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洪公公一声唱喏,下面跪着的轿夫这才起身起轿,夜忱阑君王之姿在轿辇上坐得四平八稳,稳如泰山道:“夙倾,你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眼看着一张王辇被他占去了一大半,苏倾才察觉出不对劲,他非要紧贴着自己坐吗?
苏倾冷着脸推了推夜忱阑道:“你坐过去一点。”
谁知夜忱阑反而得寸进尺,牵起她的手一拉一带,让苏倾直接靠在了她的胸膛上,像是个君王在宠溺他的宠姬。
苏倾气极,差点在王辇之上跟他动了手。
夜忱阑先下手为强,制住了她,提醒她道:“你这样动来动去,让那几个抬轿子的宫人情何以堪?”
偶然只见下面抬轿的八人步伐歪歪斜斜一阵摇晃,各个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苏倾终于不再乱动了,看着他得逞的目光,像块浑身结满冰凌的冰雕,冰寒冷硬靠在他胸膛上,一点都不温柔。
夜忱阑还特意让她看了看周遭赶紧低头回避的女人们道:“你看,宫人们都看着呢。”
这一刻,**苦短惊残梦,多少宫妃玉殿寂寥空,她额前君王亲手所绘花钿如降神下凡与君王共乘一辇,羡煞了六宫粉黛。
王辇一路停在了密府天牢的大门前,守卫们见到王上亲自驾临,都毕恭毕敬地站直了身子,由典狱长躬身引路,于是苏倾很顺利地就进去见到了明莲。
见她好端端地在牢房中坐着,并未用刑,苏倾总算是松了口气,
“你放心吧,她在狱中只是例行询问而已,不会用刑的。”夜忱阑在一旁宽慰她道。
明莲没有想到此事竟然惊动了靖王亲自驾临,赶紧跪地磕头参拜道:“王上!婢子拜见王上!”
一名狱卒将牢房门上锁的铁链打开,苏倾走了进去问道:“明莲,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莲见到苏倾,顿时流下眼泪惊慌地道:“苏倾,你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我不想死啊。”
她哭着又抓紧苏倾的裙摆,央求起看着她道:“我家里还有贫病的爹娘在等我寄钱赡养,我不能死啊!”
苏倾叹了口气,关心地为她摘去散乱头发上粘的干草,道:“你先说说,你怎会私放信鸽当场被抓?”
明莲被她问得顿时一脸惭愧地道:“苏倾,我的确是有事隐瞒了你,是凉王让我跟着你的,他要我在你身边好好伺候你,不过我发的密信也只是告诉他你在靖宫中是否一切安好,除此以外我可什么也没泄露啊!”
如果明莲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又是如何在宫中取得信鸽的呢?看来这靖平宫中是真有下凉的细作,苏倾想了想,追问道:“那个给你信鸽与你联系的人是谁?”
明莲赶紧如实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啊,他只是在约定的地点给了我信鸽,却从未曾露过面。”
“你若只是向凉王汇报她的近况,又为何密信中写得却是我靖北的军机密要?”在牢房门外细听的夜忱阑开口问道。
“怎么可能!婢子也不知道啊!可是婢子所发出的确实只是报平安的话啊!”明莲吃了一惊,看样子她也不知道其中是怎么回事,被夜忱阑这么一问就更是紧张了。
夜忱阑观察了她的面色倒也不似作假,便又问道:“孤问你,今日可接触过什么人没有?”
明莲仔细想了想回道:“今日晨起,我去尚食局领早膳之时,不小心撞到了王后娘娘的贴身宫婢,彩鸳,而后就稀里糊涂地被抓进栖梧宫了!”
夜忱阑细细思忖着,话说到此处显然已有了两种可能性,要么就是她在说谎,要么是她被抓之时,手中的密信被人掉了包。
明莲见夜忱阑沉思着不作声,赶紧希冀般地看着苏倾道:“苏倾,泄露军机一事我是真的不知情,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苏倾自是愿意相信她,否则也不会费这么多工夫来这里,宽慰她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为你证明清白,你若真不是泄密之人,王上也是不会冤枉人的!”
又询问了一些情况之后,苏倾与夜忱阑才出了牢房。
二人走在阴冷幽暗的天牢过道中,只听夜忱阑开口道:“她毕竟私发密信属实,所以还不能放她出去。”
苏倾点头表示理解道:“我知道,此事我会为她查清楚救她出来的。”
夜忱阑一笑,竟是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她道:“这是出入天牢的令牌,你拿着可随时前来探望。”
苏倾看着那块令牌一怔,原来他一切都早已为自己想好了。
夜忱阑又是一笑,将令牌塞到她手中道:“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此事我也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回去的宫路上,春风徐徐,夜忱阑依旧与苏倾同坐王辇,忽然有些不咸不淡地道:“没想到宁风涯还专门派个人千里迢迢跟着你,在你身边伺候,用信鸽发密信就为了知道你是否一切安好。”
苏倾一听心里就不舒服,不由侧过头看向他问道:“你是在怀疑我?”
谁知夜忱阑这回牵起她的手,凑近她一脸哀怨地道:“我不是怀疑你,我是吃醋了。”
苏倾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出来,夜忱阑的手却是越握越紧,他的眼眸如夜晚星辰,看得她一恍神,终是没有了动作。
随着王辇将苏倾送回了霁雪殿,夜忱阑才松开了她的手柔声道:“早点休息吧,我也该回去继续批阅奏章了。”
茉栀早已在殿门前焦急地等候,见苏倾从王辇上下来,赶紧去扶着她将她迎进殿。
苏倾走了两步,也不知怎地回身看着正欲起驾的王辇叫住他道:“等等,夜忱阑,你要多注意身体。”
夜忱阑也侧过头来看向她,牵起好看的薄唇笑道:“放心,我会的。”
眼看着仪仗渐渐离开,苏倾竟是又追上前两步道:“夜忱阑,我等你给我一个交代!”
*
入夜的靖王后宫殿,栖梧殿。
叶宛如屏退了殿内的所有宫人,一个人走向昏暗的内殿,竟是对着屏风后的男子行礼参拜道:“拜见九重天的太子殿下。”
靖北煜郡王夜承欢应是久等了,有些不耐烦地告诫她道:“别以为你在凡间当了区区一国的王后就可以目中无人,不要忘了等你回到仙界之后,谁才是掌管你仙籍的人,谁才是九重天真正的主人。”
自从靖王夜庸退位,雍也氏倒台之后,夜承欢就失去了一切,好不容易靠着叶宛如的帮助才从去襄河郡的路上死里逃生,便开始密谋造反。
只是也不知为何,自打他恢复九重天的记忆之后,凤临跟涟银就没了消息,怎么也联系不上,要不然他也不会纡尊降贵偷偷摸摸潜入宫,来找这个叶宛如谈合作。
叶宛如听他这么一说,赶紧恭敬地赔罪道:“小仙能有今日全凭太子殿下与天宫两位娘娘的恩典,太子殿下若有交待只管吩咐便是,小仙不是已经给太子殿下军事机密了吗?如今,红夜死了,梁钧废了,等于断了他的一臂。”
在叶宛如看来,这两个人平日里都帮着苏倾那贱人,早些除了也好,就当是顺手卖个人情给太子辰煜,反正要帮忱阑哥哥巩固王位,有她跟她权倾朝野的宰相父亲就足够了。
夜承欢这才满意地点头道:“嗯,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只是让你下凡来许你一世情缘,你答应做的事好像还没有都完成。”
叶宛如立刻就明白了夜承欢所指何人,巧笑着道:“太子殿下说的是苏倾这个女人吧,放心,就算太子殿下不说我也会处理了她的,不过这还需要太子殿下在宫中的势力相助。”
说着,她越过屏风,自作聪明地将自己的计划详细说与他听。
夜承欢听着听着嘴角难掩地上扬,忽而笑出了声道:“你果然是个心思玲珑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最讨人喜欢,先帮助本殿现在凡界夺回王位,回九重天之后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叶宛如承蒙他夸赞,笑得更加伶俐可人,更加讨好恭维地道:“是,日后小仙在天界可全都仰仗太子殿下和二位娘娘了。”
于是这二人又详细谈了接下来的计划后,夜承欢才从屏风后悄然离开。
叶宛如望着昏暗中那扇已经无人的绣凤屏风,眼神中像是爬满了蛇蝎淬满毒道:“哼,你一个天族太子算什么,等我的忱阑哥哥回归九重天,这天帝之位今后谁来坐还不一定呢!到时候,我可就是天后了!”
*
苏倾这几日一直在霁雪殿中思考着如何解救明莲的办法。
茉栀将一盘盘精致好吃的糕点装满食盒,对苏倾道:“今日姑娘要去天牢中探望明莲,婢子早早地就备下了好多好吃的,也不知道她在狱中怎么样了。”
苏倾正看着手中的天牢令牌愣愣地出神,面容上不知不觉间竟然浮现出一抹浅笑。
“姑娘,你笑了,婢子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她这一笑如冰消雪融把茉栀给看得呆了呆,小姑娘惊讶地叫出了声。
苏倾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异样,赶紧收了笑容,假装镇定地继续望着手中令牌,只是眼神都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茉栀见了高兴坏了,来到苏倾身边立刻善解人意地道:“要不要婢子给王上熬一碗参汤送过去,姑娘放心,婢子以前在尚食局做事,手艺可好了,看上回送姑娘回来时,王上的气色不太好,姑娘也该关心一下王上了。”
苏倾听着她这样,忽地想到那日在北恒殿他忙于批阅奏章的疲惫身影,不由道:“他整日忙于国事,劳心伤神的,给他送碗参汤过去吧。”
茉栀一听十分开心,她家姑娘这下终于肯跟王上和好了,连连应声说是。
于是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苏倾便与茉栀提着食盒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