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昨夜睡得太迟的缘故,这一日乌云珠竟起晚了,起来时已过了用早饭的时辰,来开脸的人早就在外间坐着等了。
乌云珠很是羞窘,要是因她睡懒觉误了成婚的吉时,那她可就要成全京城最大的笑话了。她匆匆洗漱完,就坐到梳妆镜前,等待梳妆。
来开脸的人是奉恩将军喇席的夫人,家境有些拮据,不过她是个有福气的,父母公婆在世,膝下儿女双全,便常有人请她去给新嫁娘开脸、上妆,次数多了手艺精湛,请她的人越发多,家中境遇也渐渐好起来。
她笑得和气,“九福晋不必着急,你先吃点饽饽,垫垫肚子,后头可就没时间吃东西了。”
全福太太也点头附和,“喇席太太说得在理,成亲是个力气活,不吃熬不下去。况且本朝婚礼都是在晚上进行,时辰还早着呢,耽误不了。”
既然这两位都这么说,乌云珠的心稍微踏实了一点,用了一些奶饽饽,待肚里有五分饱的样儿才停下。
用完膳,喇席太太便净了手给乌云珠开脸。
乌云珠是见过自家姐姐开脸的情景,姐姐疼得龇牙咧嘴,她有些害怕,“劳烦太太轻点,我怕疼。”
喇席太太仔细瞧了瞧她的脸,笑道:“放心,不疼。您这脸嫩得奶皮子似的,哪还用绞面?但这过程咱们还是要走一走的。”
“嗯。”
果然,喇席太太说到做到,拿着丝线轻轻碰了碰她的脸,便收了线,接着就给她上妆。
乌云珠有些紧张的盯着镜中人,生怕对方将自己的脸蛋画成猴屁股,不过喇席太太到底是这行的佼佼者,画出来的妆容竟十分好看,颇有几分现代新娘妆的感觉。
上好妆后,乌云珠更换穿戴。喜服是由内务府送来的,由于九阿哥还未封爵,待遇等同于亲王,皇子福晋的冠服也是等同于亲王福晋,朝冠、朝珠一应俱全,皆是最高规格,十分复杂。
穿戴费了不少时间,弄完后,待她稍歇歇,外头就来了人催促,盖上盖头,同父母拜别,送上花轿。
花轿摇摇晃晃,颠得乌云珠顾不得伤感,心头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
她出嫁了,离开了庇佑她十六年的娘家,要跟一个陌生男子组建新家庭,开启新生活了。但是,她能和九阿哥好好相处吗?能拆散八、九小团体,改变悲惨命运、保全董鄂一族吗?
*
“落轿!”
轿帘被掀开,一双修长大手伸了进来。
“福晋?”
是个年轻的男声,有些耳熟。
乌云珠的视线落在那人的下摆上,认出那是皇子规制,猜到了来人的身份,遂将手放到只手掌上。
刚一放上去,便被紧紧握住。对方似乎也很紧张,掌心灼热,还有微微汗意。
有他这么一牵,乌云珠心头的不安缓解了几分。
两人被带到正堂,行完礼后送入了婚房。
全福太太带着人做完撒帐、滚床等工作后,才让乌云珠坐到了喜床上。
“请新郎挑盖头!”
声音刚落下,红盖头就被掀开。乌云珠也缓缓抬起头,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一双美眸落在了胤禟身上。
“哇!新娘子好漂亮啊!”
“九弟妹好容貌!”
“九弟艳福不浅啊”
“咱们九弟也是个俏哥儿,两人合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胤禟被众人打趣得面红耳赤,催促全福太太,“该喝合卺酒了。”
全福太太掩唇笑,“瞧咱九阿哥,还真是个急性子~快来人,给咱们九阿哥九福晋斟酒~”
话毕,便有奴才递了酒过来。
胤禟接过,一杯递给乌云珠,两人腕臂交缠,低头饮酒那一刻,额对额,呼吸缠着呼吸。还未饮酒,二人都觉得有了几分醉意。
酒水撤下后,又送上来一碟生饺子。
全福太太夹起一个,喂了乌云珠一个,随即问道:“生不生?”
还真来生的啊?
乌云珠忍住想吐的冲动,挤出一丝羞涩的笑意,细声细气的回道:“生。”
“没听清,生不生啊?”
“生。”乌云珠的声音比方才大了一些。
“生就好,再来一次,多生几个。”全福太太又夹起一个生饺子,想要喂给乌云珠。
乌云珠可不想再来一次,侧头看向胤禟,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祈求。
胤禟被她看得心头发软,主动吃了那个饺子。
“生不生?”
胤禟豪气冲天:“生生生,生它七八个…”
屋内笑作一团,“好好,九阿哥有气魄”“七八个可不少呢,九弟可得好好努力~”…
一番打趣,叫这对新婚夫妻面色红得快滴血。
全福太太完成了任务,便带着宗亲命妇们去前院赴宴,只剩下几位皇子福晋还陪着。
“九弟,你怎么还不走?”三福晋看着迟迟不走的九阿哥,笑道:“知道你心急,但是你先别急,前头还有宾客等着你敬酒呢。”
“就是,新娘子就在这儿,我们帮你守着,又不会跑。”
胤禟被几位嫂嫂说得不好意思,捏了捏乌云珠的手,“我很快就回来,你有什么需要就跟几位嫂嫂说。”
乌云珠轻轻点了下头,“嗯。”
“那你等我回来。”
胤禟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他一走,婚房内的氛围便冷了不少。这也不奇怪,毕竟除了三福晋,其它人都跟乌云珠不熟悉。
乌云珠作为初来乍到的新嫁娘,不好表现得太活泼,便维持着“害羞、文静”的人设,微笑着不发一言。
婚房内可不能一直沉默着,怪冷清的,既是嫂子又是堂姐的三福晋,就主动起了话头。
“几年不见,妹妹出落得越发、漂亮了。方才盖头掀开,我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仙女下凡了呢。”
七福晋是个活泼的,接了话茬,“可不是嘛,九弟平时可机灵了,今儿个瞧着却是呆呆笨笨的,怕也是被九弟妹姿容震住了。”
“是啊,方才要不是我们赶他出去,他怕是舍不得走的。”
“别说九弟了,我也舍不得走。”
“那可不行,你留在这搅和了九弟的洞房花烛夜,当心他去宜母妃那告状去…”
“哈哈哈…”
经过这一番插科打诨,乌云珠跟几位嫂子逐渐熟络起来,也认清了各人的身份。
紫色旗装的是大福晋,容貌清秀,气质娴静,许是接连生育的缘故,瞧着有些憔悴。
她旁边的是太子妃瓜尔佳氏,一身杏黄旗装,衬得她越发端庄大气,去年才生育一女,还未恢复好,身形瞧着有些富态。
浅蓝旗装的便是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是个温婉的女子,话不多但时常噙着一抹微笑,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
五福晋穿了一身藕色旗装,生得秀丽可爱,只是气质不够舒展。
七福晋穿了一身水红旗装,加上她活泼的性格,显得十分娇俏。
八福晋则是一身海棠红旗装,头上插着几根镶红宝石的金簪,打扮得格外贵气。
一番打量下来,乌云珠对几位嫂嫂的性情有了大致印象。
听到外头的打更声,太子妃率先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该走了,待会儿九弟回来,见我们还在这,该恼了。”
“哈哈哈~”
等人走后,乌云珠吐出一口闷气,可算走了,她顶着一个沉甸甸的朝冠这么久,脖子都快僵了。
“彩月,快帮我取下。”
换下那繁琐又昂贵的一身喜服后,乌云珠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福晋是想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先用膳吧。”不吃饱,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
“是。”
不一会儿,彩霞便带着两个小太监拎了食盒进来,一一放在桌上。一碟芙蓉鸭,一碟韭菜炒猪肉,一品烧狍子,一品羊肉炖南瓜,一碟凉菜,一道小菜,一碟红饼糕,一碗燕窝粥。除此外,竟有一碟西瓜!还是冰镇过的,上头的瓜皮滴着水珠儿。
她有些惊喜,“哪来的西瓜?”
小太监回道:“是阿哥爷备下的,他说今儿天热,再吃这些热菜恐会食欲不佳,不妨吃些瓜果,既能开胃爽口又能消暑。”
乌云珠勾唇笑了笑,这个胤禟,没想到他心还挺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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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
终于敬完一圈酒的胤禟,趴在桌上休息,等敬完兄弟们这桌,他就能回去洞房了。
“老九、来,三哥敬你…咦、没酒了,哥哥用你的…”三阿哥拿起胤禟面前的酒壶,倒进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后喷出来,“居然是水!好你个老九,作弊啊,重新喝!”
在三阿哥扑过来的那一瞬,胤禟果断开溜!
开玩笑,他不作弊,真靠喝酒喝一圈,今晚别想洞房了。
“五哥、八哥、老十,帮我挡一挡啊…”
到了后院,胤禟整了整衣衫才进去,却不见新娘。
他慌了,“福晋呢?”
我水灵灵香喷喷的媳妇呢!
“福晋沐浴去了。爷可要沐浴?”
“当然要。”
“爷是跟福晋一块,还是另辟一间?”
“当然是…”胤禟脸腾地一下红了,他当然想同一间了,但是又怕福晋害羞恼了他。
犹豫间,后头传来脚步声,他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