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哥一心几用的本事确实很不错,他一边在手机上操作着疯狂走位,一边拿眼睛瞥着陈敦作法,一边竟然还能回答燕惊寒的话:“谁知道。我听人说的是,长生观正修呢,办婚礼来的虽说都是有血缘的,但非同姓人家还是太多了,冲撞了。”
“所以他们说陈雷和他媳妇昨晚上不是遭了贼,而是是撞鬼了。”
真的假的?
燕惊寒把脸皱起来,表示十分怀疑。虽然陈家村的风水确实不怎么样,村里的坟还被刨了,确实是有新鬼旧魂作祟的可能性,但“冲撞”长生观这个解释就有点说不通了吧?
长生观里面什么都没有供奉,能冲撞什么东西,冲撞了为什么又会招鬼?
这几件事之间有任何的逻辑性吗?到底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而且他们怎么确定,让陈雷和穗穗昨天晚上遭受惊吓的事一定是撞鬼了?怎么确定的,拿什么确定的?
万一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呢?
估计游戏哥也不会知道更多了,燕惊寒随便在人堆里找了个年纪大点的人问了句:“这是怎么知道就是撞了鬼?不是说有人摸新娘子红包吗,什么鬼这么贪财?”
谁知道那个老人回过头来,惊恐万状看了燕惊寒一眼,挪开他三步远。
燕惊寒心说我这是说错什么话了,我只是让他们不要迷信而已。有贼报案,确定是鬼干的再抓鬼嘛!
他十分尴尬地转过脸去,对着陈霁打哈哈:“你说他是不是不太能听得懂普通话?”
陈霁低着头郁郁的,有点精神恍惚,闻言只“嗯”了一声。
燕惊寒心中啧啧,打算赶紧打听完了把陈霁拉开,离这个一大长串帝君远点。
他又连续问了几个人,谁知道那几个不是支支吾吾,就是讳莫如深,再要么就是一脸嫌弃地让他别胡说八道,然后跟避苍蝇一样离他好远。
大概是昨天晚上在陈雷新房的壮举令他声名远扬了。
问了半天,没有结果,燕惊寒抓抓脑袋,拉着陈霁打算回家:“要不咱们蹲到晚上看看,昨天那个东西还会不会出现?”
“别,不要。”陈霁听见这话,像忽然回过神来一样,一把攥住了燕惊寒的衣袖。
这就有点失态了。
可没用一个呼吸的时间,陈霁自己就意识到这样确实有些失态。他自长长呼气,缓了好几秒之后,才真正说出正常话来:“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为什么?”燕惊寒眼里的陈霁是个很冷静自持的人,可自从他接到那通电话之后,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失态了。而且,他自己到陈家村已经有一天的时间,陈霁可能到得比他还早一天,但一直都没有听他提到到底把他奶奶的墓怎么处理了。
“为什么……”陈霁喃喃自语,眼神又开始失焦了,“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让我别碰这些东西。”
陈敦正在做的科仪已经接近尾声,“招来”那个所谓的一大长串帝君之后,画了几个驱鬼的符篆贴在陈雷的新房门口。人群看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渐渐已经有一些人散开,各自与熟人聊天,去干自己本来该干的事情。
燕惊寒也拉着陈霁离开,悄声问他:“那你奶奶的事处理了吗?”
“还没有。”远离了帝君像的视线范围,陈霁的神志渐渐回笼,说话也不那么打着飘了,“只是填土当然是最简单的,只是被波及到的坟墓还包括我爷爷我太爷还有几个祖宗。你也知道,整个陈家村几乎都可以算是本家,所以几个族老决定要重新敛骨安葬、作法安魂。”
听见“安魂”,燕惊寒的眉头兀自跳了跳。
其实如果不是什么怨气很重的厉鬼,头七之后就不用再继续安魂——就像乔源源,完全可以自行消散。当时在陈霁新房一群人开玩笑的时候燕惊寒也跟着听了一耳朵,陈霁的奶奶是他高三那年去世的,到现在已经五六年过去了。
这个所谓的“安魂”要么是陈家村一种礼俗性质的仪式,要么就是陈家祖坟真的有什么问题。
“如果是我自己,我向来是不在乎死后尸骨的,烧成骨灰撒到水里和埋进土里没有什么区别。”陈霁抬起眼来,远远朝着一个地方望过去,“可是我奶奶生前很在意这种事情,我只是想让她安心。”
燕惊寒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往下问:“那作法安魂的良辰吉日是什么时候?还是已经处理完了。”
“说是等陈雷结完婚。”
听见陈霁这么说,燕惊寒忽然“嗤”了一声:“那就是到现在还没有定日子呗!陈雷昨天已经结完婚了,你信不信等你过两天再去问,他们就说要先把陈雷撞鬼这个事处理完。这事可是牵动了好几个祖坟,按他们都是本家的说法来看,为了避免惹出事端来,就应该越早解决越好,根本不该找任何借口!”
“这个事情就很奇怪。你们村的人大部分感觉都是相信鬼神之说的,什么证据都没有却斩钉截铁认为一定有鬼混作祟,说句不好听的,确实是挺迷信的。但如果这样想下去,如果他们这么迷信,认为一定是鬼怪作祟,就更应该提早定下安魂的日期。但他们做法是,耗着。”
这又是在耗什么呢?
陈霁是聪明人,听闻这句当场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他们在拖延时间?要么祖坟被刨这件事很严重,他们处理不了就一直拖着;要么……他们在等什么东西。”
“关于处理不了这个问题,我有一点我自己的看法。”燕惊寒冲着陈霁挑挑眉毛,感觉从司雪案到鬼婴案,他一直都在冲着陈霁开屏,只有这一回是真真切切有了回应,“你也知道的,除非有执念,否则魂魄会自行消散。陈家村那些被扒开了坟的祖宗,少说也去世有五年以上,再早的那更是早就成灰飞了,他们这个所谓的安魂其实……大概率可能礼俗性质更大吧。”
横死的人更容易产生执念,出事的人可能大概率伴随着凶杀、自尽或者其他别的刑事案件。当时出事,当时公安局和特情局可能就一起出动办理了。更何况这里埋的是一群死了这么久的人,作古多年的祖宗大概也没那么闲得慌,在子孙后代的地盘上疯狂作祟。
听见执念,陈霁的神色动了动,抬起眼来看了一眼燕惊寒。他几次反复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燕惊寒微微皱了下眉。
陈霁绝对有什么话没说,也不知是不好开口还是不能开口。既然如此,那他确实不能小看了这个事情,一会儿就劝他去祖坟溜一圈看看,晚上搞不好还得蹲个点儿。
总有一天,他会让陈霁在他面前毫无保留毫无忌惮地说出那些难以言说的隐痛。他这样优秀的人,不应该被这些事情绊住脚,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懒散模样。
“至于等什么东西……”燕惊寒暗自下定决心之后,又开始解释第二个问题,“这个也很奇怪,总不能是等村支书开完会回村吧。村支书见了他们大搞封建迷信,那还不得挨个逮住批评教育!”
排除了一个最不可能的选项,还是无法得知村民们耗着这件事到底是在等待一个什么时机。等长生观修完?还是等许久未在村中出现的那个一大长串帝君重见天日,给他造势,让他再次出现在家家户户的墙壁上?
哪个理由都很奇怪。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
想到这里,燕惊寒兀自翻了个白眼。也许根本没有什么难办的事,搞不好村里这群讨厌鬼是在欺负陈霁年轻,和家里的关系又不好没有倚仗,在故意敷衍他。
但燕惊寒没有证据,他只是在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这群昨天和他们闹得很不愉快的人。就算陈霁看起来平等痛恨陈家村除了他奶之外的每个人,那陈家村里也全都是他的同族,这种类似骂人的话断不是燕惊寒这种外人能随意说出口的。
“所以啊,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得探查一下到底是真鬼还是装神弄鬼。要是真鬼,捉鬼那我最拿手;要是装神弄鬼,你也没必要跟这群人再维持什么表面和谐了。”燕惊寒从背后推着陈霁,给他一个借力推着他俩往坡上走,“现在时间还早,咱俩趁着白天到你们祖坟去转一圈。然后回去养精蓄锐,晚上我亲自去蹲点儿,好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燕惊寒抬头远望,长生观立在山头岿然不动。这几天每个人都告诉他,长生观在修缮,外面的挡板也告知着外人,这里现在不能使用。可他确实一直没有见到过来修缮的工人,也看不出来这个地方有什么好修缮的。
再加上那风水布局很古怪的陈家祠……
如果有机会,他也想去长生观和陈家祠里看看。
至于门票——给陈霁多当几天长工,就当时抵他去长生观旅游的门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