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荷心里很是惊疑,她想着一个妓.女有着这样的本事,能光靠一曲把自己弹哭,她有一种惭愧,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小瞧对方。这时就忽然有一个问题冒出来,问道:“你是艺.妓吗?”
小莲花只是微笑着面对她。
白敏荷抓着剑柄,琢磨着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别觉得我这样问太冒犯!”
小莲花只是笑道:“没有呀,就是没有人这么问过我,因为这里不常来女人,就算来了,也就做成姐妹了。”
白敏荷道:“小莲花,你今年多少岁?”
小莲花道:“十七,还是十八呢?我不记得了。”
白敏荷道:“我十七,和你一样的年纪。”
小莲花笑道:“那很好呀。”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了茶水过来,跪在她前面给她摆好了,白敏荷道:“我们正常说话就行了,你这些假模假样的我看不惯。”
小莲花动作停了一秒,又给她沏茶,边沏边笑道:“小姐性格是真豪爽。”她沏完茶就面对面和她坐着,把茶杯推给她,道:“这是今天到的新货,我就泡上了,正愁没有人品鉴呢。您来了,是我天大的福气。”
白敏荷端茶道:“多谢你了。”便一饮而尽,随后又问她道:“你弹琴弹这么好,也不愁说赚不到钱,为甚么待在这里?”
小莲花哼哼地笑起来,道:“我从小就在这里啦。原先是我婆婆带的,我是她跟人手底下买回来的小姑娘,和我同时期的还有两个姑娘,等我们长大一点,就被卖到这来了,本来是签了三年的合同,但是婆婆在两年前冬天病死了,所以我也就一直待在这了。”
白敏荷道:“你那两个姐妹呢?”
小莲花道:“跟我卖到这来的只有一个,还有一个我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只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妹妹现在给县令做小妾去了,现在在山西。”
白敏荷道:“那你呢?”
小莲花笑道:“不知道呀,等年岁再大一点,我在这也不好混,最后就是嫁一个有钱的没甚么怪癖的老爷我就心满意足了,我还指望多活几年,享受几年富贵日子呢!”
这一个“嫁”字,可真是触碰到了白敏荷的逆鳞,她瞬间拍案而起,茶壶一晃一晃,“啪”一下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小莲花也惊得站起来。白敏荷气愤愤地道:“这也太……这也太……哈,为甚么姑娘总要这么下嫁呢?”
小莲花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笑着道:“白小姐,你心情一点也不好,我看出来了,我们去床上坐坐吗?站在这你累不累?千万别这么想,别这么想!”
小莲花轻轻扯动白敏荷的袖子,后面就直接捏上她的手掌,拉着她到床边,小莲花柔柔地道:“白小姐,咱们坐床上聊罢!你心里有甚么苦闷的事,告诉我不好吗?别自己这么憋着,你看你,你的脸都气红了。”
小莲花半个身子已经要到床上,白敏荷忽然一拉她,于是对方也就站起来了。小莲花道:“站着说吗?这不……”
白敏荷道:“赎你的身要多少银钱?”
小莲花一怔,笑道:“这是干甚么呀?”
白敏荷道:“我说正经的,如果我要赎你须得多少钱?”
小莲花就这么咯咯笑了几声,轻轻挣脱了她的手,指尖在白敏荷胸前一点,轻盈地转身去了。
白敏荷在她身后道:“小莲花,我不是存心要拿你找乐子,我是真心问你的。”
小莲花脸一侧,嫣然一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不是拿我说笑话,刚才你给妈妈那么多票子我可记着呀,你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以后就少来这里罢!”
白敏荷道:“那你是猜错了,我并不是……”
她还没说完,门忽然被敲响,侯妈妈就在外面喊道:“真对不住,对不住,白小姐,这有一些事情小莲花得处理了!”
小莲花叫道:“妈妈你进来罢,我和白小姐现在没有事。”
侯妈妈推门进来,一眼先看见白敏荷沉沉地脸色,她瞥见对方拿的那把剑,心里总是犯怵,所以对白敏荷很客气地笑道:“真是不好意思!白小姐,小莲花有一些事情,真等不及呢!”
她就把一张字条赍给小莲花,对方看完脸色一下微妙了,只是一瞬间,小莲花就笑着道:“白小姐,我真欠你一次。你看我把钱退你一半,还是你改日再来一次?”
白敏荷道:“怎么?”
侯妈妈在旁白帮衬着小莲花道:“哦呦!白小姐,您体谅体谅一下罢,我们席老爷今天点名要她来陪着,这真是对不住!我们真是没办法!”
白敏荷道:“你们席老爷谁啊?”侯妈妈刚要说话,忽然门外就有一声:“小莲花!”这声音很苍老着,又在抖,是个男声。
侯妈妈和小莲花的脸色登时一变,侯妈妈笑道:“老爷,老爷,您真别着急,小心身子呦!我给您开门来了!”
小莲花也打理了一下衣裳,那表情很是紧张,白敏荷抢了侯妈妈一步,提前将门开开了,这门外站着两个男人,一个花白的头发,莫约五十多的年纪了,另一个看着年轻一些,不过也是三四十岁的。这两人一对面白敏荷,即时受了一番惊吓。那年轻一些的男人一摇扇子,道:“这是怎么……?”
侯妈妈赶紧冲上来,她也不敢现在跟白敏荷翻脸,就满脸笑容地道:“哦呦,哦呦,大爷们来啦?来,来,快进来罢!”
她就暗暗使劲把白敏荷往旁白推,但是她的力气何能抵得过白敏荷?白敏荷纹丝不动,拦在门口,道:“等等,我问你们谁是席老爷?”
那两个男人都迟疑着,年轻那个很仔细的打量她的装束,他多么地见多识广,尤其看到她手上提着的剑,就料定她是一个江湖人士,便笑了一笑,道:“姑娘找谁?”
白敏荷道:“我找席老爷,你们哪一个是?”
年轻男人笑道:“有甚么仇怨的啊?在这种地方找来了?这里太嘈杂,我们改天再说罢!”
白敏荷冷冷道:“你是席老爷是吗?”
那年轻男人微笑着“嗯?”了一声,忽然感到一阵阻力,整个人向后仰着从楼上滚了下去,除了白敏荷,在场三个人怎么不惊慌?侯妈妈手忙脚乱的就要下楼去,喊道:“钱先生,钱先生,您没有事罢?摔哪了呀?”
小莲花也跟着去凑热闹,她本来要出去,可是白敏荷堵在门口,她也不敢硬闯,这时又听见白敏荷道:“你姓钱?那你不是我要找的人。——你是席老爷?”
她把目光转向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席老爷见到刚才的情景,脸色很是惊慌,道:“是,我就是。你想怎么着?”
这时,从楼上摔下去的钱先生拍了折扇,向她喊道:“这位姑娘,有甚么怨恨找我们席老爷?你好好的说就是了!连踢带摔的!我和你有仇恨没清算吗?”
白敏荷回道:“我一点不认识你,我只是单纯的找你们席老爷,不过你在也无妨,因为来这种地方的男人都不会是甚么好人,你就记清楚这回教训,再敢来我就打你。”她又看向席老爷道:“你就是席老爷,哼,我以为是怎么样的人,你这么老的年纪还来这种地方夜夜笙歌?人家姑娘那么年轻,我认干爸爸都不敢认你这么老的,你真不害臊呀!”
席老爷一张脸气得通红,这整双耳朵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他瞥见白敏荷身后的小莲花,就觉得面子上很挂不住,道:“这和你有甚么关系?你报上名来。”
钱先生也叫道:“姑娘你这么厉害,名号报一报看!河北真有你这么一号彪悍人物,那么我们都想和你交朋友呢!”
白敏荷冷笑道:“我姓白,不是河北本地人,不过现在河北满城都在张贴我的缉拿通告,想必你们也知道?我就告诉你们,你们绝不准进这个屋子,因为里面那位是我朋友,我今天要替她赎身,你们现在别见她,以后也见不到她。你这个姓席的老头,要是再年轻一点我可能就踹你一脚让你滚了,但是你实在太老了!我不忍心对老年人下手,所以你就自己滚下去,别让我踹你。”
钱先生怔了一怔,道:“缉拿通告?啊呦喂!那我可晓得,你就是那个拐了王尚书女儿的江洋女盗呀!姑娘,你要赎身我们没辙,不过今天这可是付了钱的,人家也就是做这个工作,我们是怎么你了,这样大的怨气!”
白敏荷道:“如果不是有你们这些人在,放着家里的老婆孩子不管,就偏偏有这一个需求,那么哪会有做这种工作的人,谁又看准了来牟利?你们不想想自己的原因,反倒怪妓.女头上来,别看人家好欺负,是你们太欺软怕硬!我就问一问,这天底下有多少的姑娘是自愿去做妓的?把一个良好的女子逼成这样,你们这些男人都该死!”
她这么说着,剑已经出鞘,“唰啦”一下,席老爷“嗳呦”一声,自己从楼上滚了下来,钱先生堪堪接住他,两人吓得互相搀扶着就出门去。临时钱先生道:“你这么就等着罢!千万不要跑!”
白敏荷冷冷地笑道:“我不跑,我就是怕你们跑!记住了,我叫白敏荷,我看你们要报那甚么官呐,还是私下找一些人来对付我我都没在怕,只是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干的,要报仇就找我一个人来,和小莲花没有干系,这一整个铜花会都是无辜的。听见没有?”
已经没有人再回她,身后却想起了哭声,白敏荷回过头,小莲花就半躺在床上,头低下就开始哭着,侯妈妈也在楼下埋怨着,但是她见识过白敏荷的武艺,忌惮着不敢上楼去说。
白敏荷道:“这事情和你没有干系,你别哭了!”她想去安抚小莲花,手刚搭在她肩膀上,就被她躲开了,小莲花续跑到帘后,又在丝丝地啜泣。
白敏荷又道:“我今天就给你把身赎了,再给你一些钱,你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罢!”
小莲花只是哭着,到最后哭着哭着就开始冷笑,在青帘后白敏荷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听她道:“白小姐,我真是很感谢你!不过,我到底能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