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努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他还在襁褓之中,就没了阿玛。小小年纪的他,既没长辈照拂也没兄弟姐妹扶持,早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得了顺治帝的青眼,十岁时继承爵位,在没有任何功劳的情况下,爵位竟还升了一级。
到了本朝,龙椅上的康熙帝对宗室并不宽厚,常找由头降低宗室的爵位,或是找由头削爵,好将权力收拢在自己的手中。可苏努硬是在这种情况下叫康熙给他升了爵位,实在难得。
苏努能升爵,除了他本身才干显著外,还有就是他会做人,能屈能伸、长袖善舞,不与人结仇,没人说他的坏话、使绊子。这不,对着比自己爵位低好几阶的亲家,他都能把姿态放得极低。
他一下马就冲着齐世拱手道喜,“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齐老哥今儿个瞧着越发年轻了。”
齐世斜了他一眼,你来干什么?
周围还有众多族亲在,齐世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挪了挪身子,给苏努让出位置。
苏努站过去,小声的赔不是,“齐老哥,前些时日发生的那事,实在是对不住乌林珠。想起两孩子成亲时,你的嘱托,我一个都没办到,心里愧疚得很,一直不敢上门来见你。”
齐世侧头看他,一脸见鬼的表情:你可真能瞎扯。明明他俩同朝为官,天天碰面,前些日子非要装作不认识,这会儿却说成心怀愧疚不敢见。
苏努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嘿嘿一笑,继续道:“齐老哥提的要求,我心头是认同的,只是家中人口多、想法多,为了说服他们,我花了不少功夫,昨天才把人都劝通。”
对于这番话,齐世一点都不信,但关系到到大女儿往后的幸福,他很在意,给了回应:“你终于肯将勒钦分出来了?”
苏努点头。
齐世又问:“那你打算分他多少产业?”
“给他一处宅子,两个铺子,一个盛京的庄子,还有一万两分家银子。”苏努真心觉得这不少了,他有十三个儿子呢。
齐世很不满意,又恢复了冷漠脸,“这三瓜俩枣的,打发破落户呢?要不我给你这些东西,你让勒钦住到我都统府来。”
这怎么行!住到岳父家,那不成了倒插门?他苏努不缺儿子,但丢不起这个脸。
苏努开始诉苦,说自己二十多个子女,养大成人很不容易,大的那些娶亲出嫁又耗费不少资产,府上早就是个空架子了。
这话齐世认同,嫁娶真是费资产。他有些动摇,大女婿分得少点就少点呗,只要能分出来单住,叫大女儿能舒心,他补贴一些也行。
噶礼和罗满色就在二人身后,见自家兄弟准备妥协,心道不好,当即站出来声援。
噶礼问得细,“那宅子是几进的?在哪个地段啊、内城外城的?那铺子又是做什么生意的、每年盈余几何?”
苏努有些心虚,嘴上却不虚,“宅子的地段极好,就在正红旗地界,到时也方便回都统府走亲。宅子是两进的,虽说不大,但就他们小两口,住着也很宽敞……”
齐世越听面色越冷,甭管苏努老货说得多好听,但他给出来的东西确实小气。
噶礼可不愿自家侄女吃亏,呛声道:“两进太小了,换个三进的吧。”
苏努摇头,“不是我舍不得,实在是正红旗地界没啊。”
噶礼切了一声,“少糊弄,我知道你有,前些年你不是在那边养了个外室嘛,安置她的就是三进院子…”
苏努贝子买三进大院养外室!
众人竖起耳朵专心听八卦。
苏努一听到“外室”就脸色大变,连忙捂住噶礼的嘴,大声道:“你可别瞎说!”之后又小声道:“给给给,三进大院我给。”
这事儿捅出去,府上儿子儿媳又要闹了。
罗满色给堂兄竖了个大拇指,跟着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盛京的庄子怕是不行吧,那边天寒地冻,能有什么产出?换成京郊的,不用太大,三四百亩就行。”
“分家银子也太少了,再添一点,凑个两万。”
苏努:不要脸!
这董鄂家的人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想要搬空他贝子府不成?
他面上带出些怒色。
齐世见状,幽幽道:“八贝勒去年放定礼,您出手可是阔绰得很啊。送了一个京郊庄子不说,还送了三千两银子。”
噶礼在一旁敲边鼓,“唉,谁叫那是贝勒爷呢,礼自然要重些。咱们九阿哥只是个光头阿哥,不得重视。待会儿见了人,我去安慰安慰他……”
这是能拿出来说的吗?
苏努觉得头皮发麻,这董鄂家的人太难缠了,他只好点头。
“哎哎,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方才把勒钦的分家产业记错了,咱哥几个从新合计合计…”
*
乾东四所。
胤禟今日起得很早,换了蟒袍,等着内务府总管通知他出宫。
没多久,内务府总管尚之兴过来了,询问他这边请了哪位皇子作陪。
胤禟拍了下后脑勺,懊恼道:“坏了!一个都没请。”
他昨晚太高兴,把那事忘了!
尚之兴懵了:您说笑呢?
他真想撂挑子不干了,但没那个勇气。
他思考片刻,提示道:“眼下时辰还早,九阿哥快想想要请哪位兄弟作陪,再派人去请。”
“对对,你说的有道理。”
胤禟很快就拿定主意,他要请五哥和八哥。五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对他素来亲厚,很好说话,他便让尚之兴去请,自个则是去隔壁的三所请八阿哥。
知晓他的来意后,八福晋面上就带出几分不满。
“九弟也是马上要成亲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般毛毛躁躁?
这般重要的事,你昨晚就该来说的,我们八爷也好给衙门主官请假。可你这临时来通知,不是让我们八爷难做吗?不去,对不起兄弟情谊;去了,那就是翘班,让汗阿玛知晓,还以为我们爷当差不尽心呢。”
胤禟才说了一句话,就叫对方劈头盖脑的训斥了一通,心里很是不爽,偏偏对方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他无法反驳。
他讷讷道:“八嫂说的是,是弟弟考虑不周,险些连累八哥。八哥还是去衙门吧,此事我另寻他人。”
他决定回去拉胤俄凑数,弟弟就弟弟吧,总比缺一个的好。
八阿哥胤禩迟疑了片刻,出声叫住他,“你还真是个急性子,我又没说不去。”
胤禟睁大双眼,“可你若是去了,就不能当差了,不担心汗阿玛问责吗?”
胤禩道:“差事自然是重要的,但九弟的事更重要。等回来了,我再去汗阿玛面前请罪。”
“八哥…”胤禟感动不已,没想到八哥竟然为了帮自己,宁可叫汗阿玛责备。
“八哥你放心,等回来了,我去汗阿玛面前请罪。”
胤禩拍拍他的肩膀,“劳烦九弟稍等,我回房换身衣裳。”
八福晋跟着进去,有些吃味的说:“爷待九弟可真好。”
胤禩捏捏她的脸,“九弟跟我一向亲厚,他好不容易找我帮一次忙,我怎么好拒绝?”
何况今日要去的是正红旗满洲都统府上,想必那一支的族人也在。他之前跟那些人没什么来往,今日过去,正好多了个交际的机会。
不一会儿,胤禩就换好衣裳出门。
兄弟俩回到四所时,五阿哥胤祺正在里头吃早点。
胤祺可比胤禩利索的多,内务府总管把情况一说,胤祺立马就答应了,回屋换上蟒袍出门,连早点都没来得及吃。
几位阿哥跟着内务府总管到乾清门会合,领着内大臣、散秩大臣、侍卫、参军等一干人,浩浩荡荡出宫。
**
待苏努和齐世在分家产业达成一致时,九阿哥等人也到了。
一行人翻身下马,互相问安行礼,随后入府。
走在后头的寿善,听到众人对胤禟的称呼,有些震惊,那竟然是九阿哥?他不是裕亲王府的小阿哥吗?
他后知后觉,原来九阿哥那天没说实话。
对这个妹夫,他先有了坏印象。
到了正堂,齐世和觉罗氏端坐上首,接受九阿哥的拜见礼。
胤禟对于这桩指婚,心里头很满意,行礼时便十分庄重,没有半点敷衍。
齐世和觉罗氏察觉到九阿哥的态度,对他印象不错,但作为疼爱女儿的父母,他们对女婿还是挺挑剔的。
首先,女婿身份太高,这不好。女婿要是欺负女儿了,他们不好教训他。
其次,女婿这身板太单薄,看上去一拳就能被打倒,那怎么保护女儿?
再者,他脸蛋长得太漂亮、眼神太清澈,瞧着很是天真烂漫,这样的人以后能当家中顶梁柱吗?能给女儿遮风避雨?
不同于岳父岳母的挑剔,胤禟许是爱屋及乌,他对岳父岳母的印象极好。岳父威严壮实,岳母端庄优雅,乌云珠就是挑着两人的优点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胤禟行完礼,齐世和觉罗氏也要回礼,这一来一回后,参见礼才算结束,剩下的流程由内务府主管张罗,胤禟则是寻了个机会去找寿善赔礼。
“五哥。”他这一开口就拉近了两人的关系,“那日并非我有心欺骗你,实在是我面皮薄,怕说出真名叫旁人耻笑无能,才对出身含糊不清的。还请五哥原谅我一回。”
他朝寿善行了一礼。
寿善连忙避开,扶起他:“九阿哥言重了。”
易地而处,他倒是能理解胤禟的行为。不过,胤禟那日确实丢人了。
胤禟见他面色较先前和缓许多,继续道:“先前说要上门答谢,后又未能登门,并非刻意食言。
我回宫那晚就起了高热,烧了一天一夜才退,之后碍于伤势不能下地行走,才一直拖延。且汗阿玛说已给了五哥嘉赏,我便想等伤好再来。
只是没想到后来汗阿玛又给我指了这门亲事,我便等着这日来致谢。”
寿善这下反应过来了,自己当时补缺得了好差事,里头有这番缘故。想必阿玛过年得得福字,也是如此。
至此,他对胤禟的那点子不满彻底消散。
又见胤禟四处张望,不由得询问:“九阿哥在找什么?”
胤禟眼神有些躲闪,“没找什么,就是觉得都统府布置雅致,看着赏心悦目。”
寿善信以为真,带着他参观府中的花草。
胤禟原本是随意听的,但听到这里有乌云珠生活的痕迹,也多了几分认真,不期然间与一双眸子对上。
那双眸子的主人便是乌云珠。
她已经自我疏导,接受了这桩指婚,对未来夫婿的容貌生出几分好奇,就悄悄溜到了前院。
前院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必然是胤禟,可乌云珠早早就知晓他的身份,“裕亲王府的小阿哥”,于是毫不犹豫的排除了他,这绝不是九阿哥。
接着,目光落在了胤禩身上。他身姿颀长、气质温和优雅,正跟几个董鄂族人说笑,乌云珠猜测他是温润如玉的八贤王。
院内最后一个黄带子,只剩五阿哥胤祺了,他有点胖,但不丑,脸上挂着笑,很像弥勒佛。
乌云珠自言自语,“难怪雍正在大义觉迷录里说‘胤禟痴肥臃肿',这才十几岁呢,就开始发福,等到了中年岂不是更胖更丑?”
她看着这位提前发福的“九阿哥”,眉心紧皱,心头的抵触越发严重。
胤禟见乌云珠紧盯着胤祺,很是疑惑:我才是她未来的夫婿,她为什么不看我?难道五哥能比我好看?
他想起寿善方才的震惊,猜到乌云珠可能认错了人,连忙清咳,冲胤祺、胤禩喊了一声,“五哥、八哥。”
胤祺侧头问他:“怎么了九弟?”
胤禟背着手,矜持的笑道:“没什么,就是今日辛苦两位兄长,想要道一声谢。”
胤禩笑得如沐春风,“你我兄弟,不必这般见外。”
胤禟点点头,余光瞥向远处的人儿,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惊喜,越发得意了。
乌云珠确实是有点惊喜,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接受一个体形肥胖、容貌中等的九阿哥,谁料真身竟然是个身姿挺拔的俏郎君。
真没想到,那个眼睛会放电的美少年竟然是胤禟!
他笑起来时真好看,叫人忍不住生出恋爱脑。
乌云珠回到内院,没了那张俊脸干扰,理智重新上线。惊喜褪去,随后涌起的就是气愤!
他居然是九阿哥,当初在谷底那么辛苦的救出他,他竟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没有据实相告。连救命恩人都欺瞒,果真是心机深沉,阴险得狠。
最重要的就是,他这么早就和胤禩那般亲近了,她拆散八、九小团体的难度又增加了。
***
胤禟可不知晓乌云珠的担忧,见了心上人,看到她眼中的惊艳,回去时格外高兴。
到了乾清门,兄弟几个分开。
胤禟看向胤禩,“八哥,今日误了你的差事,我这就去汗阿玛面前请罪。”
胤禩笑意温和,“九弟无须自责,我回去还能当半天差,多做些事,应当无碍。”
“八哥鼎力相助,我怎么好叫八哥担责?我一定要去汗阿玛那儿请罪。”
“真不必如此,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不提了,我去衙门当差。”
望着胤禩的背影,胤禟感叹道:“八哥,真是讲义气。”
胤祺看着自个的亲弟弟对旁人那般称赞,酸得不行,听了这话,一时没忍住,阴阳怪气道:“呵,就他耽误了上差?我就没耽误?”
胤禟听出胤祺话里的醋味,赶紧哄道:“五哥,我的好五哥,别气了气了,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旁人都赶不上。”
胤祺听了这话,醋味稍减,还是有不满,“那怎么没见你对我那般?”
胤禟勾着他肩往前走,“咱俩是一个额娘生的,哪用得着那些客套话?那些都是对外人说的。”
“外人”,五阿哥一下就被这句话哄好了。
“嗯,这就对了,还是要分清亲疏的。”
……
胤祺去部院当差,胤禟去了乾清宫请安,顺便替八阿哥请罪。
今日发生的事,康熙早就得了汇报,他虽也觉得胤禟行事不周,但那些话不该由八福晋说,八福晋过于傲气了,竟然指责起皇子来。
顺带着他对八阿哥也有了一丝不满,怎能任由福晋那般数落弟弟?失了做丈夫的威严,也不够友爱兄弟。
况且…老八似乎有些小心眼子,他若真担心差事,大可派一个太监到御前和衙门主官那说一声,何必非得等胤禟愧疚离开了,再答应。那般惺惺作态,好叫胤禟觉得欠了一个天大的人情。
但康熙不愿把儿子想得太坏,也怕说出来会让两个儿子之间生出嫌隙,便将那股情绪压下去。
见胤禟对这桩婚事的欢喜毫不遮掩,这取悦到了他,叫他觉得自己极有眼光,促成了一桩好姻缘。
他的语气柔和了几分,“这一次朕就当作没这回事,往后可再不许了。回去吧。”
胤禟喜滋滋的告退。
过了几日,内务府送来新消息,四月初六去福晋府上放定礼。
胤禟听说民间会让男方亲自猎大雁,当作放定的头彩。宫里没这个习俗,一切交由内务府操办,但他想做。他觉得乌云珠收到大雁,能感受到他的心意,一定会很高兴。
他就又去乾清宫请示了。
“怎么想去宫外练习骑射,箭亭还不够你们用?”康熙放下笔,不太懂九儿子的心思。
胤禟一脸的羞愧,“儿子这不是想起了去年出的那起子事嘛,去半山腰摘个柚子,结果被里头的蛇吓得掉进了谷底,丢死人了。
箭亭到底是死物,儿子们又熟悉得很,在里头练习难以进益。儿子以为还是去野外真刀真枪的操练,效果会好些。”
康熙思忖,这话的确有些道理,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每次去木兰围场都要带皇子去操练。
被突然冒出来的蛇吓到,这种事肯定不会发生在大阿哥们身上,还是小九不行。
嗯,看来是胤禟操练得少了,今年要是再去木兰围场,一定得带上老九好好操练。
啊?
能得到随扈机会很好,但胤禟更想现在就出去打猎啊,他继续在康熙耳边念叨出去的好处。
康熙被儿子烦到了,“看来前头那番话都是托词,说说看吧,你到底什么目的,非要出宫去林子里练习骑射?”
胤禟见康熙目光如炬,知晓自己不能再搪塞,只能老实交代。
“就为了去捉大雁?”
胤禟点点头。
康熙看着儿子这副神色,不禁想起自己年少时才有过的赤诚,有些动容。
“行吧,就允你一次。多带些侍卫,若是受了伤,你这婚期可就要往后拖了。”
胤禟大喜,“是,儿子一定会带足侍卫,绝不受伤。”
他才不要推迟婚期呢。
当天下午,胤禟带着十阿哥,跟一队人马出宫。
回来时拎着两只漂亮的大雁,说要放定当天送给福晋。这消息一下就传遍了阿哥所,叫几位皇子福晋羡慕不已,自家爷骑射功夫更好呢,却没那份讨好媳妇的心意。
四月初六,内务府总管领着一大批人到都统府放定礼。
放定便是订婚宴,内务府要送出彩礼、席面,还有婚期。
彩礼分成两种,一种是仪币,这是送给皇子福晋的,主要是一些衣料首饰、日常所用的金银器物,但这些东西都要跟随福晋嫁妆送回宫中。
另一种是赐币,给福晋父母的,这才是真正的彩礼,主要是黄金、白银,朝服、貂皮帽子、狐皮袄子、马匹、耳环等。
席面是五十桌酒宴,五十桌饽饽宴,羊三十六只、黄酒五十瓶,配乐队,且当日不上差的勋贵侯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官员命妇都要赴宴祝贺。①
宴毕,内务府大臣宣布婚期,四月二十八。
这日子实在太紧了,可后头确实没有什么好日子,五月初三是仁孝皇后的忌日,之后是端午,这几天都不适合办婚礼。下一个吉日排到了五月底,但那时候太热,办婚礼不容易,干脆选在了四月底。
放定结束后,乌云珠的日子一下就变得格外忙碌。
照规矩,她要给胤禟缝制四套衣裳,春夏秋冬各一套,但时间仓促、加之她女红不好,便只做四套里衣,能简省不少功夫。
原本她打算叫底下人做的,自己在收尾时补几针,可她收到了大雁,是胤禟亲自出宫捉的,皇子中头一个这样做的。她不得不承认,她有被取悦到,那这衣裳就由自己动手做了。
除此之外,她还要挑选跟她一起入宫的丫鬟。这进宫也不知道要呆多少年,大福晋是康熙二十六年成婚,至今都没搬出来,十年呢。
她身边四个丫鬟,两个大的十七八岁,正是议亲的年纪,进宫肯定会被耽误,就不用带进宫中。两个小的,彩月十五是个孤儿,彩霞十四家里有后娘,都是没什么牵挂的,愿意跟着进宫当差。
小丫鬟入宫,肯定要是教规矩的,不然进宫出了错,遭殃的可不止小丫鬟,因此她教得很认真。
觉罗氏则是忙着点算嫁妆。这些日子,亲戚们的添妆陆陆续续送过来了。
正红旗的董鄂氏起源于何和礼,有六个儿子,几代传承下来,族人众多,送来的东西也多。
她娘家虽有些落魄了,但隔房的叔伯们有爵位境况好很多,看在赐婚的面上,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还有就是觉罗氏这些年攒下来的东西。
本朝厚嫁风盛行,很多有女儿的人家,是从孩子出生就开始攒嫁妆,小到门帘、牙刷,大到田产房产、铺子庄子,洗漱、化妆、穿戴、摆设、吃喝、家具一应俱全,有的人家甚至连棺材都会备上。
都统府最后装出了一百二十多抬嫁妆,这可不行。当初太子妃入宫带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那是储妃的规格,后头的皇子福晋都减到了一百二十抬。
觉罗氏让人重新装箱,压得严严实实,最终将全部东西塞进了一百二十抬里。
除了这些看得见的东西,还有一些产业,两座内城的三进宅院,京郊和盛京各有六个庄子,内城六个旺铺,六万两陪嫁银子。
这些看不见的陪嫁物品,也都写在了嫁妆单子上。
民间写这个是避免夫妻和离时,资产析分不明,皇家没和离的,但还是从了这个先例。且晒嫁妆时,也不会露怯,少些闲话。
四月二十七,这一百二十抬嫁妆就由董鄂族人送入了宫中,将四所塞得满满当当的,把还未成婚的小阿哥们羡慕坏了,毕竟他们如今一个月只有一百两俸银,谁不想娶个嫁妆丰厚的福晋呢。
九阿哥看着这满院的嫁妆,心头火热,对明天充满了期待。
而都统府内,齐世和觉罗氏看着空下来的院落,心里头酸酸涩涩的。大女儿嫁得早,以为小女儿能多留几年,没想到转眼就要出嫁,还是嫁入宫中,见面的机会更少。
一家人聚在一起,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直到深夜才散开。
觉罗氏走之前,悄悄塞给乌云珠一本小册子,低声叮嘱她要仔细看。
乌云珠猜到了那是何物,等屋内没人了才打开看,看着看着就耳根发热。谁说的古人含蓄,明明很豪放很不羁,有些画面比现代的影视亲热镜头更过分。
①参考、引用《礼不远人:走近明清京师礼制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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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