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风裹挟着浓郁的咸腥气。
青禾迎着这海风,缓缓展开新染就的磁粉海图,那海图上,茜素红标记的航线笔直地指向琉球。“三娘,这批柿漆布在琉球能换得三倍价的硫磺,等回程时,再载满甘蔗渣,正好能用来改良清溪镇的造纸坊。”
秦三娘坐在一旁,手指熟练地拨弄着铁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珠碰撞声在舱室内回响。“按《闽商通略》里的算法,扣除掉倭寇劫掠的险费,这一趟的净利足够建起三座女工学堂。”说到这里,她突然脸色一沉,猛地踹翻了账箱,“可那赵家余孽在宁波港恶意压价,四处散播谣言,说咱们的防火布遇潮就会褪色!”
“遇潮?”她伸手抖开一块浸透了水的布匹,“明日拍卖会,就劳烦三娘当众泼水。”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布面暗纹,“这新织的缠枝纹里掺了磁粉,遇水就会显现出云氏商徽。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仿造!”
宁波港的拍卖台上。
青禾的织娘们动作娴熟地当街架起水转大纺车,那巨大的纺轮在海风的吹拂下缓缓转动。秦三娘双手稳稳地抡起木桶,将桶中的水奋力泼向柿漆布。
水渍在布面上迅速凝结,清晰地勾勒出“云陆”的徽记。“十两一匹,要是有哪位贵客想要验货,尽管拿去泡海水!”
人群中,赵家掌柜的眼神闪烁不定,他刚悄悄地摸出仿品,想要趁机搅局。阿荇却如鬼魅般闪现,短刀寒光一闪,精准地挑破了布角。
“诸位,都来瞧瞧,这线头用的可是岭南麻?”阿荇一边说着,一边抖出真品进行比对,“云陆商号的防火布,全都是用漠北驼绒所制,要是烧一烧,那灰烬可带着股膻味!”
青禾轻叩铜锣,清脆的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今日首拍百匹,还附赠《治蝗十策》绣本。要是有贵客购满千匹,我们还将传授双面异色绣技法!”说着,她微微仰头,目光投向二楼雅间,“陆公子,您那三千匹军需单,可要再加订?”
陆砚嘴角含笑,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挑,珠帘摇曳间,他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再加五百匹磁粉帆布,济世堂以辽东参款结算。”他微微抬起手腕,漏出腕间的磁石戒指与青禾的婚戒,“另赠夫人十船硫磺,贺云陆商号挂牌。”
三月后,大海上,明尧紧紧盯着手中的磁石针,只见那磁石针在星盘上剧烈地震颤着。“阿姐!海底磁脉干扰了罗盘,商队得绕行三十里!”
“绕行的话,可要费时三日。”青禾眉头微蹙,她迅速展开新制的牵星板,仔细地观察着天空中的星象,“按《顺风相送》星象图所示,今夜子时,咱们借磁暴穿行!”
周大勇则弯下身子,将瘸腿假肢卡进磁枢。“我按《武备志》司南车改制了一番,船队排成雁阵前行,能降低不少风险。”说着,他旋动假肢上的机关,青铜舰的磁石阵列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声,缓缓转向。“这假肢里的磁轴,还是用咱商号的淬钢所造呢!”
倭寇的龟甲船如恶狼般破浪而出。青禾眼神一凛,迅速甩出磁粉染就的商旗:“三娘,放‘火浣鼠’!”
秦三娘立刻点燃铁笼,数百只裹着火浣布的硕鼠如离弦之箭般窜向敌舰。磁粉遇火,瞬间炸出耀眼的蓝焰,龟甲船在这猛烈的攻击下,瞬间崩裂。“一笼老鼠换艘敌船,这买卖可太划算了!”秦三娘兴奋地大喊。
琉球港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整个港口,云陆商号的缠枝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青禾端坐在账房内,面前摆放着三样奇货。
第一样,是磁粉染就的“幻色缎”,这缎子极为神奇,会随着人体体温的变化而变换纹样。
第二样,是用船蛆黏液所制的“自愈革”,革面上若有划痕,只需半日便能自行复原。
第三样,是与青铜舰同款的“牵星罗盘”,还附有《海道经》抄本。
“掌柜的,这罗盘价几何?”一位波斯商人询问道。
“罗盘不卖,”青禾轻轻抚着星图,“租用一日十两,押金五百。另需购满百匹幻色缎。”
阿荇从暗处快步闪出:“三艘番邦商船要订自愈革,但他们要求咱们教硫磺提纯术。”
“告诉他们,”青禾将《天工开物》硫磺篇撕下半页,“买三千匹布,就赠淬炼口诀!”
归航那日,阳光明媚,陆砚骑着白马迎接青禾。“夫人这趟赚的,够买下半座辽东参场了。”
“参场早入了股,”青禾抖开商契,“济世堂三成利换云陆商号两成股,这账可对?”
平静的海浪掀起异样的漩涡,明尧手中的磁石针疯狂地指向海底。“是沉船的磁铁炮!”
青禾的银簪划过海图:“打捞上来,熔了做磁粉。下月拍卖会,该出‘磁火铳’了。”
秦三娘在桅杆上高呼:“东南有商船跟着咱们!”
“无妨,”青禾将硫磺订单抛向海风,“跟得越紧,越能替云陆商号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