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暑假在烁玉流金的炎热氛围中度过。
不日,技师开学。
技师的开学日比各大高中都早两天,因为其它学校早在八月下旬就开始通知学生返校军训了,而技师则是当天报到,当天入队集合;所以为了不耽误正常上课时间,所有新生都要提前两天赶到学校参加军训
而军训期间,所有人新生都统一要求住校。
想着就住军训半个月,夏桥没带太多衣服,只简单收拾了两件换洗,装完行李箱还还剩大半空余。
他床单被罩都没带,打算去学校后直接到宿舍楼下买张十几块的小凉席铺着,这样既能省去麻烦,还能实实在在体验一把远古荒野求生,简直是一举两得。
只是原以为周末全家都在睡懒觉,无人在意他时,没想到打开门外面三人竟出乎意料在沙发边忙的不可开交。
“老夏,你那边被角往里塞塞,这抽真空的怎么不好用啊...”
“塞了塞了,你往下压试试...”
夏简心抱着枕芯在家四处游荡,她路过卧室走廊时,看到夏桥提着行李箱出来,兴奋地跑过去,脸上满是得意之色道:“哥哥,今天我起了个大早,等会打算和爸妈一起送你去上学。”
“?”
夏桥惘然,他拉着行李箱来到电视机前,看他们背对着他忙碌,没忍住开口打断他们问:“爸?妈?你们干什么呢?”
夏容风在防水袋中使劲压着被套,他额间青筋渐起,咬牙叫夏简心将枕芯拿过来。
“星星,快!”
夏简心屁颠屁颠跑过去把枕芯塞进防水包中,她奋力往里塞完后,然后两人配合着极力往下压,时淑在旁用抽空机一点点将空气抽干,很快一个鼓囊囊的床上三件套就被压缩成瘪物,收纳完成。
枕头被套全部收拾妥当,时淑最后检查了一遍所需物品,发现没有遗漏后,才抽空回了夏桥一句话:“你今天开学,我和你爸今天也没什么事,就说开车送你去学校宿舍,省得你带行李箱又要报到又要搬宿舍麻烦了。”
“.....”
大清早的,夏桥不想麻烦时淑、夏容风大动干戈,他没那么讲究,况且目前正值盛夏时节,学校宿舍有没有空调还尚未可知,如果说没有空调这些床单被罩还一层层铺在上面的话,那每天晚上睡觉想不到会有多热。
他无奈一笑,半天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夏简心见他面露为难,小跑过去拽着他的衬衫衣角问:“哥哥,你不想我们送你去学校吗?”
“没有。”夏桥说:“那些东西估计目前都用不上,怕带去了占地方。”
“没事。”时淑毫不在意道:“春城昼夜温差大,你别看这几天天气热,说不定过几天天气就降下来了,就先带着,有备无患。”
夏容风也在旁边附和:“是啊,这天气谁也说不准,你妈让你带你就带着呗,如果到时候用不上就放柜子里,反正抽了真空也不会受潮。”
“....”
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夏桥也别无他法,要他带就带着吧,到时候用不上再拿回来,反正夏容风来接他,也废不了多大功夫。
“那行。”
夏容风替他拿上行李,时淑紧随其后在玄关处换鞋。
大家都收拾好准备要出门时,回头去寻夏简心,发现她才开始慢吞吞收拾自己,看着人心里直犯急。
夏桥催她:“夏简心,你是去选美还是去干嘛?一个头发梳了半小时?”
偏偏时淑和夏容风都还惯着她,他们先拿着行李去地下停车场等她,让她慢慢弄,说是不急。
还特地让夏桥陪着她一起弄。
可夏桥对夏简心可谓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他人前父母还能装装样子做一个好哥哥,人后卸下伪装直接放下东西,抢过她手中梳子麻溜儿的就编了个麻花辫,甚至连让她在镜子面前臭美的机会都没有,就跟赶牛似的把她赶出门了。
两人下到地下停车场,夏简心连车都还没开始坐稳就张口跟时淑告状:“妈!你看哥哥给我头发弄的,丑死了!跟丑八怪一样!”
夏桥闻声忍不住开口嘲讽:“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本来就是?”
“你!”夏简心被气得不轻,她急搬救兵地看向时淑:“妈!你看哥哥!”
时淑坐在副驾驶,她侧过身瞟了一眼夏简心随手一扎发麻花辫,会心一笑,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挺漂亮的啊,没想到哥哥编头发的手艺比我还好呢。”
夏简心摸着自己头发,她刚都没来及照镜子,所以也不知道好不好看;不过她都不用看,铁定就知道夏桥扎的不好,因为她对她这个哥哥——
毫!无!信!!任!
本想找个靠山在开学之前再找一次旁边这人的不痛快,没想到时淑这次竟然没站在她身边,还夸他手艺不错,这让夏简心有气没处撒了。
她扯着辫子,无理取闹:“哪里好看了?难看死了!就他这样,以后要是能找到女朋友,都是那个女的瞎了眼。”
夏桥:“.....”
他被旁边这炸毛小姑娘气的想笑,连忙打断她:“哎哎,你说不好看就不好看了,还人身攻击是怎么回事?”
“一小姑娘,谁教你骂这么恶毒的?”
“哼!”见夏桥急,她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谁让你给我扎这么丑的头发?活该你找不到女朋友。”
“......”
夏家父母坐在前面听着两人吵来吵去,非但没劝,反而还笑得不亦乐乎。
-
坐了二十分钟的车,几人终于见到技师的招牌。
夏容风停稳车子,四人下车。
首当印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具有标识性的铁门,因为第一天开学来往人员很多,车辆进出繁杂,所以路况略显拥挤,但大部分从里出来的学生都穿上了军训服,一眼就能辨别新生。
办理入学时,夏桥照分数选了个还算感兴趣的专业。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是第一天到校,但他第六感总给他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而这种感觉还愈发强烈,找不到缘由。
左右一顿忙活,办理完入学,时间来到晌午,入住宿舍夏桥体谅他们不便,就没打算让他们继续陪着一起。
他把东西从车后备箱拿出来,敲了两下副驾驶的玻璃。
夏容风将时淑那边的玻璃降下来,问他:“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吧?昨天给你的钱也不知道够不够,要是不够你这个星期就稍微省着点花,下个星期老爸多给你点。”
“够了。”夏桥拖着两个行李,在烈日的直照下满头大汗,“那我就先去宿舍了。”
他往后瞟了一眼不说话且装死的夏简心,开口警告:“夏简心,我告诉你,我不在家你给我老实一点,但凡我下周回家听到爸妈说你不听话,我都会揍你。”
“......"
夏简心懒得搭理他,她拿手机自顾自地玩游戏,把窗外人说的话当耳旁风。
夏桥见他不理,心里无名上来一顿火,朝后呵斥了一声:“夏简心,你这脾气谁惯的?刚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时淑往后瞄了一眼,替夏简心打圆场:“哎呀,她听到了,她听到了....你说你上个学还操心家里的事干什么?简心不听话我和你爸会管的...”
夏桥走到后排车窗边,轻叩了两下,夏简心见他走过来,生无可恋放下手机,抬头望他:“我听到了!你还有什么事?”
“呐——”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张二十元纸币塞她胳膊肘里夹着,相比刚刚缓下几分语气说:“自己去楼下甜品店买草莓大福,这钱刚好够买五天的,买完钱花完我就回来了,你给我懂点事,别老惹爸妈生气,听到没有?”
夏简心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她本心情烦躁的要命,一见到钱啥话都好说了,连见夏桥骂她都顺眼了不少,“好好好,不就是听话吗?这还不简单?我保证接下来一周给爸妈哄的高高兴兴的,让你回来的时候一点坏茬都听不到我的。”
“呵...”他半信半疑地笑了一声:“你最好是。”
夏简心赔上她认为这个世界上最真诚的笑容,“我一定会的,哥哥放心去吧。”
“.....”
放心去吧?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好话。
算了,夏桥懒得跟她计较,反正就十几天,回去再收拾她也不迟。
”那我走了爸妈,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时淑点头:“好。”
一家人在操场分道扬镳。
来到男生宿舍楼,夏桥提着行李箱上楼找到对应门牌号,发现里面已经人都已经来齐,正围堆坐在床上聊天呢,只剩他一个晚到的人珊珊来迟。
他们看夏桥进来,自来熟地随口一问:“哎,你哪个专业的?”
夏桥拉开行李箱收拾东西:“数控的。”
一群人听完了然地点头,没再说什么。
夏桥觉得奇怪,他停下手中动作,不解地看向他们:“怎么了?数控不好吗?我也就数学还好一点,其它都不怎么样。”
“数控其实跟数学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一个男生说。
“啊?”夏桥两眼茫然,“什么意思?我选专业的时候他说...”
“哎呀,你不要听那群老师说的话,谁听谁傻子。”
他的话被对面几个男生打断。
他们一看夏桥是张什么都不懂的白纸,就开始以科普的姿态跟他讲述这个学校的种种不堪,劝说道:“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是被骗进来的,如果后悔了,现在退学还来得及。”
——“而且我跟你讲,这个学校上完没有毕业证,学信网上根本查不到你在这个学校上过,你只能去哪个什么网站上去查,才能查到你的毕业证。”
夏桥闻言紧巴的心得以一松,“有毕业证就行...”
“但是!”有人插话,“这个毕业证听说是不被认可的,如果你在这个学校读完还想往上考的话,教育网可能不认你这个毕业证,也就是说你读完之后学信网上还是显示的初中毕业。”
“......"
夏桥脸色逐渐由红变青,他记得刚开始他说要来这个学校的时候,夏容风是给那个在一中任教的姑姑打过电话,并得到认可后才来的这个学校。
好歹是亲生姐妹,时淑如此相信她,她竟然就这样骗她!
虽不说算是毁了他的前程,就说这件事的严重性,难道不是恶劣的欺瞒吗?
没有正儿八经的学信网认证,这个学校的存在就相当于让一群没书读的他们找个地方混日子,在招生的时候故意跟人玩文字游戏,彼此的他们哪里知道招生办口中的“毕业证”与他们口中的“毕业证”存在天差地别?
夏桥心中翻涌着一团火,他不是为自己感到不值,而是为时淑、夏容风的委曲求全和低三下四而感到不值。
那把火在心头熊熊燃烧着,理智岌岌可危,如果不是身前还有人在,他甚至想立马翻出手机给那个所谓的小姑打电话,质问她为什么如此糟踏他们的尊严和信任?
他一眼瞟过对面几人,忍下火气又问:“那你们明知道这种状况,为什么还来这个学校读书?难不成就是来混日子的?”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以为意。
他们本就是一群不学好的混混,只因为年纪太小出去打工没人收,才来的这个学校混日子罢了;他们根本不担心有没有所谓的学历证明,也不在乎那玩意,反正年龄到了进厂打工,进厂打工谁会在意你的学历?就算你是个文盲他们都会要,只是个人就行。
他们说:“技师每一届能完整读出三年来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等到十六岁,工厂最低年纪到了之后就辍学了,如果照你说混日子的话,差不多吧。”
——“这就是这的陋习,技校嘛,都差不多的。”
夏桥问:“那你们选的专业....”
——“随便选的,谁能指望这学校真能教点什么啊?”
夏桥笑了。
他第一次觉得,好好读书,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不过宿舍没人在意他的情绪,他们又开聊起新的话题,但也无非是逃课去外面上网,或者是哪个小卖部有老板在偷偷买烟...
夏桥没加入他们的话题,他默默收拾着行李,认下一切无知所犯下的大错。
收拾完,学校下午举办开营仪式。
忙活一天,晚上解散时,他拒绝了室友翻墙出校的邀请,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室。
其实从中午知道那个消息后,夏桥脑海就一直盘旋着个念头——退学。
他只是学习不好,并不代表他不明是非,如果说在这个学校继续读下去的话,非但没有学历,反而还浪费时间浪费金钱的话,是很不值当的。
他拿着手机在阳台徘徊,身后洗漱闹哄的声音此起彼伏,泡面味也逐渐从各个宿舍传出,香味扑鼻。
夏桥并非环境适应能力不强,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与这里格格不入,那就像面前是万丈深渊,他首当考虑的不是要不要往下跳,而是怎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他在想,如果给夏容风打电话说要退学,那他要怎么去说这个学校的不堪?
换句话说,要他们怎么去相信她骗了他们?
想到今天他们今天为了送他上学起个大早的事,夏桥就不忍心打这个电话。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方向框停在时淑的电话备注上,拨号键迟迟没有勇气往下按。
后来,他没打给时淑,也没打给夏容风,却打给了家里那个最不听话的妹妹。
或许,夏简心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嘟嘟——”
“喂?”
电话接通,如果夏桥没猜错,此时这个时间段她应该还赖在客厅看电视。
夏桥晦涩开口:“是我。”
夏简心听电话里是夏桥的声音后,沉吟了片刻,不确信地喊了声:“哥哥?”
他“嗯”了一声。
夏简心问:“你怎么打电话回家了?”
“没什么...”
夏简心听见“没什么”三个字后,照以往习惯把电话从耳边拿下,准备做挂断的姿势。
“.....”
只过了几秒,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钻进耳朵,迫使着她又把电话拿了起来,不敢相信地问:“哥哥,你刚说什么?”
对面落寞回:“我说想你了,耳朵聋了?”
说完,对面又恢复以前吊儿郎当的样子问:“夏简心,你耳屎几天没掏了?你....”
“啪——”
“嘟嘟嘟——”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了...
“....?”
夏桥看着那被挂断的电话,怔了良久,明明他什么都还没开始说,这人就直接预料般给他挂了,不愧是是亲兄妹,真一点面子不留。
他笑着把手机收起,叹了口气。
果然指望夏简心,是他这辈子做过最错的决定。
而另一边,夏简心把电话摔在座机上,她回想起刚刚在电话里的那一幕,小嘴一瘪,被这通电话吓哭了。
连客厅电视都没来得及关,就害怕的径直跑到时淑房间,后怕地叫了一声——
“妈——妈——”
“我刚接到鬼的电话啦!”
“有鬼!有鬼冒充哥哥给我打电话!”
-
因为成绩悬殊,孟伊元没能和南休思考上同一所高中,但他也不差,被市内第十四中录取了。
八月底的最后一天,孟伊元终于度过为期十五天的苦难军训日。
那天下午她来找南休思时,差点没让她认出来。
云滇空气干燥,紫外线强,平日大家出门都里里外外做防晒措施,更别提盛夏时节了,那都是全身上下一块裸露在外的都没有,防晒衣堪比护身甲,不穿一个季度就会变“黑炭”。
而经历一个月军训酷刑的孟伊元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南休思眼中的“黑炭”。
于是她忍不住调侃:“十五天不见,你怎么黑成麻球了?”
孟伊元提着半块西瓜垮脸走进屋内,她咬牙切齿,愤恨地说:“在大太阳下暴晒了十五天,天天出外勤,还排练汇演,就那什么举字的……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反正累得要死,幸亏你没军训,不然我觉得依你那小身板条件,估摸着第一天就倒了。”
八月中旬时,一中老师曾打电话来说要军训,但因为南休思身体方面的特殊,南辉去帮她交学费时顺便把病史单送到学校交给老师,后经过审核才被罢免此次军训。
关上房门,南休思落座在沙发边叹了口气,说:“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
“为啥?这有啥好羡慕的?我还羡慕你呢,不用军训,多好啊!”
孟伊元脱鞋躺进沙发,她熟悉地摁开面前风扇,风扇拂面吹来满是燥热,毫无凉爽可言。
不过好在来之前买了半个冰镇西瓜可以解暑,不然即使再耐热,也受不住南休思家这又闷又热的顶楼屋。
“就是...”
南休思说着顾虑:“我不是没军训吗?然后怕明天去班级报到融入不了集体。毕竟大家都已经相处过一段时间了,肯定都彼此熟悉,就...有一点害怕...”
越到开学日南休思心里就愈发焦虑不安,因为军训原因,大家相处半个月肯定已经完全熟络,甚至交上朋友了,如果她明天再去教室报到的话,周围身边都是他们彼此熟悉的人,她待在那没人说话会觉得很尴尬,也会觉得自己的存在很突兀。
“哎呀——”
这些社交难题对孟伊元来说都算不上什么事,她打开水果盒,叉了块西瓜放进口中,把头挪到沙发边缘,倒立撑着墙面说:“你真想多了,其实除了一个宿舍的,大家都对彼此没什么印象。我告诉你,军训的时候所有人都丑的势均力敌,除非有特别帅的帅哥,或是长得特别漂亮出众的女生,不然谁也不会记得你。”
“是这样吗?”南休思心中那块不安的石头渐渐落下。
“昂。”
“不过!”说到帅哥,孟伊元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从沙发上坐起,“第一天军训集合的时候我还真看见了个帅哥,他当时就站我旁边,是五班的,真的特别帅,远处乍一看有点像从漫画走出来的主人公,脸特别小!”
“那你要到联系方式了吗?”
南休思见她一惊一乍犯花痴,实在想象不到她口中的那个男生到底有多帅,只是以她对孟伊元的了解,想来应该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孟伊元拿出手机,打开□□找到那个男生的主页给南休思看,羞涩地说:“昨天放学我拦到他们班门口要的,本来还以为他不会给呢,没想到他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就拿我手机加了好友。”
她趴在她肩膀上,声音很轻,像是少女晦涩的秘密,难以说出口,“思思,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南休思一怔,她很迟钝,对一切事物都是。早在孟伊元看少女恋爱番,和班里男生聊深刻情感话题、背着老师父母偷偷跟人网恋的时候,她还没开窍。
她无法理解孟伊元口中所谓的“喜欢”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也无法对她这件事发表任何实质性的建议和看法。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想,孟伊元又说:“但我怕他觉得是个轻浮的人。因为他们说,一见钟情的人,都很轻浮。”
南休思还从没见过孟伊元为一件事心情低落成这样的,因为惯性思维,孟伊元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很好,性格也很好,家庭也不错,想来理应不会有自卑情绪的。
可没想到在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时,那些东西都是浮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也没办法。
她拍了拍她的肩,笑着安慰:“我觉得不轻浮,挺浪漫的。”
孟伊元眸色一亮:“真的?”
南休思点头,“嗯,我看电视剧里男女主一见钟情时,都挺浪漫的。”
“好!”孟伊元坐起身子,满血复活,她往前瞟了一眼客厅前还没收拾好的行李,浑身上下一股蛮劲儿没处使道:“那我帮你收拾行李,收拾行李也挺浪漫的。”
南休思笑,“那你西瓜不吃了吗?”
“等会再吃!先收拾行李。听说一中学霸满到溢出来,那肯定帅哥也不少,”孟伊元说:“说不定你明天也能遇到个绝世大帅哥呢。”
南休思可不做绝世大帅哥喜欢自己的美梦,她现在不想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只想好好学习,回报南辉和杨盈的期望。
她看孟伊元一股蛮劲往麻袋里塞东西,起身过去帮忙,附和道:“好好好,全世界的绝世大帅哥都喜欢咱俩,死皮赖脸都要跟咱俩谈恋爱,行了吧?”
“差不多吧。”孟伊元没皮没脸。
“我看你是军训训傻了吧?开始做白日梦了?”
“才没有,这叫自信,你懂什么?”
“.....”
两女生你来我往在客厅收拾着东西,在整个被热气包围的房子里,风扇“呼呼”作响,她们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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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中开学。
南辉因为工作原因不能送南休思去报到,她早上临走前在桌子上放了五百块钱,让她自己打车去学校。
南休思没有打车,她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扛着麻袋去坐公交车。
因为是第一次住校没经验,所以南休思带的东西特别多,她大到床单被罩,小到剪刀台灯,全都一股脑装进麻袋,生怕有什么遗漏的东西需要麻烦别人。
她将鼓囊的麻袋扛上肩,下楼去附近沙河路口公交站等车。
地上沙石积水很脏,被麻袋装着的床单被罩很重,南休思背着书包,她一只手奋力扛着的,另一只手扶着边缘防止里面其它零碎东西掉落,东西集堆在女孩单薄的肩上,压得脊梁骨一直不断地往下弯,走路也一踉一跄的。
不少从她身边走过的好心人都提出上前帮忙,却都被她一一拒绝。
她性格独立,不喜欢欠人人情,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忙,况且区区一点东西她如果都扛不了,那平日怎么照顾杨盈的生活起居?
来到公交车站,她把东西从肩上卸下,丝毫没察觉脸上渐起的红疹,猛擦了一把额间的汗,抬了抬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扭头去看远处驶来的车子。
因为没军训,南休思没像其它一中学生一样在报到这天穿上校服,她只是如往常般穿着一件白T,牛仔裤,帆布鞋,普普通通,甚至不说她是学生,扛着麻袋都没人能认得出来。
几分钟后,189路公交车到,南休思知道自己不方便,先让道让行人上车,等所有人上完,她才拖着麻袋最后刷卡,找了个窗边没人的位置坐下。
车上的人听到动静后都将目光游移到她背影和脚边麻袋上,缄默不言。
而就在这时,书包里的手机响了。
南休思拿出手机,左顾右盼地望了一眼周围人,小心翼翼按下接通,掩唇小声“喂”了一声,喊:“爸。”
南辉上厕所间隙抽空给南休思打了个电话,他关切地问:“去到学校了吧?你今天带那么多行李就别坐公交了,打车吧,别给爸省钱,听到没?”
“嗯,知道了爸。”
“那个爸,我先挂了,床铺还没铺,有什么事等我下周回家再说。”南休思抬眼瞄了窗外路况,公交车马上就到下一站的科普路了,到时一定会有下车广播,她不想骗南辉,但也不想去花那么多钱去打车,所以还没等南辉多说什么,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南辉看着那个被挂断的电话,欣慰的笑了。
他心想,只要南休思能好好上学,他就算是再苦再累,也无怨无悔。
他收起手机,重新爬上栏杆,返回暴晒的高温工作环境下继续砌墙。
南休思挂断后把手机重新收回书包,下一站到了,车上又上了不少人,她为了不让自己的东西占地方,尽量把麻袋往里扯,留空给人站着。
想着距离下车站点还有段时间,她又从书包中拿了本书出来温习,听说一中开学就要进行分班考,她已经两个月没碰过课本,心里对那考试还挺没底的。
公交车缓慢往前行驶,广播到站做提示背景音,对话声笑声不绝于耳,周遭喧嚣哗然,却在窗沿阴暗处难有一片净土。
又一个站点到达,南休思身后空了一个位置,引得一个刚上车的男孩走过去坐下。
在他在路过南休思身边时,无意往她书上内容斜睨了眼,发现是初三内容后便没再多留神。
一中竞争压力大,学生大多都有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喜欢随地大小学。无论你身处在什么地方,只要世界没毁灭,就都可以看见他们拿着一张卷子,捧着一本书就地学习。
所以他刚上车看到南休思在学习,便自动把她列入了一中学生的行列,多瞟了两眼。
南休思沉浸在书中世界,浑然不觉有人在看她。
直到广播到站提醒“潘家湾(西昌路)”到时,她才从自我世界中抽离,收书扯过脚边麻袋,借力椅背微弯下腰,在十几双眼睛众目睽睽下将东西全扛上肩,扶着栏杆站稳身子后,慢步下车。
身后男生眼中出现一丝错愕,他起身紧随其后,想伸手帮忙,却又在看见南休思从身边疾步走过时,不知如何开口。
往前走百米便是一中,南休思没多磨叽,咬着牙径直往前走。
在这大热天里,她没觉得多辛苦,也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有多狼狈,她甚至还在心底雀跃着,想着今天又省十几块钱,能存着买其它东西了。
只是这个念头还没出现多久,她肩膀就逐渐使不上力。
麻袋一点点往下掉,南休思发觉后伸手去扶,她本就身形瘦小,肩上重量再这么往一边倾,身体很快就开始站不稳。
“哎——”
马路上,一辆私家车飞驰而过。
而在她即将摔倒之际,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接住了她掉在地上的麻袋,并拽着她的手腕往回拉,稳住了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