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负 第2章 溜冰场邂逅

一年后的某个夏夜。七星公园溜冰场。

阮潇临刚刚和舍友秦戈一起溜了好几圈，现在正独自倚着场边栏杆休息，闲散地看着场中央那些溜冰高手炫技。

当他看到溜冰鞋鞋带松了的时候，便蹲下身去系鞋带。突然，有一双深红色的帆布鞋出现在他眼前。与此同时，他听到有人叫他。

“阮潇临”。

他系好鞋带，缓缓起身，疑惑地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女孩——一个身材高挑纤瘦，束着高高马尾、笑脸盈盈的女孩。女孩脸上神情激动、神采焕发，似乎熠熠生出光辉；她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显得眼睛异常明亮。

那样一副灿烂明媚的笑脸吸引了阮潇临的注意力。他盯着她看。

“阮潇临”，女孩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看着他，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我是陈灯，你记得我吗？”

阮潇临收回他刚刚被吸引走的注意力，瞬间变得神色冷漠，语气淡然，说：“我应该记得你吗？不好意思，没有印象。”

上高中后的这一年，阮潇临的性格已经从原先的温柔随和变得高冷。现在，他并不想搭理眼前这个女孩。因为长相帅气，他经常被女生搭讪，已经不胜其烦。

女孩并不气馁。她说：“你中考的时候，我给你写过一封信，托冯萱转交。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呀？”

冯萱转交的信？

陈灯这样一说，阮潇临便立刻想起她是谁了。

初中时，有一个小他一届的小女孩暗恋着他。女孩经常偷偷看他，其实他发现过很多次。他身边的朋友知道女孩暗恋他，每次看到女孩便不停起哄。女孩的朋友知道女孩暗恋他，在操场遇到时，常开玩笑地把她推到他身上……女孩成绩很好。全校大会颁奖的时候，她总是包揽每个学科的一等奖，接受全校师生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他虽知道女孩的暗恋可从未有过任何期待，因为，他觉得那样的女孩跟他不会是一路人。所以，中考结束后收到那封信时他无比惊讶。看到信中无比真挚而热烈的告别又大受感动。

后来，他听说女孩中考结束去了省城的高中。他想，他们再也不会见到了，将渐行渐远了。

没想到，女孩现在竟出现在他面前！

他又惊又喜、不自觉地放下了所有的冷漠与戒备，说：“原来是你！对的，那个女孩是叫陈灯，不好意思啊，一时没想起来。我没想过会遇到你。”

陈灯大方地笑笑说：“没关系啦。你认不出我很正常。我们以前也不认识嘛，只是我单方面认识你而已。”

阮潇临也笑，说：“跟你在一个学校的，没人会不认识你吧？不过，我听说你去万州一中了，今天怎么会在这？”

陈灯摆摆手，说：“没有啦，我没有去万州一中。还差0.25分。我现在在星云一中。”

“啊？0.25？”这个分差小得令阮潇临吃惊，“那太可惜了。”

陈灯说：“没什么可惜的啦。我觉得在哪儿都差不多，主要靠自己嘛。能去就去，不能去就算。而且，如果我真的去了，今天就不会见到你。也许所有的事情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呢，他让我不要去，就是为了遇见你。嘿嘿。遇见你更好。”

“小心！”阮潇临突然神情严肃，一把拉过陈灯手臂，把她拉得离自己很近。

一个溜冰者经过陈灯身边时摔倒，差点一脚铲倒陈灯。

阮潇临问：“你要不要挪过来一点？站在那里不太安全。”

“嗯，要的要的。”陈灯拍拍胸脯，镇定心神，赶紧移过去跟阮潇临并排靠在栏杆上。

夜晚的露天溜冰场里，各色灯光迷离、音乐悦耳宜人，凉风习习，吹得人很是舒畅。溜冰的人渐渐躲多起来，穿梭如飞。在晃动的人影中，阮潇临和陈灯靠在栏杆上聊天，氛围像是老朋友般轻松愉快。不过，说是聊天，其实主要是陈灯在说。陈灯从她见到阮潇临的第一眼说起，其实，也就是把她曾在信中所写的全都当面告诉他。她想让他知道、感受到她全部的心意。她是那么直接、坦荡，毫不扭捏地表达她的喜欢。阮潇临侧身聆听，偶尔轻笑出声，他更将强烈地感受到陈灯热烈、真挚的喜欢，不自觉地心花怒放。

说到二十五岁之约时，阮潇临轻笑。

陈灯疑惑地问：“诶？你笑什么？”

阮潇临看向她，说：“约定不是要两个人共同达成吗？可那个二十五岁之约好像只是你一个人的决定。”

“啊？”陈灯懵了，说“对哦，两个人共同达成才叫约定。那是我一个人的想法……额……好丢人啊。阮潇临，你忘记，好不好？是我用词不当。从现在开始，再也没有什么‘二十五岁之约’了，没有了。我今天遇到你，那个约定就作废了，不用等到二十五岁了。”

阮潇临笑笑，说：“嗯，好啊。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遵守你的二十五岁之约了？以前不总是默默的吗？今天怎么会这么勇敢地……”

陈灯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在想理由，然后，她说：“因为，不想错过，不想遗憾。还因为，知道丁灵……你跟丁灵？你还喜欢她吗？”

她试探性地看向阮潇临。

阮潇临笑笑，说：“没有，不喜欢了。当初只是因为是同桌，有好感吧，毕业后不联系就没感觉了。”

陈灯舒了口气，说：“哦。那你知道她的近况吗？比如，她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在谈恋爱什么的？”

阮潇临点点头，说：“嗯，知道一点。在谈着吧，见过空间的动态。”

陈灯说：“原来你知道啊?那你是不是很难受？”

阮潇临说：“不会啦，祝福她。你也知道她的情况？”

陈灯说：“嗯，毕竟我们在一个学校嘛。有一天晚上下晚自习以后，我看到一个男生撑伞送她回宿舍，两人在宿舍楼下待了很久。”

阮潇临说：“嗯，挺好的。”

见阮潇临真的不在意，陈灯开心地说完她的理由：“因为见到丁灵和别的男生在一起，觉得你跟她没可能了，所以我觉得可以当面跟你告白了，这也是我今晚勇敢的原因。”

阮潇临微笑着说：“嗯。”想告诉陈灯他知道了。

陈灯又继续表白她的心意。

“最近大家不是一直在说明年的世界末日吗？玛雅预言说，第五太阳纪将于2012年12月21日结束，那个时候世界末日就会来临。阮潇临，你知道吗？我都想好了，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来了，那时候啊，不管我在干嘛，我一定要去找你。一定要找到你。你说，世界末日真的会来吗？”

阮潇临想象着那些灾难大片里末日的场景，海啸、地震、火山爆发，世界一片废墟，然后他与陈灯找到彼此、相对而立的场景，不由得笑起来。

他说：“未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来的话，再说吧。”

此刻他极度放松、愉悦。与陈灯的重逢，着实令他开心。他很久没这样开心了。

很长很长的时间过去，陈灯似乎终于诉说完了她的喜欢，最后她郑重其事地来了个总结，说：“阮潇临，其实，我只是想，既然今天见到你，那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的心意，我不想以后后悔。我喜欢你，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一直到现在，从来没变过，以后也不可能变。我希望你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的全部、全部。当然，你别误会，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回应我什么。不是。我答应过爸妈，高中毕业前我绝不会谈恋爱的。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不会缠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仅此而已。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只是朋友？”

阮潇临看着陈灯期待的眼神，温柔地笑着说：“当然，那有什么不可以？”

陈灯顿时欢呼雀跃，说：“耶！太好啦！我跟你是朋友啦！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那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手机号？有时间的话我们就可以联系啦。我保证，不会经常打扰你的。我保证。”陈灯还立起了右手四指做发誓状。

阮潇临笑笑，说：“当然。朋友之间当然要有手机号。你方便记吗？”

陈灯说：“不太方面 ，我没用手机。你等我一下好吗?我去拿我朋友的手机。”

阮潇临说：“嗯。”

陈灯跑去找与她同来的褚青青。褚青青此刻正和她的同班同学一起溜冰，玩得不亦乐乎。

陈灯叫住褚青青，着急地说：“青青，快快快。手机给我，我要存阮潇临的号码。”

褚青青白她一眼，说：“哟！我的大小姐，一晚上了，终于想起我了。”

陈灯说：“回去慢慢跟你说，快给我手机，阮潇临在等着呢。不能让她等太久。”

褚青青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陈灯，说：“原来也不是想起我了。”

陈灯抱抱褚青青，说：“哎呀，特殊情况嘛。不要吃醋啦。回去请你吃大餐。我先去啦。”说完又跑回阮潇临身边。

陈灯刚存好阮潇临号码，秦戈就滑到阮潇临身旁停住，说：“哎哟哟，阮哥的桃花真是挡也挡不住啊！我是真不想来打扰你们，不过时间太晚了，该回去了。”

阮潇临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对陈灯说：“嗯。有点晚了。你们要不要走？”

陈灯猛地点头，说：“嗯，走的。走的。阮潇临，那个……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她也是你们二中的，今晚我要到她宿舍去睡。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啊？”

阮潇临说：“当然可以。不过，我看她玩得很开心。她会不会不想现在走？

他们俩都看到了不远处跟玩得正嗨的褚青青。

陈灯说：“不不不。她早就不想玩了，我去叫她。”

她快步走到褚青青身边，揪着她的衣袖，凑在她耳边，说：“走啦走啦。快快快。阮潇临他们要走了，我们一起。”

褚青青说：“啊？再玩会儿嘛，等关门再走。”

陈灯说：“下次再玩嘛，走啦，拜托拜托。我想跟阮潇临一起走，他说可以一起。拜托啦，我最亲爱的褚青青同学。”

褚青青努努嘴，又是一个白眼，说：“行吧。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褚青青无奈地跟着陈灯一起到了换鞋处。阮潇临和秦戈替她们占了位置，正在等她们。

出了公园，喧嚣退散，街道很安静。他们四人缓缓走在道路旁金黄的路灯光下。陈灯和褚青青走在前面，阮潇临和秦戈走在后面。秦戈和褚青青都在向各自的同伴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可是陈灯和阮潇临什么都没听进去。陈灯看着身后倒下来的瘦瘦长长的阮潇临的影子，阮潇临看着前面那个纤细高挑的背影，两人都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恍惚。

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相见，仿佛是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