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意大利语的意思是,圣诞快乐。
很朴素的一句话,也许是阿莱塔女士给了他启发,反正在那个夜晚,他脱口而出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圣诞对宋知有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他在圣诞节的时候会象征意义的收到一堆包装精美的苹果,然后再象征意义的送一堆出去。
商场会提前开始放《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到处是装点上小礼物的圣诞树,就这么紧凑的摆成一整堆。
红色的海洋包裹着这个城市,摇曳着铃铛声,街边开始说着降价大减价,老板回家过年的标语,哪里都是喜气洋洋,红的喜气,又俗气。
宋知有看着那个晚上的星星,忽然觉得,圣诞也许是个很好的节日。
所以他说,圣诞快乐。
演出定档在七点,他们早早的来到剧院门口迎宾,他们穿着托节目组买来的正装西服,面带微笑的看着门口。
剧院门口是拱形的柱子,层层叠叠环绕着一圈金丝,这样的设计很巧妙,站在桥洞里头的时候,你是看不见外面的动静的。
只是门口的光会突然暗淡一下,等待几秒,就可以判断出是有人来了还是树荫遮挡住了门口的阳光,等待的过程很磨人,因为没有几个人走进来,大多时候是虚惊一场。
他们等待到六点,提前去后台准备起来,节目组已经在最好的位置摆放上了摄像机,力求拍到最好的画面。
后台是一片祥和,大家有说有笑的凑成一堆,喝着热腾腾的茶,木偶表演者正在彩排,宋知有和乔渚也紧张的练习了好几次。
宋知有问乔渚:“紧张吗?”
乔渚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有点,毕竟,这是个不容马虎出错的舞台。”
宋知有看着他的样子,安慰的捏捏他的手,说:“没事的,就当是一次平常的演出。”
“不是这个。”乔渚反驳他:“我是因为和你一起才紧张的。”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演出呢,知有。
宋知有愣了一下,然后笑出来:“原来你在纠结这个?”
他说:“我保证,这不会是最后一次。”他做了个很很俏皮的晃手指的动作,像小猫摇尾巴,反正乔渚忍不住,他伸出手想去抓这只手,宋知有往后躲,他们之间隔着大提琴,很重,乔渚够不到他,只能惺惺坐回去。
同组的艺人尼科罗看着他们打打闹闹,有点怀念的问他们:“你们是今天的琴师?”
尼科罗已经快五十岁了,留着大胡子,笑眯眯的小眼睛,皱纹的走向非常有趣,身子胖嘟嘟,是个和蔼的白胡子爷爷,像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
他从事这个行业占他人生当中四分之三的岁月。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随着恩里切塔女士学习着木偶戏,现在也留在这个剧院表演。
宋知有点点头,刚刚这位先生只在旁边看着他们说话,没有搭腔,于是宋知有主动说道:“是的,先生。我演奏大提琴,这位演奏钢琴。”
尼科罗笑着望向他们,说:“我在很久之前,比你们小一点的时候,就来到这间剧院了。那时候这里和现在差不多,但是,不管是谁,只要我们开始演出了,总是人满为患的。”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现在来的人少了啊,你们是来这里旅游的吧。”询问的句式肯定的语气。
宋知有说来了这里就是这里的人,英雄还不问出处呢,尼科罗哈哈大笑,称道真是奇了,乔渚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打趣,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演出开始的时候,大堂里堪堪算得上满员,他们坐在红色的幕布之后,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尼科罗先生很好心的安慰了他们几句,叮嘱他们不要紧张,他们笑着点头说好。
宋知有靠在他身边和他咬耳朵,说还没有看木偶剧,演完我们偷偷溜出去看,乔渚调笑他说你不是好学生吗,怎么逃课这一套也会。宋知有挑眉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好学生,你可没猜准,要不给你我的生辰八字把我的生平都猜一下,乔渚摇摇头说我在我们学校的官网查过你,看到你的专访,标题写的就是品学兼优好学生,一朝转专业为哪般。
标题党,宋知有笑着说。
离节目开始还剩一分钟的时候,他们看着面前默不作声往前跳动的分针,看着红色的幕布,看着准备好上场的演员们,看着他们对着木偶进行最后的检查。
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都准备就绪的情绪很能掀动众人,他们等待着,等待着最后的那一秒,节目开始了。
台下人头攒动,掌声如擂鼓,他们开篇就指挥木偶跳出去走剧情,他们则等着之后的新篇章再插入音乐。
这次他们陶醉在了这一小段音乐里 ,无端觉得演奏时好契合,默契的不可思议,音乐平缓,流淌出来一条音符的河。他们在台后隐秘的地方透过幕布偷偷看着台下的观众——他们的脸上是欣赏和认真,带动了两位演出者的情绪。
演出很成功!他们没等接下来的木偶剧结束就吻在一起,平复自己血液里被激出来放热血因子,于是急忙啃咬对方的唇瓣。
他们吻的很凶,像是要把一些不安分的躁动压下去,唇瓣被他们蹂躏的渗出血来,艳红的,像龙的眼珠子,俏生生挂在唇上。
旁边伴奏的大叔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要打架,看到接吻时松了一口气,放松的示意他们去里面亲。
宋知有听话牵着乔渚的手,悄无声息回到休息室,他们亲密的靠在一起,像是冰天雪地里相互依偎取暖的勇者,用全力去拥抱彼此。
他们溜出去看完了剩下半场木偶剧,不得不说,灰姑娘硬生生演出成热血沸腾的动作片,幅度大,台词念得飞快,节奏也被演员们带动,台下的观众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一心只想着接下来的剧情。
就在快要结束时,他们又从后门溜回舞台,跟随着演员们一起谢幕,沉重的红色幕布拉开时,剧场灯光乍泄,明亮如礼堂。
宋知有被灯光刺了一下眼睛,眼睛里慢慢浮现出生理盐水,他眨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观众们,还有手边的大提琴,露出了一个艳光四射的笑容。
他们一起鞠躬,大家说着感谢和理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是一种光是看着,你就觉得幸福的笑容。
演出结束后,他们在阿莱塔女士亲昵的责怪他们怎么乱跑时装作乖宝宝一样不吭声,阿莱塔看着他们好笑索性直接拿了小凿子,陪他们去往剧院旁刻演出人员的名单。
其实那个名单上远没有宋知有想象中那么多人 ,他询问阿莱塔女士,对方嗔他一眼说:“因为木偶戏的演员真的很少很少,我们订了演员基本不会更换,你们算是很少数的能刻名字上去的演奏人员了,我们的演奏人员一般不换。”
阿莱塔说着把小凿子递给宋知有,教他怎么刻,第一下,这个石壁太硬,只磕下来一点石灰。
当宋知有大力敲上去的时候,很明显的敲歪了,那一个宝盖头上的点像个避雷针一样戳在上头。
他歪歪头,接下来倒是刻的很顺利,阿莱塔看不懂,所以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们刻,乔渚接过宋知有手中的凿子 ,跟着他的名字刻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用了点巧劲,将名字刻的很漂亮。
结束后 ,两人退后欣赏,并没有把节目组放进来的他们随心所欲多了,调笑着嬉戏打闹 。
宋知有开口道:“女士,我想在这边留一段时间,可以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握着乔渚的手,力气有点大,但乔渚没说话。
阿莱塔有点惊讶,她问:“是摄影的事?当然可以了。”
宋知有摇摇头:“不,我想,我想留在这里,学会一场剧目。
阿莱塔女士的眼睛瞪大了,她有点愤怒的说:“木偶戏是很严肃的东西,这不是你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学会的,为了宣传,我们可以配合,但着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你知道一个剧目要花费我们多少时间吗?!”
宋知有摇摇头,阿莱塔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一年。”
“我们从制作木偶开始筹备,中途的剧情,音乐,道服化和台词,都是我们的心血,你说想学,可以啊,留下来,一年。”
她的眼睛是不容亵渎的专注和认真,宋知有看着她,愣住了。
他确实没想过要这么久的时间,国内的很多事情都没有安排好,节目也才录到一半 他怎么能直接说留下呢,这才是不负责任的体现。
阿莱塔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到底还是心软了,她摸摸宋知有的头发,说:“我知道你喜欢这里。”她指了指脚下,“谁爱着这里,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有一天,你准备好了一切,欢迎来西西里找我。”
“如你们所说,这是承诺。”
她笑了一下,说,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