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不是青禾 第8章 战争和平

该村名叫白兰村，大大小小有百余户。郭禹安旁站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身穿粗布麻衣，黑中泛白的头发交织盘成高丸子，中间插着一根筷子，脸上颧骨突出，双颊通红凹陷，眼睛浑浊明亮，走来步履飘飘，身板瘦而健壮，一开口声如洪钟，热情爽朗。

“这几位就是小兄弟的同伴吧哈哈哈哈哈，我姓刘，单字燮，幸会幸会。”边说边拱手。

百云长自觉承担起社交的重任，上前一步打呵呵，“鄙人姓百，名云长，我们几位准备去扬州，天黑经过此地，不知能否让我等借宿一宿？”

郭禹安回来后不发一言，默默走到大树旁靠着树抬头赏月，乌发沾染些灰，他不甚在意拂去，黑眸看着他们交谈的场景，除了百云长在寒暄，文璟和从莲也时不时附和几句，三七低头专心观察周遭的野草，而李清荷全程只有微笑，还是假笑，这倒有些出乎意料。

她刚才的表现挺健谈的，怎么现在这么反常。郭禹安观察人的毛病犯了，凝眸仔细端详。视线太过浓重引起李清荷的注意，她扭过头，假笑的脸瞬间垮下，变得疲累痛苦。察觉是郭禹安在看她，李清荷抬手捶了捶脖颈若无其事又扭回来。郭禹安不再看她，开始注意周围有没有人过来。

“哈哈哈那百兄和几位小兄弟小姐们，随我来吧，白兰村离这里只有二里地。”

“如此，就多谢村长。”文璟微微低头以表感激。

“三七，要走啦！”李清荷没有忘记研究野草离开一点距离的三七，过去喊她。

“清荷稍等我一下。”三七采摘了几味药材，洁白的双手泥泞，随手准备用衣裙外面系的一层白布擦手，李清荷疾步过去，手帕打湿递给她，“用这个擦吧。”

三七低头看见眼前青色的手帕，上面还有一株荷花，懵懂接下，乖软道谢：“谢谢清荷。”

李清荷顺势牵住她的手，“那我们走吧。”三七也觉得没什么异常，跟着她的步伐。

跟上大部队，文璟居然在队尾，听到脚步转身，“你们去哪了？”然后注意到她们牵着的手，疑惑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三七歪头滴溜着大眼睛，李清荷忽然感觉手上有一个很软的触感，她没忍住捏一下，就跟刚出炉的馒头一样有弹性。三七懵圈，“清荷捏我？”

李清荷意识到她牵着三七的手后反应剧烈，立马松开然后道歉：“没有，啊不是，私密马赛啊呸对不起三七，我刚刚以为是我朋友，不小心牵错了。”

她说归说，为了表示诚挚的道歉弯腰，表情十她以为三七是她在现代的好朋友何舜华，他们俩身高差不多，牵顺手了，这真是尴了一个大尬。

文璟从这个对话中品出点别的意思，右手食指中指和大拇指无意识捻搓，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三七听到朋友睫毛晃动，水灵灵看着李清荷，语气轻轻的犹如从断断续续的回忆里出现，“你和你的朋友，关系很好吗？”

李清荷愣神，不禁思索她与何舜华的关系，然后庆幸而绝对的说:“关系很好，和家人一样，如果有一天我知道自己会死，就会害怕以后见不到她。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众多回忆，回忆里只剩下一个人，同样我也害怕她某天突然消失在我眼前。”

提到朋友，她不免多说了些。文璟和三七都看到了她闪烁着喜悦和活力的样子，仿佛精神得到充沛。

几人走了一刻钟，白兰村终于像镜头里的世界一样缓慢的，一点一点露出全貌。李清荷驻足，站在那里将村落的全部面貌收入眼底。

水清、山绿、天蓝、人和。

随处可见欢声笑语，炊烟袅袅。

刘燮拄拐，双目纯善，“村民安居乐业，傍晚时分家家户户可见炊烟与菜香，无鸡鸣狗盗之流，如何，我将这白兰村治理的不错吧哈哈啥。”

他虽说给外人，眼睛却停留在村中，十分满意。

“确实不错，好安逸的地方。”要不是李清荷向往江南，只怕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刘燮看了戴着她一眼，只能看到风吹动的帷帽，哼笑了下说：“天不早了，随我来吧。”

村里来了外人，不出一炷香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一会儿刘燮家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李清荷刚夹起一筷子菜，就听到人说：“你快尝尝，王婶做的小鸡炖蘑菇最好吃了。”

李清荷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不只是她，其他人身边也有此类情况。

“哎哎你看那边两位郎君好俊俏，白白净净的真想留下来当相公。”

被指到的文璟和郭禹安，一个笑而不语，一个头缩进衣领挡住半张脸，只留下两侧碎刘海。

“这位姑娘，不知年芳几何，家住何方，如果我求娶你的话需要什么条件？”

丛莲：“我吗？不…不知道。”

“百兄，我见你天赋异禀，力气卓越，是当铁匠的好苗头啊！”

百云长呵呵笑：“不了不了，我是伙夫，伙夫。”

最后还是刘燮出面：“行了行了，他们就借宿一宿，明天一早启程。你们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吃饭吧。”人群被他哄散走，利索关门。

文璟注意到三七面前凭空出现的几道菜，拿着扇又敲她的头，问：“菜哪来的？”

三七护食警惕说：“刚才几个漂亮姐姐给的，你不准抢。”

文璟微笑：“明天就拿一串糖葫芦给你卖了。”

三七瞪他，圆溜溜的眼睛可爱极了，看的清荷心软软，反驳道：“才不卖呢，我们三七这么可爱。”

文璟瞥她一眼：“晚上睡觉前一百个字，交我手上。”

李清荷蔫，控诉：“吃饭不准提学习！”

刘燮夫妻俩看的津津有味，王慧敏乐的开怀，问：“你们是一家人吗，都这么有趣。”

李清荷打起精神，说：“我们不是一家人，我是他们老板，一起出去玩。”

“奥奥这样啊，怪好呢，年轻的时候我也想出去看看，这人老了啊就越发不想动，只想守在村里每天鸡零狗碎的过。”她说话时，脸上闪过一丝向往，剩下的都是留恋，或者是乡愁。

除了李清荷，他们也多少被勾起家乡的记忆，才发觉原来记忆里的家乡是那般美好，不愉快的过往在此刻无足轻重。

原来，世界上有两个桃花源，一个会动，另一个不会动。

这时文璟突然放下碗筷说：“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吃。”然后推门而出，王慧敏忙追上去，“这里这里，睡觉的屋子在这里。”

夜晚时分，由于房屋有限因此三个男人一间屋子，三个女人一间屋子。

李清荷因为刚才的乡愁太过浓烈，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她在中间听到三七和丛莲的绵长的呼吸声，蹑手蹑脚下床，轻轻推开门出去。

半晚的村落，有满天繁星，刘燮家外面就是一条河，她朝着河边走。脑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为什么这类的场景总是要往河边去。并且有一个强烈的直觉，等下肯定会遇到一个同样睡不着的人。

七七八八的念头阻止她继续前进，即刻转身回屋睡觉，却没想已经迟了，那个人已经出现了。

“是不是外出太累了，睡不着？”那人询问。

李清荷认命摇头，开玩笑说:“这点程度就累那我还是待在京城别动了。你因为什么睡不着？百叔。”

月光下百云长的脸不再像弥勒佛，有了几分军人的坚毅肃杀。

他的目光透着一层淡淡的哀，走到河边坐下，看着倒映中的脸，回答说：“以前在军营，经常守夜，时间长养成习惯了，晚上睡不着。”

李清荷点头，提起裙摆同样走到河边坐下，怅惘说：“战争啊，战场是不是很残酷？”

“战场流的血，如这条河，远不及终点，深不见底下。何止残酷啊，那里是最无情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相互厮杀搏命，活着属于侥幸，死了就属于命不好。”

她的心因为这段话鼓动，悲怆的叹息的如一道哀鸣，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庆幸她在和平的国家，同情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人们，厌恶恶意发起战争的那些人。

“那你为什么退伍？”

“因为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因为我害怕了，并肩作战的同行之人却一个一个离开，我怕有天我也会死。”他笑的苍凉。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强大的国家想要更强大，弱小的国家想要保护自己。和平在这里很难实现，只可惜受苦的还是百姓，不论是哪个国家的百姓最后都可能经历生死离别，颠沛流离。就同你说的生活在短暂和平时代的人们纯属侥幸，因为战争而不幸的人们就是命不好。”

百云长有些惊诧，这位贵人居然能真正体谅人民的痛苦。

“战争与和平是永恒的话题，就算再过几千年这个世界也不会达到真正的和平，但仍希望世界和平，每一对父母都爱他们的孩子。”

李清荷清醒的模仿思想大家，留下自己的想法，撇身而去，挥了挥手，“困了回去睡觉！晚安百叔！”

百云长留在原地，不停思索晚安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