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时间溜得飞快,离开学只有一个星期了,黎安夏的吉他课也只剩两天。
黎安夏收起吉他下课回家,彭心蕊在一旁好奇地问:“安夏,你们排练的怎么样?”
距离第一次排练后,周一又排练了一次,排练效果很好。孟秋键盘学得很快,基本能衔接整首歌,按小五老师的原话是:“完美出师”。
下一次排练是这周六,定在了表演前一天。
黎安夏回神说,“排练得挺好的,小五老师在钢琴班找的键盘手很优秀。”
蒋睿听见谈话,插嘴道:“听小五老师说,不仅弹得挺好,长得也帅。”
蒋睿平时在课上话多,跟黎安夏经常说得有来有回。
彭心蕊好奇追问,“叫什么名字啊?是不是这周日表演就能看见他。”
李靖宇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几人身后,“叫孟秋。”
彭心蕊:“名字好耳熟,好像是我小学同学。”
黎安夏:“这么巧吗?这就是第六人定律吗?”
蒋睿双手一摊,“小城故事多,我们这小县城才多大。”
黎安夏赞同地点了点头,那这样是不是能打听到孟秋小时候的事情。
李靖宇跟在黎安夏身后走出教室,两人并排下楼。
李靖宇见黎安夏快走到停车点,犹豫半天开口:“今天下午我在二中有个足球友谊赛,你要去看吗?”
黎安夏第一反应是拒绝,快速思索着拒绝的理由,正心虚地准备扯谎。
李靖宇怕黎安夏不答应,又说道:“小五老师也参加比赛。”
*
黎安夏拉着余洛洛跟她一起来了湘庭二中,此时正值暑假,学校安保查得不严。湘庭二中离市中心有点远。湘庭二中环境优美,校园一片绿意盎然,后山苍翠的林木错落有致,后山旁边有一小湖,湖水清澈、波光粼粼。学校周围的居民,经常晚饭后来学校散步。
黎安夏跟余洛洛走到二中操场边,从高往低处是石头砌成的看台,环形的塑胶跑道中围着规则矩形的绿茵场,足球球门伫立在两端,球场上已经有人在穿梭奔跑。
黎安夏看到小五老师在休息,朝他挥了挥手,李靖宇步伐矫捷,足球在他脚下翻滚。
余洛洛嘴里吃着冰淇淋,含糊说道:“你这吉他班同学怎么就邀请你来看比赛,不是还有两个人吗?”
黎安夏找了个位置坐下,“可能我跟他经常排练,比其他人熟悉一点。何况小五老师也参加,我这不是尊师重道,来给老师应援。”
“你们就排练了两次吧?我总感觉他不安好心。”余洛洛翻了个白眼,又想到什么似的:“你觉得孟秋除了长得帅,性格怎么样?”
黎安夏百般聊赖地撑着脸看比赛,转头回答余洛洛却看见了孟秋。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孟秋手里握着篮球,沿着操场的看台小路走过,松垮的球衣露出少年紧实有力的肌肉。
孟秋似乎也发现了她,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黎安夏迅速移开,像是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
她挺住腰板,装得若无其事。
黎安夏以为孟秋只是路过,谁知他朝她们的方向走过来,余洛洛扯了扯她的衣角,用眼神示意她往孟秋的方向看去。
孟秋把篮球往黎安夏的身边一放,朝她问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黎安夏惊慌失措地推了推眼镜,还未出声,余洛洛连忙点头,“好,当然可以。”
黎安夏跟孟秋排练时没说什么话,也没加联系方式,此时他坐在身旁让她如坐针毡。
余洛洛大方自然地跟孟秋搭话:“你是来这里打篮球吗?”
孟秋转头看向余洛洛,回答道:“嗯,你们呢?”
余洛洛指了指球场上的小五老师:“看人比赛来加油的。”
孟秋放眼望去,除了看见小五老师,还看到了李靖宇。他收回视线,一旁的黎安夏全身绷直,坐得端正,像收紧全身刺进入防御状态的刺猬,一声不吭。
孟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黎安夏,每次她见到他就是一副高冷沉默的模样,排练时跟其他人谈笑风生,孟秋不由得怀疑黎安夏是不是讨厌自己。
想到这里,孟秋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些不爽,自己从小到大收过的情书和青睐不知几许,第一次被人讨厌,还是黎安夏。
李靖宇在球场上早早就看见了几人,比赛中场休息他就带着小五老师来到她们跟前。
黎安夏贴心地跟他们递上了水,语气微扬地说:“刚刚李靖宇同学进球了吧,真厉害。小五老师也踢得不错。”
李靖宇被黎安夏夸奖,笑眯眯地,用毛巾擦了擦汗,“没有没有,只是运气好。不过,你一来给我加油,我才进的球。这位是你朋友吗?”
黎安夏点点头,“我带我好朋友一起来的,她叫余洛洛。”
小五老师喝了口水,看见坐在一旁的孟秋,“你也来给我加油啊。”
孟秋听见黎安夏跟李靖宇的对话,莫名心里的不爽达到巅峰,扯了扯唇角:“我路过来看看,小五老师踢球这么厉害,肯定不需要人特意加油也能进球。”
李靖宇听出他话里藏着的刺,置若罔闻,继续跟黎安夏说话:“我们下半场踢完就结束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余洛洛对这个高中毕业的“老男人”充满防备,尽管就隔了三岁,她觉得他对黎安夏心思不纯。
她自然地挽住黎安夏的手,摇摇头拒绝,“我们不用你送啦,我跟安夏还要去看电影,等会儿就走。”
黎安夏也因总是让李靖宇送她回家不好,赶忙点头附和,“我们自己回去就好,时间确实有点赶,等不到看完下半场比赛。”
李靖宇语气略微失落,“也行。”
孟秋紧盯着黎安夏拒绝的样子,心里的气消了一大半。
小五老师拍了拍李靖宇的肩膀,示意要上场了,离开前对黎安夏和孟秋说:“回去都要记得好好练琴啊。”
两人走后,余洛洛熟稔地问孟秋,“双人联弹的谱子我记熟了,上次我们练那一次不够好,表演前我们再排一次?”
孟秋起身拿起篮球,懒散地说:“好,周五吧,周六有乐队排练。”
他要离开了,黎安夏还是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回去的公交车上,黎安夏心里沮丧极了,呆愣地盯着玻璃车窗发呆。
每次遇见孟秋自己就像哑巴,茫然无措,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紧绷着一根弦。她也很想像余洛洛那么自热地跟他说话,就像是普通朋友那样。
想到好友余洛洛,黎安夏拿头抵着窗户,心里泛起苦水。
余洛洛对孟秋有好感,她……她说不定也喜欢她。
余洛洛皮肤白皙,长发微卷,人高高瘦瘦,瓜子脸,大眼睛,标准的美人胚子,走在路上会不由自主吸引众人目光。
看上去清冷高傲的美女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开朗活泼。
余洛洛跟孟秋某种程度上郎才女貌,一对佳人。
黎安夏惊觉自己对孟秋心生喜欢,却不敢靠近,除了面对有好感男生的害羞,还掺杂了些避嫌,余洛洛的目光也辗转落在他身上。
*
琴行结课表演那日,百姓广场上搭起了一个舞台,舞台后面一个横幅幕布“尚音琴行、潮能舞社联合演出”。
舞台周围乌泱泱地聚满了人,小城市缺乏娱乐活动,最喜热闹,一个小演出不久就吸引了人聚拢。夏夜凉风吹拂,人头攒动,话声不断。
开场表演是街舞课的学生,韵律的歌曲和精彩的舞蹈把气氛炒得火热,黎安夏在后台边看得开心,鼓掌欢呼。
小五老师今天穿了件带铆钉的黑色皮衣,头发微卷,修长的手指箍着银色的长链戒指,还浅画了一个烟熏妆,抱着贝斯调整设备。
为了统一他的风格,安易期穿着黑色短袖,反戴鸭舌帽;李靖宇一件黑红格子衬衫,修身的黑色直筒牛仔裤,把遮眼的碎发修剪了,用发胶做了个造型。
黎安夏翻了半天衣柜,没找到黑色的衣服,余洛洛得知后大包大揽下她的妆造。
黎安夏被拉到余洛洛家进行改造,余洛洛翻出一条斜领交叉的黑色吊带裙让她穿上,又去妈妈的衣柜找到一条细长的嵌了银扣的皮带系在她腰间,顺便拿了能搭上的银色饰品给她带上。
黎安夏就像个任她打扮的洋娃娃。
余洛洛找出妈妈的卷发棒,给黎安夏烫头发,给她化了个妆。
“安夏,你眼睛好大,真的漂亮。”余洛洛给她刷睫毛时低语。
黎安夏不安地拨弄下头发,“这么打扮会不会太夸张了?”灰黑色的眼睛,有点浓艳的红唇,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十岁。
余洛洛轻拍她的手,“别把发型弄乱了,我上网看过,玩摇滚乐队的都这样打扮。”
弄完最后一步,余洛洛举起镜子,“看看,是不是酷拽女孩。”
黎安夏完全认不出自己,“确实不一样了。”
余洛洛为了钢琴表演,选了件纯白色的裙子,裙摆有纺纱散开,领口别了茉莉花的胸针,长发半挽,系了根蕾丝发带,未施粉黛,浅涂了个裸色口红。
黎安夏拉住她的手,她原地转了个圈,裙摆摇曳,像鱼尾游动。“洛洛你真的好像公主,漂亮极了!”
几个节目后,轮到了钢琴表演,黎安夏挤到观众席前排,掏出手机拍摄。
孟秋和余洛洛前后上台,少年身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发黑浓密,整个人干净挺拔,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细致的五官上。
等两人坐在钢琴边,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动听悦耳的琴声从她们的指尖流淌出来。
黎安夏的镜头里,孟秋像王子端坐在台上,灯光聚集在他身上,夺目耀眼。她像树叶消融在森林一般,隐匿在人群中才敢恣意大胆地盯着他看,在心底仔细描摹刻画眼前的场景。
一曲结束,孟秋虚握余洛洛的手,对着台下观众弯腰谢礼。他游移的目光略过台下熙攘的人群,最后落在了黎安夏那处。
她在台下高举着手机拍摄,眼神交汇那一刻,孟秋朝着她笑了笑。
黎安夏愣了神,体内像有火车的钢轮狂暴地咬嗫铁轨,暴冲向远方发出巨大的轰鸣,她的世界变得地动山摇。
少年时从心动到喜欢,发生得如此不可理喻、迅疾猛烈。星火无意点燃荒野,随着风起一路蔓延烧向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