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郗愔还是知道了郗父和郗璿中意的人是王羲之。
因为这人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姐夫,郗愔忙出去打探关于他的消息,还没有一天,他就怒气冲冲跑了回来,劝说两人。
奔进郗璿的院子,风风火火跑到她面前,拉着她进了屋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担心除了什么大事,郗璿追问,郗愔苦口婆心道:“姐,这个王逸少好是好,但我觉得不适合你。”
原来为这事,郗璿松了口气,“你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八字还没一撇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郗愔言之凿凿。
“那日从王府回来,那么青年才俊,你们谁也不说,偏提到了王逸少。他不是朝中的官员,父亲去了一趟王府,回来后话里话外,全是对他的欣赏。你们不说,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你怎会这么想?”这事还没定下来,郗璿也不敢打包票:“父亲欣赏他,想要提拔他,也未尝不可啊。”
郗愔哼道:“欣赏他也不是这个欣赏法啊。给钱给官职,哪里用得着去打听他有没有定过亲。”
又意识到什么,道:“姐,你别打岔,我在跟你说正事呢?我真觉得那人不适合你。”
郗璿无奈,也想听听他到底对王羲之哪里不满意。
郗愔忙解释:“他都已经弱冠了,整日还是游手好闲的。我听闻他伯父也是三番两次推荐他入朝为官,他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不去,分明是个纨绔,只知道与朋友饮酒作乐。姐你一个大家闺秀,父亲官职又不低,到大街上随便挑一个都比他好。”
郗璿知道他的意思,男儿成家立业是自古以来的道理,郗愔有这种想法也是情理之中,这的确是王羲之的缺点之一。
郗璿不可否认,只能替他解释:“看人呢,重要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品性。再说了,他只是没有官职而已,又不是没有其他的长处。深入了解之后,你就知道他是个不错的人。”
“况且,他出生世家大族,没有入仕说不定又什么苦衷呢?”
“他能够什么苦衷,男儿就应该顶天地理,为国为民效忠。姐,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一样,难不成你们之前有过交集?”郗愔不服气。
郗璿闻言手一顿,想到了前几次和王羲之的相遇,有些不自然地道:“有过什么交集?见过一次面,就上次在王府。”
任雨见过几次王羲之,也和他相处过,知道他是个不错的人,知道郗璿说谎,闻言只捂住嘴笑,并不戳破郗璿的谎言。
郗璿瞪了她一眼,生怕弟弟看出端倪,更加心虚了,不敢看他的眼神。
屋子里的主仆二人,小姐眼神躲避,丫鬟笑而不语,郗愔哪里看不出问题,道:“姐,你骗人,分明是早就知道他了,你是不是私下里见过他?不过你才来几天啊……哦!我知道了,是在宫里,你之前说过帮你的人是王家的公子,是不是就是他?”
最近没怎么发生过什么大事,让人印象最深的事,莫过于郗璿前些日子进宫后遇见的那件糟心的事。
他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那件事,偏偏误打误撞猜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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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某院。
王羲之的母亲卫氏正要躺下午睡,这是她每日的习惯,还没躺下,小丫鬟就通报说有媒婆找上门。
王母疑惑不已。
她最近的确在为王羲之的婚事头疼,老大不小,连亲事都还没定下。
皇上不急,太监急。
王羲之本人则一点也不着急,她也不知该如何劝。她正打算在别家举办宴会的时候,或是多出去走走,让人帮忙相看一下。
这还没开始行动呢,就有媒婆找上门。
媒婆扭着腰肢进门,连声报喜:“哎呦,喜事啊喜事,我这刚进门就觉得贵府之人红光满面,庭院喜鹊闹枝,这是有大喜事的象征啊。”
媒婆头戴红花,衣裳花花绿绿的,喜庆非常。她嘴巴伶俐,说的话吉利,又有一张讨人喜欢的笑脸,任谁看了也不会不高兴。
王母笑着问:“你说有喜事,到底喜从何来?你可别骗我。”
“当然是贵府公子王逸少公子的喜事啊。公子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我当初还觉得无人配得上呢,一直帮忙留意着,结果,真给我找着了。那小姐可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和公子十分般配。”
媒婆惯会说好听的话,往往只能听一半信一半,王母笑而不语。
媒婆继续道:“你可别不信,我替人做媒,最乐见好事成双。今个儿,也是听了风声,怕被别人抢走,忙上贵府告知。”
“那可就多谢你了。”
王母顺着她的话:“只是。我是个深闺妇人,见识浅短,自来有什么事情都是羲之自己拿的主意。这婚事怕也需要他点头才是。就是不知是你说的是哪家的姑娘?”
没有明显的拒绝,那说明王羲之并没有定亲,也没有相中的人家。
王羲之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出生琅琊世家,又不是那等劣迹斑斑的青年,结亲的双方门当户对,这事绝对有戏。
她也是被王导请来说媒的,说是事成之后有重谢。她不会砸了自己的饭碗,知道有戏。
媒婆道:“哎哟哟,公子这般优秀,就是天仙也配得上的。这家小姐也是个天仙般的人物,你见了定然会喜欢的。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没有瞧不瞧得上的说法。”
王母等着她的铺垫,媒婆卖足了关子,才悠悠开口:“郗父郗将军的嫡女,怎么样,配你儿子足够了吧?你们呀,也要抓紧机会,一家有女百家求,郗将军家这门姻亲,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王母十分惊讶。
她知道郗将军是很疼爱自己的一双儿女,这么多年妻子死了,没有续弦,也没有纳妾,家里清净,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她见过郗家的女儿,温文尔雅,懂事知礼,让人讨厌不起来。
之前郗将军来王府有找女婿的想法的时候,王羲之也被请了过去。
她抱有过幻想,希望儿子能娶郗家的女儿,但被儿子提点后,知晓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歇了这个心思。
本来是不抱希望的事情,没想到竟意外落到了自家头上,意外之喜,让人喜不自胜。
王母想得很简单,王羲之既然同意去见郗将军,当天也去见了,那他就是愿意当郗家的女婿的,对这门婚事不会反对。
没有顾虑,整个下午和媒婆聊得很愉快,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媒婆能够帮忙,尽早促成这段好事。
这门亲由于男女双方都满意,至少双方的父母是很满意的,进行得很顺利。
王母忙王羲之的婚事,时常东跑西跑不再府上,而王羲之也有自己的事情,两人交集不多。
双方约在一起吃饭,一同商量婚事那日,王羲之都被蒙在鼓里。
王羲之只是好奇,怎么好端端的,郗家和王家在一起吃饭,会邀请他和他母亲?
他也没细想,想着到时候就知道了,便接受了那顿饭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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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还未开始之前,因为郗愔的关系。
一个是他的姐姐,另一个是他的好友。郗璿和王恬碰在一起,两人聊了起来。
王恬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郗姐姐。”
他时常和郗愔混在一起,于是便跟着郗愔一起喊郗璿姐姐,尽管和郗璿年纪相仿。
他喊得顺口,小辈们并不如长辈们在乎辈分,无人在意。
郗愔不客气道:“这老掉牙套近乎的方式,亏你说得出口。”
“不是,郗姐姐我真见过。让我想想……”王恬努力回忆,“啊,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在府上,那个打扮成小厮的,就是郗姐姐。我确信。”
女扮男装在戏文里常见,在现实中仍是有点惊世骇俗。
戏文里那些角色女扮男装,通常都会惹出一堆麻烦事,所以现实中那些古板的长辈极少能接受的,甚至见了还要训斥两句。
要是别人问起来,也不好解释,这跟人怎么解释么?难道要跟别人说郗璿她女扮男装去见男人?
这也太轻浮了些、太没教养了些。
郗愔忙上去捂住他的嘴,又左右看看,生怕别人听见:“你小声点,你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么?”
王恬手举过头顶投降。确定王恬不会再乱说,郗愔才松开了手。
倒是郗璿十分好奇,问:“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王恬斜眼瞅郗愔,直接揭他的老底:“有经验的不是我,是舍弟,他可是时常撺掇着我男扮女装。不得不说,舍弟的癖好真特别……”
还有一个原因,那天郗璿女扮男装的模样太过惹眼,他那里见过如此唇厚齿白的小厮。
印象十分深刻,这时候提起来,一下子联想到了。
郗愔气道:“你还好意思说?是谁?是谁说的自己这长相不是女孩子可惜了?”
两人在一起就时常打打闹闹,这会儿说着说着又动起手来,郗璿连忙拉架,但以失败告终。
郗愔追着王恬跑,王恬道:“你别太过分了,我告诉你。你要是太过分了,过几日的踏青,我就不带你去了。”
郗愔问:“踏青?”
王恬见他好不容易停下,哼道:“对啊,踏青,你去年就没去吧?好些公子小姐都去,你想不想去?”
“谁稀罕。”郗愔正是贪玩的年纪,对此事很好奇,想去但嘴硬。
王恬道:“那好吧,我只能邀请郗家姐姐去了。郗姐姐,你要是没事,跟着去怎么样,到时候我把逸少也喊上,到时候……”
因为他和郗愔走得近,王恬知道郗家和王家要结亲,也知道相中的对象是谁,这是想着法子让他们多接触接触。
有些冒犯和出格,但结亲之前多多了解一下双方的脾气秉性,也好过婚后的鸡飞狗跳。
对此,郗璿还是很感激的,道:“谢谢,我有时间就去。”
郗愔反对,他道现在还对王羲之抱有偏见:“不行。”
王恬才懒得管他:“郗家姐姐,你一定要来哦。你刚到琅琊,还没有可以说话的好姐妹,到时候也可以结识一些好姐妹。”
郗愔道:“我一定拦着,不让我姐姐出门的。”
然而反对无效,有了郗愔的阻拦,郗璿反骨反而上来了,当场答应了王恬的邀约。气得郗愔开始看自己的好友不顺眼。
晚宴很快开始。
王母先到,知道郗璿将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对她很热情,拉着她问东问西,吃饭的时候,也拉着她坐在一起。
众人正热闹的时候,王羲之大步流星从门口走来,脸色有点不对,与周围宾主尽欢的场面格格不入。
但王母并没有察觉,拉着他道:“羲之啊,你来了,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郗家的小姐……”
话没有说完,便被王羲之打断:“母亲,你怎么没问我意见,就擅自决定我的婚事。”
虽然王羲之的压着声音说话,声音很低,周围人并没有听见,但郗璿就在一旁,怎么会听不见。
闻言,她心里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