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从外面看着很小,内部别有洞天,容纳两辆马车加六个人完全不是问题。
夜里的山洞温度低,所以百云长同文璟一起出去捡柴,郭禹安留下负责她们的安全。
“我也可以去捡柴。”丛莲对着郭禹安说。
经过两天相处,她知道这群人没有恶意,但还是害怕他们,不敢交流。一路上一应事宜几乎都是他们在打点,如果这是一个团队,丛莲觉得自己是最没用的那个,胆子小、没有一项技能,也没有为团队做任何贡献。
好不容易有个她能干的活,很想表现一下证明自己有用。
郭禹安冷冷看着她,“山很滑,你不小心跌倒会很麻烦。”
李清荷在一旁听到他这句话,当即感觉不太妙,立马去看丛莲,果然她的神情中透着落寞。
三七也感觉到,过去小心碰了碰她,问:“丛莲,你没事吧?”
丛莲强挤出一抹笑,对她摇摇头。
此刻李清荷脑中警铃大作,丛莲明显有问题。却不知道是什么问题,丛莲这孩子有点拧巴,容易钻牛角尖,她约莫感觉问题在郭禹安那句话上。
转头去看郭禹安,看见他正在钻木取火,径直走过去,问:“这样真能取火吗?”
郭禹安肯定道:“能。”
他转动木钻的动作越来越快,另一块木头的坑也越来越大,偶尔有些火星炸出,李清荷想凑近看却被制止了。
“别离的太近,火会炸到你头发上。”
她乖乖退后抱膝看,郭禹安也不像嫌弃女生的人,怎么回事。
正巧这时文璟和百云长回来了,手捧一大堆树枝,背上还有一筐,她们三个连忙过去帮忙。
李清荷看到百云长鞋上的泥,随意问道:“山很滑吗?”
百云长刚刚卸下木柴,活动肩背,顺口答:“晚上比较潮,山上的土比较松,要是你们很可能脚陷进去拔不出来。”
李清荷夸张问:“啊?不会吧,你们应该没陷进去吧?”
他低头看脚上的泥点子,嘿嘿一笑,“土太松了,没办法蹭上一些土,晚上我去找水踩踩就好了。”
“嗯,行。”
对话结束,李清荷去看丛莲,她的脸色明显好多了。心里叹气,问题果然在这里。
文璟注意到李清荷的动静,也看着丛莲,正巧看到丛莲往郭禹安的方向瞥,结合李清荷的话,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与他无关罢了,这群人里他唯一感兴趣的人就是李清荷,其他人的矛盾跟他没关系。
郭禹安已经把火生起来了,李清荷啧啧感叹,现代放火烧山,直接牢底坐穿,也就这里还能生火。
百云长回来的时候趁机捡了点山鸡回来烤着吃,拔毛烤火开肚动作十分麻利,一看就是大厨水准。
配上他自制的料包,味道一绝。
三七眼巴巴等着烤鸡,文璟靠在一侧闭眼小憩,丛莲双手抱膝发呆,李清荷闲的没事干翻开书学习。郭禹安的头发又脏了,在不断摆弄。
“烤鸡好了,过来吃饭吧。”百云长说。
三七最先亮眸,不断回头催促,“饭好了,清荷丛莲快过来吃饭,还有那俩。”
百云长把烤鸡的鸡腿撕下来,一只给李清荷一只给文璟,文璟接过慢条斯理咬起来,李清荷摇头,说:“还是你吃吧,你们出去捡柴挺累的,吃吧。放心我能吃饱。”
文璟看了她一眼,眼中说着有趣。
丛莲已经见怪不怪了,撕下一条肉给她,“阿姐你吃这个。”
李清荷接过,笑眯眯道谢:“谢谢丛莲。“
紧接着丛莲又撕下一条肉,递给了郭禹安。
郭禹安不明所以,丛莲脸颊微红,十分窘迫解释:“对不起,刚刚是我误会你了,所以用这个给你赔罪,可以吗?”
他不明白,文璟在一旁开口:“你就收下吧,一条鸡肉而已不用来回推诿。”
郭禹安莫名其妙吃了丛莲撕下来的鸡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去问她又问不出口,于是就这样过去了,想着到扬州给她买一个饰品算了。
吃过饭,几人围着火坐取暖。
李清荷陡然开口说:“小时候冬天回老家,我们那条街的人也常围着火盆聊天,我妈…我娘她特别健谈,经常跟人聊到半夜,有一天啊我饿了就出去找她,那天正好也很困,走到火盆那里不小心坐到别人大腿上了。后来长大,政府不许我们点火。这还是长大后第一次围着火坐呢。”
她说完后是长长的沉默,令人哭笑不得。
“你们怎么都这么沉默,我们是在聊天欸,难道你们没有什么想说的吗!”李清荷话匣子打开了,十分抓狂。
三七蹭的站起来,“有!这个烤鸡好好吃哦,下次还吃这个可以吗?”
李清荷干笑,这怎么不算聊天呢。
百云长笑着点头,“好好,下次吃这个。”
他们发现了,三七是一个吃货。
这一趴过去,丛莲鼓起勇气说:“那我说一个我的事吧。”
李清荷眼神鼓励她。
“我们家有三个孩子,我是长女,下面有一对双胞胎弟弟,他们俩长的一模一样。我经常分不清谁是谁,有一次过年,我爹娘忙着出摊于是让我转交弟弟们的压岁钱。俩弟弟知道后,调皮的那个就有一个鬼主意,不仅从我这要走他那一份的,还装作另一个人把他的也要走了。后来安静的弟弟过来问我要时,我才知道他的鬼主意,气的我拿着扫帚追着他打,足足追了一条街。”
丛莲说起那个场景,又好笑又好气,表情生动多了。
“你弟弟今年多大了?”百云长问。
“算算日子,今年快十二,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丛莲不难过,只是有些怀念,也不知道他俩长成什么样了。
下一个是百云长,他还没说,李清荷先问:“百叔,你有婚配吗?”
百云长笑着摇头:“单身老汉一个。”
“哦好吧。”
他的眼神同样是怀念,那双善目如一杯淳淳温酒,热汤汤忆往昔。
“在军营中,士兵在前线打仗,受了伤的退到后方找医师治疗,医营早晚忙碌从未停歇。我们伙夫兵每天的任务就是做饭,行军时架起家伙什走,驻扎营地后其他人等候整顿时,我们就要快速做好一顿饭。全军几十万人,全靠我们这几百个人,就这样每天也不知疲倦。”
“我印象最深的一场战役是五年前的幽州台之战,咱们同大月人打。那天十月初七,大月人夜袭我军粮仓,放火烧毁一大半。剩下的余粮仅够支撑十天,做饭下的粮食一天比一天少,士兵们吃不饱怨声载道。天天发愁,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
“然后呢?”不知道谁问了一句。
“又过三五天,大家实在饿的不行,卫将军力排众议吩咐我们把所有粮食下锅,保证众将士精力充沛,休息一晚,于第二天突击敌部大营,打个大获全胜。”
“是啊,那局战况传至京城,众上下皆后怕,若不是卫缪方激流勇进,巧用计策,只怕损伤不可估量。”文璟手打竹笛,眸中沉万钧。
李清荷微征,这是古代版的英雄主义,同样为了他的国家和人民,可她还是幻想着大月人的惨烈情况,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
每逢这时,李清荷内心清楚,她只能是李清荷。众人沉浸在战争胜利的气氛中,只有她暂且游离。这一刻真切感受到孤独,大月人和大梁人都是她的祖先前辈。搁至现代,同属于中国,所以她无论如何无法与他们同喜。
于是心里默念:抱歉青禾,请原谅我的自私与圣母,无法以你的身躯同你的国家同胞,完全统一战线,只因为他们共同诞生于一个神州大地,于我而言皆是同胞。
三七适时眨巴眼看文璟,“就是那时候,那个人受伤的吗?”
文璟忽然乐的点头,眯着眼笑说:“是啊,学艺不精在战场上受伤,真是活该。”
此刻刚刚登基处理政务的肖佑宁打了个喷嚏:“谁在咒我?”
一旁公公即刻俯首上前,细语问道:“皇上可否要请太医来?”
他摆摆手,颇为烦躁说:“不用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除了文璟那厮谁还敢骂我。”
公公即刻退下,偌大的宫殿没有半点声音,他不禁又想刚刚远走的文璟了,就是被他刺两句还能有个回声,哎。
文璟从山洞里往外看,天高路阔,兽鸟可一展宏图。
“你嘞你嘞。”李清荷想叫他小郭,但是又害怕他冷冷的杀人一般的目光。
郭禹安木着脸,伸手反指自己,问:“我?”
她点头,气氛逐渐融洽,此刻不说更待何时啊少年。
郭禹安毫不意外收获全场目光,三七噗登走到他面前,双手叉腰手指着他,耀武扬威般道:“说吧!少年,轮到你说了!”
李清荷咽一口气,为三七的勇气鼓掌,她凑到文璟旁边小声问:“三七一直这么勇敢吗?”
文璟打开折扇挡住两人,附和似的说:“她不是勇敢,是傻。”
郭禹安和百云长都听到了,百云长笑而不语,郭禹安直接多了,点名道姓地说:“三七,刚才文璟说你傻。”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且表情语气都十分诚恳,但是三七没有听到,没听到就是没有。
三七眉眼下压,气嘟嘟的样子,“你才傻,大傻子,快点说!”
郭禹安看文璟一眼,文璟狐狸一样狡猾笑着摊手,十分令人讨厌。
他没什么好讲的,就把来之前的那件事情讲了一下,逗的三七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你好愚蠢。”
不仅三七,其他人也乐不可支。
“小郭,牢里滋味如何啊?还有没有需要改善的地方,趁机给京兆府提些意见,他们说不定还感激你呢。”百云长搭腔,话里有些火气,依稀见当时模样。
三七像个捧哏一样,边说边点头,“嗯嗯,小郭听着点。”
文璟敲她的的头,嗔她一眼,“胡闹。”
三七还没反应过来丛莲就捂上了她的头,轻声安抚:“不疼不疼。”
李清荷忍着笑,也随了一句,“小郭,一家人不打一家人啊。”
郭禹安冷眸中有些许无奈,没法制止只郁闷随他们去了。
一晚上,篝火燃,畅声谈,高朋满座,皆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