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荷重塑认知后,丛莲刚才一系列行为,就合理了。
试问除了封建社会,还有哪个时代能干出这种事情,尽管没有真的来过古代,她也读过史书,看过很多古装剧,无论是宫斗剧还是权谋剧,都深刻描写了高度森严的阶级体系。
从丛莲的称呼可以看出来,她穿越来的这个身份貌似还不错,好像是皇帝的妃子,但是更多的信息,只能问丛莲。
李清荷组织一下措辞,争取适应这个身份,语气还是有些不自然。
“丛连啊,你可以理解为我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能说一下现在是哪一年,我具体是谁吗?”
丛连也不懂她发生了什么,听到失忆两个字似懂非懂,某些地方是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大夫称为失魂症,凡是这种病人,都或多或少不记得以前的事。
“回小主,您的名字叫做李青禾,刚刚被选上的秀女,今年是崇德三十年。”
李清荷听她说过,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又问了一遍,“我是什么?秀女?选给皇帝的女人?”
丛连点头,她生无可恋,想过是这个可能,但是这皇帝的年龄恐怕都能当她爷爷了,居然还选秀,真是老当益壮哈。
“嗯…那个我侍寝了吗?”这个问题好难以启齿,虽然不是她的身体,她也为这个女孩子感到悲哀,更何况她有精神洁癖,实在无法细想皇帝这方面问题。
丛莲脸也一红,声如蚊呐,“没有。”
李清荷深深吸口气,放下心来。
解决完“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问题,李清荷有了很多安全感,迫使她关注自身之外的事情。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吵闹的动静,李清荷示意丛莲安静,然后走到门后,耳朵贴着门,听到许多求饶声,男人的女人的,还有刀刃刺入□□的声音,颇为惊心。
她吓得后退一步,咬牙,天杀的李清荷你就算穿越,就不能穿越到现代白富美身上吗,非要穿到这个时代,是真被考试逼疯了吗?
她返回坐在椅子上,手摇着丛莲,“丛莲,外面杀人的那群人是谁你知道吗?”
“小主,那些人是宫里的守卫,被杀的都是趁机盗取珠宝钱财的宫女太监。”
她点头,松了口气。
倏地,门外刀剑刺入人体,血立马喷溅出来,门窗上到处都是。
“啊——”
尖叫声只有一瞬,丛莲用双手捂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跌坐在地上,泪水干涸,惊恐的看着窗户上的血,圆脸失血变得惨败。
外面的声音从开始就没断过,李清荷急的直叹气,“不会刚来就要死了吧,李清荷你也太倒霉了!”
丛连控制住自己,听到她的话愕然转头,声音又带上哭腔,“小主,不会的您不会死的,他们只杀贼不会杀我们的。”
“最好是!”她在回应丛莲,也是在宽慰自己。任何一个现代人看到眼前肆意杀人的场景,无一不惊惧悲哀,害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以及见不得杀虐,她有一种原始的冲动,想要出去阻止他们。
尖叫声还在继续,一个宫女忽然望向她所在的方向,希望有人出来救她一命,眼神充满希冀,下一秒却血洒当场。
李清荷几乎要吐出来了,背对过去弯腰作呕,边咳嗽边激出热泪,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可是梦里不会疼,她拧大腿,拧胳膊,揪头发,扇耳光,做遍自虐的事情,疼的逼出眼泪,又一次确认这不是梦境,周围的场景都真实存在,她也依旧在这里。
外面红光越来越近,厮杀求饶的场景逐渐达到**。她却生出一种冲动,是不是这时候死了就能平安回去,一切重新回到原点。可是万一没有回去,而是直接消失在这里怎么办,她只有一次生机,赌输了两个人都回不去。
怎么办啊李清荷
李清荷身上充斥着阴冷的味道,仿佛处在潮湿的外头,身上被雨淋湿,衣服贴着□□再经由冷风肆虐,凉彻骨骼。
她再次将目光聚焦在玉玺上,龙体雄昂,气势勃发。是了,天不绝人之路,她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起码现在,她手上有个绝对的筹码,不算天崩开局。
丛莲从她开始呕吐,脸上就是担心,站在一旁咬着唇,风雨飘摇一样。
“不能留。”李清荷突然说。
“什…什么不能留。”
丛莲实在害怕,不禁打个哆嗦。李清荷看着她,斩钉截铁道:“丛莲,我们要吧玉玺送出去,留在这里等被发现时你我都难逃恶命,马上就得送出去。”
丛莲被她的果断和气场震慑住了,不知道说什么,甚至连害怕都忘了,只讷讷点头。
“小主,如何送出去?”
“今晚皇帝驾崩,便是太子即位,丛莲,你可有办法让我见到太子。”
李清荷希冀的看向她,没办法,丛莲就是她唯一的靠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回小主,奴婢没有办法。”
丛莲垂眸,深觉自己无用,满脸羞愧。
“还望小主责罚。”
丛莲又要下蹲,李清荷眼疾手快扶住她,安抚说:“太子位高权重,而你是一位宫女,见不到他情有可原,不需要感到抱歉。”
李清荷的话让丛莲更加愧疚,头深深低下,忽然被她抱住,丛莲身体一僵,不知作何反应。
“丛莲,你是我失忆后第一个朋友,现在让我们一起渡过这个难关,活下来好吗。”
一句话如同暖流紧紧包裹着丛莲,丛莲几乎都要哭了。
“小主,我们一定能活下来。”
这玉玺是筹码,一但用不好就是索命的存在,李清荷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送出去,想到最后干脆直接随便找个人送出去算了。
结合丛莲的话,她得到的信息有,上一任皇帝死了,死前召见过原主,并且把玉玺传给她。所以外面有官兵站岗,所以应该有人会提审她。可是她什么都不清楚,就算谎称自己失忆,恐怕也没人信,只以为她在装傻充愣。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先发制人,李清荷想。
看着玉玺,她停顿一刻,这个东西为什么在原主这里,和她无关。
李清荷,冷静一点,你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背负不了原主的命运,不要有任何的好奇和探索欲,活下来才是你存在的所有意义。活下来然后等待一个回去的机会,不要与这里共情。
她深呼吸,不断思考怎么把这个烫手芋头送出去。外面的声音停了,天也快亮了。
李清荷抬头,极其认真,“丛莲,你心里有没有一位有能力有手段但是不滥杀无辜的人,大臣也好,亲王也好,哪怕是皇子也行。”
丛莲想了想,脱口而出,“顾祈笙顾大人!”
李清荷眼睛一亮,“为什么?能详细说说吗?”
丛莲看着自家小主的眼睛,心里有些发毛,咽了咽口水,开始说:“顾大人和太子自小便是玩伴,太子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很厚爱,之前奴婢在绣衣局当差,淑妃娘娘送来的衣服不小心被奴婢补坏了。本以为要被罚,不料遇到太子殿下和顾大人,顾大人和太子殿下一同向淑妃娘娘求情,奴婢这才逃过一劫。”
李清荷听完,表情从惊喜到黯淡无光,内心不断抓狂,这些小恩小惠和生死大事完全不能划等号的啊!!
天又亮了些,烛火明灭间是她坚毅的脸,越拖对她越不利,必须在天亮之前送出去。
其实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如果这个姓顾的真的要杀她那就杀吧,说不准死了也就回去了,她不断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门外有守卫,李清荷从屋子里搜刮出一些银子,一股脑让丛莲全给了,“请告知顾祈笙顾大人,我…本宫有要事见他,乃是先帝嘱托。”
“大人说了,若是小主想起什么,都写在纸上,由卑职呈上去。”
丛莲这时候硬气了一回,摆出色厉内茬状,“好哥哥,我们小主知道的东西可不能写在纸上,必须得亲自禀告给大人,这万一写在纸上泄露了,过错不就得由哥哥担了,您说是吧。”
守卫听后沉默,看了丛莲一眼,又看了李清荷一眼,李清荷报之以得体假笑。
守卫转身,语气冷淡,“那跟我走吧。”
丛莲和李清荷都松口气。途中李清荷想起丛莲刚才大胆的样子,和在屋里完全不一样,渐渐靠近丛莲,小声笑着说:“不错嘛丛莲,刚才特别厉害。”
丛莲倏地脸红了,“小主,奴婢没有。”
“不,刚刚就是特别厉害,我相信你,也相信我,我们以后会过的很好。”
前方的守卫一字不落的听到她们的对话,不禁奇怪,她是妃嫔,又怎么会过的不好。
储秀宫和东宫离的较远,李清荷走的逐渐麻木,不会还没见到人就先累死了吧,后面几乎是挂在丛莲身上。
途中遇见一位嬷嬷,见到李清荷不规矩的样子,本想训斥一番,守卫出来笑着说:“韩嬷嬷,若是平时便由您训斥了,实在是今日大人要提审,还望嬷嬷不要让小的难做。”
韩嬷嬷是谁,先皇后陪嫁过来的人,照顾当今太子、未来帝君长大的人,脾气性格都是说一不二,自然不肯。
“哼,知道太子提审李答应有要事,只是教几下规矩而已,用不了多久,只需一刻钟而已,可等得?”
李清荷僵在了原地,听您这话的意思,要教她规矩?礼仪?一刻钟多长来着,半个小时,教什么,不会蹲马步吧,军训的支配感涌上来,她希望这位正直的守卫可以救救她。
而守卫退了一步,背过身,不敢看她一眼。
韩嬷嬷怪异笑着朝她走过来,丛莲也瑟瑟发抖,眼下她也害怕,李清荷更害怕了,只维持着表面的假笑。
“张全,太子殿下催问,李答应怎么还没到。”
一个声音打断现在的气氛,有人来了。
听这句话这个人是来救她的,李清荷松一口气,小手轻拍胸脯,好了好了有救了。
韩嬷嬷止步,移到一旁,低眉顺眼,“既然太子殿下急着要,那便改日再立规矩吧。”说完由小宫女扶着走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李清荷看向救命恩人,深深感恩:“谢谢你救我一回,冒昧问下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话一出,气氛尴尬了,饶是丛莲也摸了摸鼻子。
身着深色长袍,腰间挂着白玉佩,手拿一根竹笛,再加上清目冠绝的气质,不是刚刚摘得状元的新贵文璟还是谁。就算是消息再闭塞的人,也能知道他是谁。
李清荷感觉到尴尬气氛,看向丛莲,小声问:“我说错话了吗?”
丛莲偷偷看文璟一眼,欲开口替她辩解。文璟举起竹笛,淡淡瞥李清荷一眼,转身对着张全说:“顾大人等着呢,走吧。”
李清荷闭麦,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丛莲本要向她解释,却看到文璟别有深意的眼神,不敢多说,安安静静走着。
张全在前面,实在忍不住了,扭头对文璟说:“文大人,卑职名叫魏荣,张全是另外一位领队。”
这下轮到李清荷吃瓜了,她乐的没忍住,小声笑了出来,想着这也太尴尬了,把人认错还被揭穿。
一边心情大好一边低头走路,没注意到前面人停步,被竹笛摁住了头,她忽觉不对,这里是古代,一不小心就会死的,身上惊起一身冷汗,连忙后退道歉,“这位大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魏荣眼观鼻鼻观心,而李清荷无比懊悔,怎么就忘记这里是哪了呢,万一因为这个被赐死怎么办,不禁又痛骂起自己,怎么就不知道早点睡。
“你真的不知道我?”文璟问。
李清荷抬头,内心不断说,对她不知道,的确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如果你知道这具身体换了芯,你肯定也不知道我是谁。
“啊?看来我应该知道你,但是很可惜,我好像失忆了,都不记得了。”
文璟挑眉,似笑非笑,“若是真的失忆,不记得也罢,只求别是在撒谎躲过什么。”
他说完继续往前走,李清荷听的莫名其妙。剩下的一路没人再说话,直到踏入东宫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