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李嘉月却变了神色,“十一妹,休得无礼。”
“十姐姐错怪我了,阿禾可不敢对二哥哥请来的客人无理。”
李嘉月拉起贺应渠的手,“十一妹的同伴已经来了,我与阿渠先行一步,恕不能相陪了。”说罢抬脚就走。
“十姐姐为何要待她这般好?你可知她昨日做了甚么勾当!”
李嘉月拉着贺应渠就走,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一旁的贺应渠却止住了脚步。贺应渠转过身,李嘉禾正瞪着她。
李嘉月随着贺应渠转过身,“十一妹今日不是来玩的吗?怎么这么有雅兴非要缠着我二人。”
李嘉禾无视李嘉月的话,走向二人,“她,”说着指了指贺应渠,“昨日我见二皇子从她的房中走了出来,五姐姐,定是她勾引了二皇子,你可莫要引狼入室啊。”
……
贺应渠与李嘉月面面相觑,而后一齐笑出了声。
李嘉禾不明所以,见她二人愈笑愈欢,一时恼羞成怒,“十姐姐笑甚么?”
贺应渠忍不住打量这个黄衣少女,少女梳着双鬟髻,髻上绑了两根同色的飘带,飘带随她的动作左右舞动,令人移不开眼睛。贺应渠摇摇头,可惜了,长得这般娇俏可爱,却是个不长脑子的。想来她是为了讨好李修文故意来找她的茬,守在她的院子中,只望见二皇子,却没有注意到被二皇子挡在身旁的李嘉月。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挑拨离间也未挑一个好时机。
李嘉月终于止了笑,“好了,我知晓了,你还有话要说没,没有的话我二人便先走了。”
李嘉禾气得跺了一下脚,“十姐姐,我这都是为你好,你看她生的这般模样,又穿得如此花枝招展的,不是来勾引二皇子的,还会是什么?”
李嘉月终于收起笑,“够了,莫不是婶娘将十一妹惯坏了才会让十一妹这般口无遮拦!张嘴闭嘴说的是什么胡话,妹妹这都是从何处学来的?”
李嘉禾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好脾气的姐姐生气,一时被吓坏了,慌道:“我说的是实话,我昨日真见着二皇子……还有你看她,打扮得这般艳丽,生怕别人看不见她似的。”
贺应渠今日穿的便是李嘉月昨日拿出来的那套红裙。
红裙似火,贺应渠发黑如墨,衬得一张脸如一张笔墨极深的山水画,李嘉月今晨还特意为贺应渠上了妆,精致的脸配上一袭红裙,活像话本里提到过的画皮鬼,美得不像真人。
“这套衣裙是我为阿渠挑的,妆也是我为阿渠画的,十一妹倒是说说,哪里不像话了?”
李嘉禾见李嘉月神色愈来愈激动,往后退了一步,“十姐姐做什么要这么大声,吓坏人家了。”
李嘉月听完却更为激动,“昨日也是我同二皇子一起看阿渠的,李嘉禾,你还要说什么?”
李嘉禾听李嘉月这般说,不由睁大了眸子,见她这般维护贺应渠,跺了一下脚,“十姐姐要因为一个外人,这般欺负自己的妹妹吗?”
“妹妹也知咱们是一家人,”而后低下头,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李嘉禾说道:“那我给妹妹一点忠告,抹黑阿渠便是伤了李家乃至是二皇子的面子,若是被二哥知道你丢了李家的脸,你说二哥会怎么办?”世人皆以为贺应渠是随李家二夫人来青州做客的。
李嘉禾听到李嘉月这般说便白了一张脸,如今家中二哥掌权,得罪了二哥便也难在李家立足了。
李嘉月见李嘉禾终于老实,拉着贺应渠便走了。
二人还未走远,贺应渠便问道:“阿月,你为何……这般信我?”
李嘉月听完这话住了脚,贺应渠也停下脚步,下一秒李嘉月的手摸向贺应渠的额间,“阿渠你怕不是也被十一妹带笨了?”
贺应渠望着依旧笑意盈盈的李嘉月。
李嘉月说道:“你我二人一直都在一处,你做了什么,我会不知道吗?怎么轮得上她人来说你。”
贺应渠却怔了一下,可她确实在她见不到她时,做了伤害她的事。
“阿渠,走啊,莫不是你的心还留在十一妹处?”李嘉月笑着和贺应渠说起了笑。
贺应渠也笑了起来,“已有佳人在侧,怎敢记挂旁人?”
李嘉月却笑了起来,“好你个阿渠,拿我取笑,说,你这浪荡样子从何处学来的?”
贺应渠早已跑开,笑着说道:“在下所言非虚,女郎可不能妄自菲薄啊!”
说罢李嘉月便追了上去,一时间笑声响遍竹林。
二人归来时天已经黑了。
李嘉月到了李宅便去忙了,贺应渠本想和她一起去,但是却被李嘉月拦下了,“阿渠,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贺应渠轻笑一声,随她去了,自己则随着碧心回了住处,二人方过了垂花门,便有一人拦住了二人,是箫游身边的侍者。
“贺女郎,二皇子有请。”
碧心向后一避便给贺应渠让了路,贺应渠有些错愕,不知箫游找她所谓何事。
贺应渠心里没谱,但也跟在侍者身后,随他去了。
贺应渠随着侍者走到后花园,院里燃着烛火,贺应渠借着烛光望见萧游一人坐在石凳上,手中执子。
他正在与自己对弈。
贺应渠不由慢了脚步,生怕扰了他的雅兴。怎知她二人刚转了过来,萧游便抬了眼。
“女郎来了。”
贺应渠见礼,箫游点了点头,抬手道:“女郎坐罢。”说着便命人收了棋盘,另有一侍者为他二人看了茶。
“你二人真是好生贪玩。”贺应渠一愣,这话听着像是责备,但是贺应渠听出了一丝无奈,和……委屈?
“二皇子莫不是在这里等了许久?”
二皇子不置可否,“今日本该同你们一起出门。”二皇子顿了顿,他怕李修文还会找贺应渠麻烦,纵使李嘉月在一旁只怕也护不住她。但他许久未来青州,姑父因朝中之事寻他,姑母又是同他说个没完,且李嘉月看起来也不是十分需要他……
他便任由她二人去了,怎知她二人这个时辰方归。
贺应渠点点头表示理解。
萧游笑了一下,“游与女郎相识数年,一直欣赏女郎的直率性情。”
贺应渠错愕,不知二皇子将要说什么,便道:“多谢殿下相助。”贺应渠说完便笑了一下,他二人不过见了几面,但是他却一直在救她。
萧游摇了摇头,“女郎莫要折煞游。”若是没有他,她怕是也不必担受这无妄之灾,萧游端起茶,“今日游便以茶代酒,敬女郎一杯,李修文今日所为,我他日定会给女郎一个说法。”
贺应渠一愣,方抬起的手便放下了,萧游将茶一饮而尽,贺应渠却将茶杯放回去了。
萧游放下茶杯,并未注意到贺应渠的杯子,而是温言道:“阿月她也甚是欣赏女郎。”贺应渠望着萧游的神色,若是提到李嘉月,二皇子的眸子总会不自觉地闪着光。
“我也十分喜爱阿月。”她何德何能,能结识李嘉月。
萧游听到此话笑得更温柔了,“阿月从小便是如此,与她相交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贺应渠望着眼前的茶杯,不知在想什么。
萧游也低头望着手中的茶杯,而后笑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物,“这物,不知是何人放在赠仪中的。”箫游收起笑,将一个锦盒递给贺应渠。
贺应渠见那锦盒便知里面装着什么,不由睁大了眸子。
一旁的萧游定定地观察着她的神色。他想了好久,还是觉得直接还给贺应渠才好。望着贺应渠惊慌的眸子,心下了然。他已心有所属,此等小事他大可不必理会,怎料阿月竟十分喜欢贺应渠,若是被阿月知晓贺应渠的心思……
总之他不能听之任之,由他人伤害阿月。
萧游方要说话,对面的贺应渠却轻笑一声,“虽不过是月前之事,但于我而言却似过了许久一般。”贺应渠淡淡的嗓音回荡在幽静的花园中。
“昔日我方回到上京,殿下救了我一次,我便倾心于殿下。”贺应渠站起了身,背对着萧游,想起了自己那段又悲又喜的酸涩时光,鬼使神差将锦盒打了开来,拿出了里面的荷包。
这当真是她绣了三年,绣得最好的一个荷包。
“上巳那日,我一早便准备好了话,要说与殿下。”贺应渠回过身,微笑着说道。“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我寻了半日也未见殿下,再见殿下时,殿下已与阿月定了亲。”
这几月她一路辗转,先是到了凉州,入了阿父的局,而后阿父死了,后娘随意将她许了人,她不甘心又逃了出来,怎料又被李修文掳到青州。
先前害怕被人戳破的小心思荡然无存,细细来说,她已经死过几遭,这点子难为情于她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贺应渠深呼一口气,笑得更浓了,“今日我便将这话告知于殿下。”
萧游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将此物还给她便是相信她的为人,多说无益,她竟还要将话说出口?萧游不由站起了身。
“殿下一定莫要辜负阿月。”
“阿月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女郎。”
萧游愣住,贺应渠的笑毫不掩饰,直达眼底。
下一秒,萧游欲伸出的手便收了回来,而后随着她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阿渠也是。”
贺应渠望着萧游真挚的笑容,一时难为情地红了脸,而后将手背到身后,两只手在身后一齐搅着绢子。
“啪嗒。”木枝被踩断的声音。
院中二人听到声音不由望了过去。
“谁?”
贺应渠回过头,望见桃树后站了一个身影,那身影听到萧游的声音之后便从后面走了出来。身材瘦削,身量甚高,李家侍者的打扮。
那人抬起眼,贺应渠随着他的动作不由睁大了双眸。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朝着她望了来,眼神锐利,依稀要将她看透。熟悉的眼神,贺应渠认出这双眸子,是她的表哥方塘,也是她的夫君……
但这次贺应渠却从这双眸子中看出了别的情绪,似有失望,还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