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对救世主尊敬一点！ 第19章 在谁的意料中

爱朵拉·梅涅可吐出了一口鲜血。

血色染红衣襟，胸口痛意隐隐。

零海市的结界在同一时间有多处遭受冲击，与之前推测的地点高度吻合 ，身为结界的维持者，她也因此受到了损伤。

多洛斯院长抹去嘴角的血迹，将信息同步至秘银之后，询问着学院的情况。

“奥托·瑞切尔吗……已经进去了啊，看来过两天需要和瑞切尔女士谈谈了。”

院长喃喃低语着。

视频会议暂停，逐西漠已经离开，嵌入墙壁的巨型屏幕投下蓝光，宽敞的房间里只有院长一个人的影子。

梅涅可静静地坐在桌子上，直到屏幕里再次亮起群体会议的通讯界面。

“离歌·铭风？现在这个危急关头你跑哪去了一直不回来！”

果然一上线面临的就是接二连三的责问，换作平时离歌定是要一个个怼回去，但现在不是时候。

“我要是能回来早就回了！”

镜头里，金发红瞳的女人随手扔开一个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人，冷笑道，

“永夕和外联部的问题你们都知道了，但现在更大的问题是，永夕她渗透的远不止外联部！”

她发觉不对后，从这边顺着线索一路摸过去，这才发现那些勾结外联部，胆大包天频频对异能者下手的家伙，身后的阴影里藏着不止一个政权。

零海市这次的**，也定然有他们的手笔。

自从异能者出现后，异能者组织与世俗政权的关系一直都算不上和谐。

对于世俗权力的掌控者而言，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暴力组织永远是个巨大隐患。

而异能者一方，又有相当数量的异能者在最初因为能力遭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即使是异能者内部斗得最激烈的时候，面对普通人的干预也是联手对外。

互相猜疑、防备、甚至敌视，是异能者组织与普通人政权之间的主旋律。

永夕又是以什么为筹码，换得了那些人对她的大力支持？

光是一部分异能者为他们所用可不够，那些人胃口大得很，根本不会就此满足。

异能刚降临时，世界各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秩序混乱，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有着种种不同主张的各方人马都在尝试建立新的规则。

经验证明，永夕这次拿出的东西，价值肯定远超想象。

——大到她自己无法支付，所以用零海市作为跳板，或者代价。

“丑话说在前头，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平时喜欢当混子，总想着两头下注，方便捞好处。”

离歌·铭风的声音通过电流回响在与会者的耳中，没有任何感情，平淡地宣告着，却令一些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说：

“——那你们也得有这个命来享受。”

离歌·铭风，异能者协会里绝对的激进派，布里吉特学院的副院长和实际掌权人，外战内行，内战更内行。

经历过异能者协会内乱的老人，永远都会记得这个女人对待背叛者的暴烈手段，即使在激进派中，她手上沾染的鲜血也是最多的。

如今她也在异能者的暴力机关中挂着名，称号是「处刑人」。

“我在赶回来的路上，可别沦落到让我找上门来的程度。”

以这句话为结尾，离歌关了通讯。

沉凝的氛围维持了几分钟。

有人试图批评一下这人态度过于嚣张恶劣，恶意揣测同盟，可没人接腔。

有底气说道的那三位都没有发声呢，一般人哪敢放肆。

于是他只能讪讪地闭上嘴。

参会人陆陆续续退出通讯，原本对外联部态度暧昧的几位都火急火燎地去补救了。

通讯里只剩下三大院的院长，与秘银的代表。

洛水飞鸿忽然问道：

“心叶，你把她老情人回来的事告诉她了吗？”

林间心叶被她的用词雷得沉默了一秒，答道：

“没有，说了她也赶不回来。”徒增焦虑罢了。

“那多不好，”

艾卡狄亚院长笑眯眯的，

“反目的旧友貌似加入了敌对势力，现在还和重要的学生对上了，这么重要的时刻，离歌副院长不仅不在场，还不知情，多糟糕啊。”

由于理念相反，洛水飞鸿与离歌·铭风不对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曾经布里吉特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涅安·阿斯翠德，现在疑似属于永夕麾下。

这是相当重要的情报，但洛水飞鸿显然意不在此，她就是想看离歌的热闹而已。

对这位院长的恶趣味一清二楚，林间心叶也懒得揭穿她，

“你现在就可以给她发通讯。”

多洛斯院长一直在出神，此时忽然说道，

“涅安那个孩子，我有一点印象。她以前的能力，和今天展现的似乎差异挺大。”

闻言，维泱悠哉品茗的动作一顿，

“你是说，永夕离开时带走的那部分资料，可能已经研究成功了？”

梅涅可思索着，

“不一定……那时的方向应该不是这个样子。”

没有参与当时事件的洛水飞鸿和林间心叶对视一眼，思绪却被突如其来的警报打断了：

林间心叶面前的屏幕上，接入了多道紧急通讯，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破损的微型摄像头闪了几下，坚强地拍摄出持有者周边的断壁残垣。

一分钟之前，这里还是完完整整的仓库，也是秘银专员赶到的地点之一。

“咳、我、咳咳！我看到了一只蝴蝶，红色的……就在刚才，它爆炸了。”

建筑物被爆炸的冲击夷为平地。

各个分屏里，专员携带的尚未损坏的摄像头忠实记录着爆炸后的废墟。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不少专员都受了伤，部分人只能留在原地动弹不得。

林间心叶断开了会议通讯，前去处理突发状况。

洛水飞鸿再次开口，已经不再是调笑的口吻，

“问问离歌·铭风吧。”

关于涅安·阿斯翠德的所有情报。

——————————————————

呜呜的笛声飞过波光粼粼的湖面。

水色倒映着湖畔执叶而行的少女。

她步履轻盈地走在小道与斜坡交界的矮堤上，唇间的树叶被气流吹拂振动，婉转的旋律飘向远方。

奏者的神情却掩在飘扬的发丝下，模糊不清。

片刻后，乐声突兀地中断了。

初夏的新叶脆嫩，容易吹响，也容易破损，这是她从姥姥那里学到的知识。

阿莱塔松开坏掉的叶子，任由它被风卷起，落入水面，触开一圈圈轻缓的涟漪。

发现兜里的重要道具似乎坏掉的第一分钟，阿莱塔十分焦虑。

第二分钟，她按下焦躁，积极寻求应对办法，信息不足检索失败，于是只能让亚修塔尔去通知那些可能有办法的人，现在应该已经离开考场了吧。

第三分钟，她开始思考自己目前还需要干什么，结果是问题还很多，但操心也没用，现在没有什么能做的。

……那，就稍微休息一下好了。

过于惊心动魄的今天里，这小憩的时光简直像是偷来的一样不可思议。

她站在堤上眺望湖面。

凉爽的湖风，沉静的湖水，青翠的树叶，明明是构建出来的亚空间，一切却与现实别无二致。

如果跳入湖中，也会真的溺水吗？

少女跳下矮堤，扶着湖边围栏，俯身凝望自己映入水底的影子。

水中的自己随波纹轻轻摇曳着，扭曲的面容仿佛在引诱般微笑。

阿莱塔也笑起来，一脚将旁边的石子踢了下去，扑通一声后，倒影被涟漪搅得模糊不清。

身后忽然有混乱的脚步声穿过树丛，少女循声抬头，看清来人的瞬间，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诶呦呦，这不是刚开考就被淘汰的那个谁吗？这么快就打赢复活赛啦？”

——奥托·瑞切尔神情狰狞地看过来。

“我要、杀了……杀了……阿莱——”

“阿莱塔小姐，请退后，他的状态不对劲。”

一个声音打断了奥托神经质的呓语，浅茶色长发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是之前遇到的那个名为七瞳的女孩。

那双融化的阳光般灿烂的眼瞳，现在似乎更明亮了些。

而且，她好像对阿莱塔出现在这里并不惊讶。

心念电转间，黑发少女歪头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简单问道：“能解决吗？”

七瞳平静地嗯了声，于是阿莱塔也不多话，干脆利落地往反方向跑。

那个疑似精神异常的奥托见状立刻跳下矮堤想追，然而金瞳的少女脚步平稳地挡在他身前。

“七瞳·迷星、你是七瞳，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哈、哈哈哈你以为以前我输给你是我真的打不过你吗！”

奥托的瞳孔不自然地放大，身上携带的金属刀具脱离束缚带飘浮在身旁，刀锋朝向前方。

七瞳眼中闪过深思之色，奥托·瑞切尔的异能是家族遗传的金属操控，但往日控制三柄小刀已经是他的极限，现在他控制的刀具数量却翻了近2倍。

吃力与否的生理反应是很明显的，就算奥托以前有隐藏，但此时他的眼睛和皮肤都在充血，连身体也在不自觉地颤抖，显然在超负荷地使用异能，带来的负担严重的话甚至会威胁性命。

如果奥托还有思考能力，不可能会选择这样做。

“奥托·瑞切尔！”七瞳看着奥托的眼睛，沉声喝道，“你的脑子还清醒吗！”

那声音如被奏响的风铃一般，穿过层层纷乱传进奥托的脑海里，种种暴戾混乱的思绪为之一顿，奥托的眼神有了刹那的迷茫，浮起的刀具哐当落地。

苍白失色的空间里，赛伦勾了勾嘴角，把玩着手里的怀表，牵起与乌比安之环未断的联系，将心念再次刻入奥托脑子里。

同一时间，若有所觉的黑发少女忽然看向里兜里的乌比安之环。

奥托的神情重回混乱，甚至没有对话的余裕，刀具飞起扎向前方的七瞳。

短短几步的距离，飞刀眨眼间便逼近面门。

第一柄飞刀在少女抬起的腕间碰出铿锵之音，一柄折扇从袖间滑出，展开水墨风流的扇面，挥舞间从容挡下所有的飞刀。

眼见自己的攻势被轻松化解，奥托的喘息更急促了，原本指向阿莱塔的执念混入了汹涌的恼怒之意。

七瞳合扇，正想再次试着缓解一下奥托糟糕的精神状态，然而，奥托却像是被激怒一般，开始了猛烈的进攻。

——————————————————

与此同时，零海市最激烈的战场上，西岩理青霞也陷入了苦战。

炽热而盛大的火焰之花绽放在战场中心，形成的燃烧圈暂时拖住涅安的脚步。

西岩理青霞的制服上洇染开大片血色，一轮支援队伍立刻顶上，给她短暂的调整时间。

红色的身影闪现到她身边，是汇合的队友芙蕖，往日干练竖起的高马尾也因为激烈的战斗而散开了，宛如火焰般艳丽的红发在夜风里如旗帜般飘扬。

“哈哈哈哈——这位女士还真带劲儿啊！”

芙蕖将长枪插进地面，支撑着自己已经有些脱力的身体，她的状态也不比西岩理青霞好多少，但翡翠色的瞳仁却亮的惊人，

“西岩理，你说说刚刚蝴蝶爆炸的时候你做了什么，她怎么突然动真格了？

“说真的，她一开始耍我们的时候我还很不爽呢，没想到真打起来这么刺激啊，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那可糟糕了。”

嘴上说着糟糕，眼里却满满都是跃跃欲试，对芙蕖而言，杀死强者，或被强者所杀，都是同样值得追求的快乐。

西岩理青霞对太墟学院的这位刺头的作风相当了解，没有多说什么，事情到这个地步也是她的失误。

她迅速联系总部，确认各个任务地点专员的撤退情况。

“抱歉，受伤的专员正在撤离，还需要你们再拖住涅安一段时间，她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不能放任她造成更大的破坏。”

支援部的联系人歉意却坚决的话语回响在耳边，西岩理青霞深深呼出一口气。

旁边芙蕖休息一会儿便又生龙活虎地冲上去了，于是西岩理青霞也没来得及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就在涅安唤出红色蝴蝶，引发爆炸的瞬间，刚好芙蕖带领的支援到了，在众人掩护下，西岩理青霞激活了从塞勒涅研究所里带出来的新式武器。

塞勒涅研究所是关于异能和异能者的研究机构，其中一个项目就是异能特化武器研究，试图找出五花八门的异能之间的共性，开发出异能量驱动的普适性异能武器，但进展一直都相当缓慢。

作为参与实验的志愿者之一，异能又与电能这种应用极为广泛的能源相关，西岩理青霞时不时会帮忙测试她们的研究成果。

这次匆匆忙忙被派遣，塞勒涅研究所极力推荐她带上她们新开发的武器，如果用得上的话就将实战效果告诉她们。

结果确实是用上了。

效果……也一定程度上符合预期。

那东西是一个类似于炸弹的东西，特殊之处在于，它的效果是储存异能量，激活后以一种非常暴烈的形式放出，扰乱目标异能者的异能量，达成无视任何异能防御，造成绝对破防的效果。

西岩理青霞扔出了它，也真的在涅安身上造成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伤害。

然而，当鲜血从涅安身上涌出的瞬间，她的眼睛从橄榄石般的绿色化成了血月般凄冷的红色。

伞被涅安扔掉。

一面倒的战斗开始。

绯红的晶蝶慌乱地飞走，而执行部专员们已经无暇顾及。

——————————————————

妍丽的花海之中，白裙女人忽然轻轻笑了声，自言自语般将目光投向很远的天际，

“见血了啊，涅安，可不要不小心死掉了哦。”

身旁投影出来的屏幕被分割成块，分屏里是一个个带着面具的黑袍人。

其中一人抬头，苍老而阴鸷的声音响起，

“梦魇，你可别忘了是因为谁你才能有今天的。我们在外联部的人已经暴露了，付出了那么多，事情要是砸了你知道后果。”

梦魇颔首，“当然。若是这次诸位无法成为异能者，我想我应该没有再见到诸位的机会。”

“你知道就好。”另一个人说道，沙哑含糊的声音像是含着痰，

“放心吧，等零海市归顺以后，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感谢大人们的慷慨，”梦魇含笑道，“尽请期待吧。”

小屏一个个熄灭了，永夕也退出了通讯。

蝴蝶在她身边飞舞着，她笑意温柔地走在花海里，轻轻抚摸着随风起伏的花朵。

忽然之间，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的笑意加深了。

断掉的通讯另一端，秘密的会议室里坐满了刚才开会的黑袍人，开始对于刚才的谈话内容讨论起来。

有人质疑道：“我们真的能相信梦魇吗，她是个反复无常的怪物！”

另一人不屑地反驳：“胜利就在眼前，你疑心病又犯了，乌比安之环能控制异能量这个她已经演示过了，没什么好说的。”

“我的意思是这个女神降临计划到底靠不靠谱！用降神引来异能量潮，简直是天方夜谭……为这种事暴露外联部那么多年的经营，还和异能者协会正面对上，我之前真是昏了头才会同意！”

“年轻人，没见过当初女神降临的光景吧？多少人就是那时候成为异能者的。”

“我也有问题，不如先来讨论一下零海市的异能者到时候怎么分配好了。”

“半场开香槟你这**养的要死别带我们！”

……

“行了。”

最初说话的人站起来，抬手下压，按下了所有声音。

“大家付出了多少，大家的担心，我都知道，但事到如今，我们无法后退，只能前进！等利用梦魇成为异能者，乌比安之环会拿过来的，我们必将把赋予异能的权力握在自己手中。至于女神？呵呵，女神会是个好神的——作为我们统治世界的工具。”

全场喝彩的声音中，有人在黑袍下勾起饶有趣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