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西里的旅游宣传广告当中,有一段很醒目的标语:木偶剧是意大利民族艺术中一束盛放的长寿之花。
阿莱塔女士所经营的这家剧院,显然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就在那天晚上六点,阿莱塔女士找到他们,笑着提出邀请:“你们愿意加入我们的演出吗?”
乔渚很惊讶:“我们?”
阿莱塔笑的很和蔼,带着点看小辈的包容道:“是的,我们这次的演出是专门练习的比较创新的方式,灰姑娘的演出,你们会什么乐器吗?”
“一点大提琴,女士。”宋知有说道。
乔渚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的问她:“会一点钢琴算吗,我过了钢琴十级。”
“哦,宝贝们,这当然足够了,我们还能给你们多重的任务吗?你们只要上去演奏一会就够了。”
阿莱塔的眼神里带上了点忧郁,但她很快又重新笑出来,接着晃了晃她手上的那个小凿子道:“我很感激你们,不管这件事会不会成功,你们对他的帮助都足够我们铭记在心,我希望你们加入这次演出,然后把名字刻在我们剧院后面的演出人员列表上。”
“这份名单可是从剧院开设就存在的哦。”阿莱塔狡黠的眨眨眼,带着点恶作剧的笑容道:“你们的名字在很多年后也会存在于那里,每一个演出人员都会看到你们的名字靠在一起。”
宋知有被惊到了,他觉得自己甚至有点说不出话来,看着阿莱塔鼓励的眼神,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问:“女士,真的吗,我,我们,我们可以把名字刻上去吗?”
他一下变成了小孩子 ,好像将名字刻上去是一个值得他付出一切的事情。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难以言说的憧憬和幻想,就像小时候谈及理想的孩子那样童真,充满希望。
阿莱塔被他逗笑了:“当然了,我的孩子。”
宋知有伸出手,抱住她,难掩激动道:“女士,谢谢你。”
阿莱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抚小孩子一样道:“所以,为了不出意外,你们现在就要开始练习,知道吗?”
宋知有和乔渚对视一样,他们同时笑着说:“保证完成任务。”
阿莱塔好笑的看了他们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告诉他们可以先去剧院里练习,那边有很多乐器,可以去练习。
“总共十分钟,孩子们,好好准备,我相信你们 。”阿莱塔笑着亲了他们的侧脸一口,乔渚看着宋知有,趁其不备一口亲在他的下巴上。
宋知有已经变成了小孩子,高兴的说不出话来,此时被偷亲,没反应过来似的,继续高兴的笑。
乔渚看着他纯真的像孩子一样的笑容,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 ,他也不指望宋知有还存在理智这种东西,牵着他的手来到了剧院。
他很乖,像只被偷袭后傻呆呆的小猫,任由乔渚牵着,时不时露出傻笑,他带着点期待说:“乔渚,我们的名字要一起刻在演员名单上哎,我有点激动。”
乔渚看着他的样子笑道:“好的好的,这个时候我才能看出来你比我小,我们要快点去练习了哦。”
宋知有哦了一声问:“阿莱塔女士有和你说演奏哪首吗?”
乔渚回答他:“贝多芬的 A大调第九号小提琴奏鸣曲。”
“我刚好学过这首曲子!”宋知有很惊讶,随即笑眯眯道:“之前说要教你唱主题曲结果还是你自己学的,现在算是兑现诺言啦。”
可惜了,乔渚有点无奈的说:“这首曲子我也会,还在高三的毕业典礼上演奏过。”
两人对视一眼,不自觉的笑出来,乔渚坐在钢琴椅前面,宋知有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座位上,开始合奏。
一开始的琴声总是被打断,他们看着五线谱上的音符,努力回想是怎么弹的,慢慢弹几段找找手感。
有的时候,你能感受到音乐的存在,大部分时候他们不是那么明显,你只觉得害怕出错,害怕手不听使唤,怕那一瞬间头脑空白,可是到了真实的那一刻才发现,台上的人是看不见任何人的,他只能听见耳旁的音乐声。
昏暗的光线打在幕布和栏杆上,阴影落在台上,乔渚的手指纷飞,宋知有看着这一刻的乔渚,他显然很紧张。
这是自然的,两人都有一段时间没有碰过乐器了,两人都有不少错处,但他们谁都没有停下来。
剧院的钢琴显然有些年头了,发哆这个音的时候像发颤的水滴砸在了地上,这个大提琴的音色倒是很不错,经过时间的历练,音质醇厚的宛若一杯酿造多年的红酒。
一遍,两遍……然后是数不清的合奏,他们从一开始的漏洞百出,到现在都配合默契,花了整整六小时。
没有人说累,他们一遍遍听这首曲子,然后重新来,他们逐渐找回了手感,手指形成了肌肉记忆,这首曲子练的越弹越纯熟。
当弹奏的那一刻,你会清晰的认识到不同的乐器组成的玄妙的和声,乐器之间是有吸引力的,他们的声音缠缠绵绵的绕来绕去,莫名其妙的慢了下去。
宋知有觉得有点恍惚——台上的是六年前的乔渚,还是六年后的?他分不清,只觉得手上的动作变慢,他眼前的昏暗的灯光好像变亮了,像他们学校大礼堂的灯光。
两人的手都很酸痛,他们聊了会天,莫名其妙的拌了两句嘴,说什么你高中有这么认真吗一类的话,然后看着对方笑出来。
宋知有瘫坐在观众席上没个正型,带了点疲惫的歪头坐在那,怀里是他的大提琴,乔渚则趴在钢琴上,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和钢琴拥抱。
真正停下演奏是凌晨一点的事了,他们携手坐在那条小道上,西西里的星星很亮,今日又是一轮弯弯的玄月,肩膀偶尔会撞在一起,但很快又避开。
他们随意的交谈着,说着很多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题,步子慢慢的,这不是一条很长的小道,但他们都走的很慢,恍惚间带起一阵温柔的风,吹散了夜晚的寒凉。
最后他们也没有回到房间,随意找了一块大石头,宋知有把外套脱下来垫在石头上,两人躺在石头上看月亮。
耳边还有鸟雀偶尔的叽叽喳喳,身边是一具热乎乎的身体,他们的胳膊靠在一起,一开始是一种试探,然后肌肤相贴,他们在这里接了个吻,一吻完毕,又躺回原来的位置。
两人都躺在石头上喘着气,天很暗,树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宋知有说手痛,乔渚就认认真真给宋知有按着手,宋知有转头看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他缓过神,才继续说:“我不想回去了。”
乔渚问:“你想去哪里?”
宋知有看着他:“我想留在这里。”
乔渚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他是那么聪明的人,明白他的潜台词,不只是想留下看月亮,还想留下学木偶。
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乔渚想,我怎么样都可以。
“你知道吗?”宋知有突然开口道:“很久以前,是我上高中的时候了吧,那时候刚刚开始学艺术,觉得自己特别的不一样,所以跑去寺庙了一段时间。”
乔渚笑了一下:“寺庙?”
宋知有看着他点点头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奶奶经常去那个庙,还在里头供奉了一尊很大的佛像,把我推荐去和他们住了一段时间。”
他感叹道:“哎,那段时间真是,过的格外……清心寡欲一点?每天和他们一起吃豆腐汤和凉拌小菜,时间都过得慢了一点,我那时候每天扰民一样在起居室里头拉大提琴,那时候特别陶醉,每天带着个耳机就在那边拉曲子,好在我们的起居室在后山上,只有那边和我一起住的小和尚听得到。”
“你信佛吗?”乔渚问。
宋知有摇摇头:“我不信,哎,其实多少会有一点敬畏之心在的。”
他继续说:“那时候,我看到有住持在让他们把画收起来,挂上了一副别的,他们说那张画具有保存价值,就收起来放在盒子里。”
“你绝对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真的,那个寺庙放置画的厢房背后,有一整面墙——上面刻着这个寺庙历史以来所有方丈和住持的名字。那面墙特别旧,稍微碰一下就有可能掉灰,但是最上面的名字却丝毫没有被影响的感觉,就这么颤颤巍巍的,但是屹立不倒。”
他激动的说,手也止不住的颤抖:“那一刻我就找到了一些东西,也许是一种微小的心愿吧,但这件事我从来没有说过。”
确实没有,当时还是高中生的宋知有闻着厢房里画卷的油墨味和庙里传来的檀香味,整个人都被震撼的止不住颤抖,他的腿在打颤。
最上面的名字也许可以追溯到一百年年以前了,或者是什么更早的时候,但一个名字比一个名字新,一个比一个靠下,最后,是现任住持的名字,也就是接纳他进来的那位。
“所有我很高兴。”宋知有看着乔渚,他奇异的带上了一丝佛性,变得温柔起来,“我没想到,没想到我的名字也会刻在某一个地方,连同着一项艺术的传承,这是再奇妙不过的,不是吗。”
乔渚克制不住的想象宋知有当时的模样,一个小小的少年,脸上还带着些许学生崽的青涩,就这么看着那一面墙,眼里是期许和羡慕,他不自觉说:“你实现那个愿望了,知有,恭喜你。”
宋知有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脸,带着晚风微凉的寒意。
然后宋知有绽放出了一个不同以往的笑容,热烈,明媚,张扬,足以驱赶一切阴霾的笑容,像是春寒料峭之际的温暖之处,所有人都会被这团火光吸引,抱着飞蛾扑火的姿态,燃烧着可供燃烧的一切。
不一样,是什么不一样了呢,乔渚看痴了,也许他本来就是个不会看眼色愣头青。
宋知有的双唇吐出一串话,是意大利语,听起来有点诡异的熟悉,乔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个时候 ,只有宋知有自己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就像东野圭吾说的那样每个人都出一道关于自己的题目 ,那么每个人都会得到满分了。
宋知有把那个解开自己的答案吐露出来,就像是吐露了打开自己的钥匙一样,被吸引所打开的蚌壳带着颤颤巍巍的勇气与姝色,吐露着心声。
乔渚没有问他在说什么,在此情此景 ,说什么都好像是亵渎 ,容易吓着这难得鼓起勇气的蚌。
这句话好像是情不自禁说出来的,所以宋知有也被惊到了,他没有再开口,脸上带上一串薄红。
于是乔渚看着他,开口道:“我爱你。”
他看见星星在眨眼睛,月亮在挤眉弄眼 ,像是感慨他的肆意妄为,他回看过去,笑眯眯想,是啊,就是这么大胆。
寺庙的墙是我编的,当架空吧,第一段来自b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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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