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官司最大的成果是让柏竹喧结识了柳闻乐,柳闻乐的持之以恒简直令他叹服,那天开庭过后就在微博上放出了消息,导致第二次开庭的时候来了很多柳闻乐的粉丝围观,那场面,真是让他啧啧称奇。很多胸口带着小徽章的男男女女坐在那,给人无形之中增加压力,这也许是法官为什么在宣判的时候停顿了一会的原因——毫无疑问,柏竹喧又一次输了。
柏竹喧很少体验到输的感觉,但这一次,他诡异的不排斥。
柳闻乐是个很好的律师,这也许是她为什么可以在律师界拥有这么高的人气的原因,他罕见的不想去争夺输赢,要是问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柳闻乐这样的人太少见了吧。
律所的合伙人多数野心勃勃,他们不顾一切的往上爬,并由此挤压掉不少个人的机会,柏竹喧是,Amber是,他们目光所及之处的大部分律师也都是,他们都是带着冷漠面孔的陌生人,行走至今,最怕冲动。
柳闻乐的话打断他的思绪:“柏律,一块去喝一杯吧。”
柏竹喧想拒绝,话到嘴边又有点说不出来,最后沉默点点头,当做应答。
柳闻乐很高兴,一路飙车带他来到酒吧,里面没几个人,三三两两,柳闻乐大声招呼道:“来两瓶百威。”里面很快传出回应:“马上来,您稍等。”
柳闻乐帮柏竹喧拉开吧台边的软质座椅,示意他坐下,笑吟吟介绍道:“我很喜欢这家酒吧,里面的服务生超正点的。”说完她一抬下巴:“坐啊。”
柏竹喧随口一句:“怎么能让女士给我拉椅子。”本来只是玩笑话,他嘴上这么说身上很诚实,平静的坐在那,翻阅菜单想点个甜品,却听到柳闻乐严肃的纠正他:“女士当然可以拉开椅子给男士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像是打开话匣子,一溜烟说着话:“哎,我其实很讨厌男性告诉我某些事是男性可以做而女性不能做的,不觉得很荒谬吗,莫名其妙的男性尊严,正如同我讨厌对女生的小恩小惠一样,如果真的做到了绅士风度,现在女性的就业率就不会这么低了。”
柏竹喧有点惊讶的抬头看她,没想到柳闻乐会和他吐槽,在昏黄暗淡的灯光下,她的眸子不知为何亮的惊人,七情六欲一下子燃烧起来,变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柏竹喧思考了一下:“抱歉。我好像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感谢你提醒我。”
柳闻乐可能还真是奇葩遇多了,这下竟被他的态度搞得呛了一下,她咳嗽几声,诡异道:“你能明白?”
她以为柏竹喧会点头,说完全能理解她们的处境,明白她们的不公不正,了解她们的诉求,谁知道这人居然摇头了。
柏竹喧看着发愣的柳闻乐,认真道:“我不是女性,所以不能设身处地的了解你们的困境,在我看来,如果刚刚你不提醒我,也许我很多年后回想起今天,我会问自己,绅士风度究竟是来规范谁的呢?规范女性被照顾,规定男性照顾别人。但如果你坦诚的告诉我你不舒服,可能在思考后,我能更快的明白这是一种不公正的制度。”
抿了口百威,清爽的气息绽放在口腔,他不禁舒缓了眉眼,他抬手,点了个提拉米苏。
柳闻乐:“我有点好奇,在你意识到在这个世界男女之间不够公平时,你会帮助她们吗?”
柏竹喧再次摇头,柳闻乐已经感受不到震惊了,他说:“还是那句话,谁痛苦,谁改变,谁改变,谁受益。今天你坐在这里,并不是在寻求男性的帮助的,不是吗?”
听闻此言柳闻乐笑了,笑的很大声,很畅快:“你真的很有意思啊,柏律师。我说真的,加入我的工作室和我共事吧。”
“我有预感,我们其实是同类。”她笃定道。
柏竹喧又露出他惯有的嘲讽态度:“我这草民可攀不上柳律师这尊大佛,您还是自己改变世界去吧。”
“哎,”柳闻乐继续道,“你真奇怪,明明觉得我做的是对的,为什么是这幅态度呢?我第一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是个很没有同理心的衣冠禽兽,就是那种什么都不顾及的人,不顾及法律啊,道德啊,公序良俗啊这些的人呢。怎么现在看你说的这么头头是道的。”
“不,”柏竹喧反驳,“我很在意法律,也很在乎道德,但这套标准只能约束我,约束不了别人。所以我不在乎别人有没有道德。”
柳闻乐:“所以柏律是觉得自己是个非常有道德的人喽。”
柏竹喧睨她一眼,问:“你又要挑什么刺。”
柳闻乐急忙陪笑:“哎呦,哪里的话。那你为什么要接这个案子呢?”
“形式罢了。”
柳闻乐识趣的没再提这个话题,她今天穿了中跟鞋,滴滴答答敲在地板上,半晌她问:“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傻。”
这句话柏竹喧倒是有力气听了,他点头放下酒杯道:“原来你知道啊,这段详细说 。”
柳闻乐“呸”了他一声,搅碎了一点点迷茫的心绪,她有点恍惚的回忆:“我记得一开始我不是想当律师的。”
“初中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世界是很不公平的,那天晚自习,大概是八点吧,外面的晚霞很漂亮,我和我的朋友溜去看了,还偷偷拿傻瓜相机拍了照,我们班图书角都是些很破的书,以往我都不看的,但那天我正好没有事,外面刮着风,我鬼使神差拿了那本书,是余华的《活着》,看的我好难过,看到有庆为了救市长的女人被活活抽死,也许是一本书改变了我?我从这时候意识到,原来世界上的命是分三六九等的,在旁人看来,我可能已经有很多东西了——富裕的家庭,开明的父母,可是在那些更高阶层的人眼里,我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两样。”
“那一天。”她有点恍惚的自述,“我觉得我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平稳的《楚门的世界》,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身边的一切,父母很不解的问我,为什么到叛逆期了呢?这时候我发现,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没有价值,你知道吗?”她猛然抬头,又用那种熊熊燃烧的眼神看他,“当你没有话语权的时候,说什么都只是不成熟的控诉而已。然后我出国,去看了很多书,都找不到答案,就在我有点泄气的时候,我去听了一场演讲。”
“那个教授看起来年纪很大,他说,奥兰着·德古热发表了《女权与女公民权宣言》,它是法国也是世界历史上第一份要求妇女权利的宣言。1793年,奥兰著·德古热被激进的革命者推上了断头台,她表示‘女性可以登上断头台,她们也应该能登上法官席’。”
柳闻乐又一次笑出了声,她眼睛亮亮的,像个孩子一样赤城:“天啊,这么多年,我居然还能记得这段话哎。然后他又举了一个例子,他说根据宪法规定,美国众议员是按照人口比例选举出来,在没有废除奴隶制的前提下,黑奴的公民权属于奴隶主,五个黑人折算成三个白人。”
“柏律师,你知道这次演讲对我来说有多么震撼吗?我第一次知道,言语是有力量的。”
她嫣然一笑:“女人可以登上断头台,他们也可以登上法官席,这就是我今天站在这里的原因。”
柏竹喧有过这样的时刻吗?也许是有的,但那段日子已经模糊,平淡的消失在他的人生里,他温声道:“恭喜你,柳律师,你成功了。”
“那你呢,柏律。”柳闻乐灌了一大口百威,酒吧的灯光明明暗暗,服务生端上提拉米苏,柏竹喧拿起银质铁勺,挖了一口,送到嘴里咀嚼,嗯,咖啡的味道中和掉巧克力的苦,平衡的刚刚好,他也第一次和别人提起自己的故事,那段年少的,灰暗的,像奶油一样松散的岁月。
他言简意赅道:“你想听什么?”
柳闻乐一针见血问:“我听我们同级提到过你,那时候你不是说‘永远会保持同情和怜悯’吗,你和我听说的可有点差距。”
同情和怜悯吗?这句话有点耳熟,但是他居然已经回想不起来这句话是自己说的了,柏竹喧微微顿了一下,也许是今天柳闻乐也讲述了她的故事,一个还一个嘛,很正常,所以他鬼使神差的开口:“你知道我的第一个案子是干什么吗?”
他没等柳闻乐回答,自顾自道:“那场官司里我只是一个实习律师,坐在上级旁边记录的那种,我的上司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律所知道这点,于是将一个富二代杀人案交给她来处理。”
“那个富二代半夜嗑药磕嗨了,半夜持刀刺伤了门口的保安,有个路过的年轻人看不下去说了他几句,那人就把人杀了。后来家里托了关系,给他办理了精神病院的证明,他只被关押了几年就出来了。”
“他真的有精神病?”
柏竹喧摇头:“我听到了我上司和他父母这么建议的,他没有,在庭审过后,他还挑衅受害人家属,说,‘你们的贱命一文不值’。我现在还记得他说这话时的表情,那种不屑又傲慢的表情,我一直记得。”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年轻人也是律师,还在读书呢,刚大一,拼尽全力才考上那么好的大学,就被这么个人毁了。”
柏竹喧有时候觉得,这个富二代杀掉的人会不会是他呢?那个满腔热血,一身少年气的人,那天他的“正”字刚划下第一笔,正满怀期待的准备为人世间主持公道,却在那一刻发现自己只是一粒尘埃,像蜉蝣,撼动不了大树,渺小又可怜。
他沉默半晌,只是吐出一口浊气道:“可能人生,就是这样吧。”
“哪样。”
“荒唐。”
还有一个案子改变了小柏,这个之后写
为了写事业线把时间往前推了一个月谁懂我
所有人都不完美啊啊啊啊啊,完美主义退散!
如果在中午12点前没更新就是没有哦,爱你们
谁痛苦这句话出自德国心理学家海灵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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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卫视政论节目《这就是中国》在4月8日的第13期节目中,节目主嘉宾、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院长张维为教授解构了西方普世价值概念,指出“普世价值”并不普世的四重困境。
——女性话题和黑人话题来自这里!昨天太困了忘记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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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