,举止也十分可疑,此事定与她们脱不了干系。
茉栀在一旁见此时苏倾神色不对,赶紧劝解道:“姑娘,我们奴婢的命贱,在宫中即便是被主子给杀了也是无从申辩的。”毕竟此事已牵连到了王后,非同小可。
苏倾面色越发的冰寒,可在这冰冷之下的是怒火涌现,她吩咐典狱长处理好明莲的尸身,而后走出牢房对茉栀道:“随我去找王上,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当苏倾带着茉栀赶到北恒殿时,这次洪公公似乎不在殿内侍奉,苏倾便就近对一名内侍道:“烦请帮我通传一下,我要见王上。”
“慢着。”那名内侍刚要动身进殿禀报,却被一个今日殿前当值的管事太监给叫住了。
内侍立刻停下脚步,恭敬地行礼道:“潘管事。”
潘管事上下打量了苏倾一眼,颐指气使地拉长了嗓音道:“王上正跟王后娘娘在殿内交心呢,岂是你可以随便入内打扰的?”
这时,只听殿内传来了王后叶宛如柔情蜜意又端庄得体的声音道:“王上,臣妾知道您近日国事操劳,特意亲手熬了参汤给您补补元气,王上可要多多保重王体啊!”
紧接着,内殿传来了夜忱阑的声音夸赞道:“王后有劳了,孤还要多谢王后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六宫皆以王后的德行为典范,祭祀典仪遵从礼制,宫廷设宴也不失我大国场面,大臣百姓甚至各国使节对王后都是赞不绝口。”
被他这么夸赞,叶宛如立刻谦虚地道:“王上,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
只听夜忱阑又道:“王后的功劳孤甚为感念,还有你父亲叶宰相,帮着孤稳固朝堂,排除非议,实在是功不可没。你父女二人对孤都如此尽心尽力,你说孤要如何赏赐你?”
叶宛如一听,声音立刻变得婉转而娇羞道:“王上,臣妾不要赏赐,臣妾只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说着她的声音顿了顿,似又有些担忧地道:“只是忱阑哥哥,都说宫中起伏难测,臣妾也害怕,若是有朝一日臣妾不小心犯了错,王上又会如何对待臣妾?”
夜忱阑声音变得柔和,安慰她道:“我既然答应过你兄长要好好照顾你,当然不会让你出事,孤可以允诺你,日后不论你所犯何错,都会保你性命,绝不废后。”
叶宛如感动地泣声道:“忱阑哥哥,你这么说,宛如好开心啊!”
听到这里,苏倾只觉得一颗被冰封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身子也不由摇晃了一下。
茉栀瞧见了,在一旁扶住她,看着她同样难过地道:“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
苏倾的面色有些发白,现在找夜忱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对茉栀点头,与她转身离开了。
可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叶宛如的声音道:“倾姐姐?你怎么来了?”
苏倾回过身,只见叶宛如已从殿内出来了,微笑着与她打招呼,而她身边贴身宫婢彩鸳的手上正提了个食盒。
茉栀一见那食盒,立刻诧异地道:“姑娘这不是我们给王上送参汤的食盒……”
叶宛如看出了苏倾的神情与目光所落之处,给了彩鸳一个眼色,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食盒,而后端起那碗参汤喝了一口道:“王上方才说了,本宫操劳后宫,特意将这碗参汤赏赐给本宫,好将养将养身子,还说要趁热喝,凉了就不好了。”
苏倾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便与茉栀转身欲走。
谁知叶宛如又叫住苏倾问道:“姐姐也是来见王上的吗?”
苏倾没有看她,只是道:“不是,我已无事了。”
可是叶宛如却是紧走两步,来到苏倾面前,用手撩了撩簪花的鬓发,道:“姐姐怎么这就要走啊?姐姐平日里都深居简出的,我们姐妹可是难得一叙。”
她这一撩,苏倾这才注意到她额前的朱红色的点缀,不由问道:“你这花钿?”
叶宛如见她询问,当即一脸娇羞地笑道:“这个啊,是方才王上为本宫亲手画上的,王上说了这次定是要比上回那个降神妆画得更美,更好看。”
苏倾的心算是彻底地寒了,仿佛又跌回了冰渊之中,她冷着脸转身就走:“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望着苏倾离去的背影,宫婢彩鸳在叶宛如身旁不忿地道:“娘娘,她对您还是这么没有规矩。”
叶宛如却是目的已经达到,心情大好地道:“无妨,她越是这样在这宫中就越容易犯错,我早说过,做事要动脑子。”
*
离开北恒殿之后的宫道上,茉栀紧跟在苏倾身后,劝慰她道:“姑娘,我们奴婢们的命在这宫中最是轻贱,明莲的死姑娘还是不要管了,免得惹祸上身。”
苏倾的步履越发的沉重,逐渐停下了脚步道:“茉栀,等验完尸之后,让人把明莲的尸身送回她老家安葬吧,再多给她爹娘一些银两,好让他们能够颐养天年。”
苏倾知道,依眼下的形势,想为明莲报仇还她公道只怕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做到的,只能先让明莲回家乡入土为安,接下来如何查清此事,揪出真凶得靠她自己了。
自从明莲死了之后,霁雪殿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沉寂起来,苏倾每日都冰冷着脸,就像是一块寒冰,茉栀时不时地会想起明莲,悲伤流泪,就连白虎雪团子也都吃得少了。
苏倾知道此事这样处理,对明莲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她想找出确切的罪证,可是再去天牢询问时,狱卒们根本就回答不出什么,梁钧也就更不肯帮忙了。
又过了一些时日后,前去料理明莲后事的内侍回来复命了,茉栀听到他们的回复,却是拿着个包袱,含着眼泪走上霁雪阁来到苏倾身边。
苏倾一见那摊开来的包袱就诧异问道:“这些银钱和金银首饰怎么都拿回来了?”
小丫头茉栀立刻哭了出来,道:“姑娘,明莲的娘见了她女儿的尸身后,一时想不开,当场就撞柱自尽了。”
“什么!”苏倾听后直接从座椅上站起身来,这样的噩耗实在是震撼触动了她的心。
茉栀哭着看着那些被还回来的财物道:“明莲她爹抱着母女二人的尸身说,他不要钱,他只要她女儿的命!”
苏倾的心头又是一颤,是啊,一条人命岂是用钱就能买回的?是自己太过无能了,又白白断送了明莲她娘的性命,想及此处,苏倾疾走两步,直接拿起了墙上挂着的惊霜剑,提着剑就要出霁雪阁!
茉栀一惊,察觉到苏倾的情绪不对,赶紧追在身后拦住她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你千万不要冲动啊!”
可是苏倾此时已经完全不想听了,命令茉栀不要跟来,自己提着剑就出了霁雪殿。
由于她密府副指挥使的身份,夜忱阑准许苏倾在宫中提剑行走,如今她就提着惊霜剑一路打进了栖梧宫。
栖梧宫的御林军侍卫们根本就拦不住他,不消数招就横七竖八地在地上躺了一片。
王后叶宛如被一众惊恐的宫婢与侍卫们护着退后,虽心有惧怕,却还是镇定地摆出后宫之主的架势呵斥道:“苏倾,本宫知你为王上为靖国立下不少功劳,平日都敬你三分,可你竟然敢提剑闯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