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整,闹钟准时唤醒床上的人,林思羽捂眼睛扯头发拍脑门挣扎了一通,终于按掉闹钟起床洗漱。
她感觉今早比昨天起床要稍稍顺利那么一些。吃完早餐,和外婆打招呼出门上学。
谢彦拉开门时,看到林思羽正从他面前经过。
“同学,等一下。”他赶紧叫住林思羽,反手拉上门。
这声音似乎是在喊她,林思羽有点疑惑的转过身。
谢彦从楼梯上下来,抓了抓前额的头发,又朝她走近两步:“我是昨天问你们班借颜料的那个人,谢谢你的颜料,同学。”
“不用谢。”林思羽轻轻的吐出了这三个字。
严格的来说,颜料不是她的,也不是找她借的,所以不知道为什么要向她道谢,可能这个人比较有礼貌吧,她想。
谢彦又往前凑近了一点:“我叫谢彦,你呢?”
“林思羽。”她看着面前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孩子。
林思羽眨了眨眼,见他用指节蹭了蹭鼻尖,没有下文。
“那我就先走了。”林思羽说。
“噢,好。”谢彦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几步出了单元门,学校距离不远,从小区到校门步行12分钟左右。穿着相同校服的学生们朝着同个方向走去。
晨曦中的太阳没有那么热烈,空气中还能闻见夜晚没来得及散去的氤氲气息。
此后的几天里,虽然他们住在同一单元的楼上楼下,但并没有碰见过几次。
倒是课间,谢彦有时望向窗外,能看见她去洗手间的身影。洗手间在教学楼西边尽头,每次去林思羽都会路过他的班级。谢彦见她常常是一个人,偶尔会和某个女生说着话一起走过。
林思羽在上楼梯的时候也碰到过一次谢彦,他手里抱着厚厚一叠物理作业,朝着楼下老师办公室方向去。谢彦看到她,眼睛弯起,冲她笑了笑。林思羽也尽量扯起嘴角弧度,回以礼貌微笑。
有时也在门口走廊里,谢彦垂眼看着她和自己擦身而过。
风和阳光一起涌进走廊,轻轻地拂过他的后颈,又明晃晃的贴过她的面庞。
周六快到中午时,林思羽正趴在桌前写题,陆秋怡打电话过来,说家里有些事,下午去画室的时间要迟一点,两人就约好原定的时间推后两小时。
从画室出来天已黑透,白天是阴天,晚上也瞧不见星星。
陆叔开车来接陆秋怡,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又问林思羽要不要也送她回家。
林思羽不想麻烦他:“不用了陆叔,现在住的地方离得近,走路不到二十分钟就到啦,而且跟你们家是相反方向。”
陆秋怡又在车里对她挤眉弄眼:“快来吧,快上来,别客气美女。”
林思羽也故意对她皱皱鼻子,边笑嘴里边说着:“真的不用,你们快回去吧,我也走啦。”说完又倒退着走了几步,朝着车窗挥手。
陆叔看拗不过她,就让她下次来家里玩。
“那你到家给我发条短信!”陆秋怡对她说。
“好,知道啦。你们快走吧。”林思羽跟他们摆手。
到家收拾好东西,正要给陆秋怡报备时,林思羽才发现手机不见了。
她又四处找了一遍,画包里,口袋里,鞋柜上,都没有看见手机。她急的微微出汗,又坐下梳理了一下丢失地点的可能。
忽然想起下午在画室,外婆打了电话过来,挂完电话后她坐在椅子上,手机不方便塞回窄小的牛仔裤口袋,于是就顺手放在画架旁的桌子上,可能是丢在那里了。
她立马起身,跟外婆说了一声就出门返回画室。
手机是妈妈离开的前一年给她买的,当时最新款的翻盖手机,菱格银白色的盖面,低调又时髦,她很喜欢,合上时盖面还会显示时间。三年过去,身边不少同学都用上目前最新的触屏手机,她也没有想过更换。
画室还有学生在集训,她问老师拿了钥匙,就快步朝她们下午所在的教室去。
打开灯,看向下午坐的位置,桌子上有个小小的东西泛着白光。
幸好还在这里,她想。拿起手机,锁好画室门归还钥匙,出了楼,林思羽感到稍稍有些疲惫。
画室比学校离家要远一些,在学校对面的岔路口过去,穿过马路步行十来分钟。但这个点,公交车已经停运,她还是不得不走路回家。
快要走到学校附近时,她感觉有些不对劲。
后面那个男人似乎一直在跟着她。从画室出来之后,林思羽就看到了他,叼着烟,站在马路边。她刚刚以为是同路,并没有太多戒备。
可她感觉这个人的脚步声,离她身后越来越近。
她不敢回头,加快了步子,脑海里霎时闪过一万种可能。想起电视里的新闻,想起外婆提过的教她怎么保护自己的事。
恐惧和不安瞬间涌上心头。
随后看见了一家书店还亮着灯,如救命稻草般,她没多想就慌忙跨了进去。
她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碎发被汗水黏在额前,脚下还有些虚浮。
这时林思羽才敢回头看外面,那个人也停在了书店门口,不停地朝门里张望。
原来自己猜的没错,她感到更加害怕。
林思羽脚下没停往书店里面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攥着手机快速地翻着通讯录。
忽然她的侧脸撞上了个温热的东西。
后退一步站稳脚跟,她正下意识的要说对不起,抬起头才看清面前的人。
谢彦也是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手上还拿着刚结完账的习题册。
他感觉林思羽看起来很慌张,额上还都是细汗,便开口问:“你怎么了?”
“外面好像有人……在跟着我。”林思羽声音不由自主的发颤。
谢彦听完皱起眉头,脸色沉了沉,抬头看到了外面那个斜靠在电线杆上的人,嘴里吐着烟,四处张望,眼睛时不时的往这边瞟。
他把题册收到黑色斜挎包里,又对林思羽说:“我们一起回去吧。”
林思羽感觉自己终于能松了口气。
谢彦先往门口处走,林思羽紧紧地跟在他后面。跨出了门,又感觉那人直直地盯着她和谢彦。
还没走两步,谢彦又觉得不放心,于是转过身,正面朝着林思羽,抬起手往她的胳膊伸去。
蓦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指尖也蜷了回去,手掌悬停在半空中。
林思羽一脸不解。
谢彦看着她,抿了抿唇,将手垂下去,又对她笑:“你把手伸过来,抓着这里。”
他指了指身上的斜挎包,包袋和背带交接处的那一截。装了东西撑起的包袋搭在胯旁,与腰间形成一小段空隙。
林思羽随即伸手握住。
谢彦看着她握好,才转身站回她旁边的位置,轻声说了句:“走吧。”
林思羽左手垂在身旁,右手抓着谢彦的前侧包带,这个姿势让她不得不走在谢彦前面一点,两人微微错开,谢彦在她后面半步。
走动的时候,她的手指时不时会蹭到谢彦的腰侧。即使隔着衣料,还是让她觉得指尖发烫,于是她尽量不动声色的把手往前轻拽,好避开这温度。
又走远了一段,谢彦回头看刚才的电线杆处,见那人踩灭烟头,悻悻地往反方向走了。
两个人继续默不作声的埋头走路。
“刚刚是不是被吓到了?现在没事了。”谢彦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嗯。”林思羽点头,又说了句:“谢谢。”
到路口处等红绿灯,他们站停脚步。谢彦开口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在那边?”
“过去找东西,我下午落在画室里了。”林思羽低头望着前面的斑马线。
“后面那个画室?艺欣?”谢彦想起上次看见她背着画板。
林思羽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艺欣是她们画室的名字。
“我朋友是美术生,在那里上课,之前陪他去过一次。”
“哦。”
“你也是美术生吗?”谢彦借着路灯瞧她的脸。
“我不是,只是课余爱好。”
谢彦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呢?” 林思羽问。
“什么?”
“怎么会在那边?”
“过去买题册,学校门口那家缺货了。”谢彦回答她。
他们通常都会在学校门口的那家书店买这题册试卷这一类,除了那里,这个书店是附近距离最近的一家。
话音刚落,绿灯亮起,路口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开始一起向对面移动,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渐渐拉长。
过完马路又走了几步,林思羽回头望望,再次确认了一下,才轻轻地松开了抓着包带的手。
尼龙编织的包带,磨的她手心微微发痒。
“下次这么晚出门的话,你可以叫上我,这样安全些。”谢彦看着她的动作说。
林思羽没有说话,只觉得这话难以回答,毕竟他们还没熟络到这种地步。
见她没有出声,谢彦又问:“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林思羽点点头。
“我在你隔壁的一班。”
林思羽顿了顿,看向他:“我知道,上次听见你说了。”
听到她连着给出两个肯定的答案,谢彦嘴角往两边扬起,笑的眼睛弯了起来,脸上满是愉悦。
他单手拉住包带,身子往前倾了倾,对上林思羽的眼睛:“下周就开始上晚自习了,放学有人陪你一起回家吗?”
“没有。”
谢彦又笑:“那晚自习下课,你在班级门口等我,我们一起回去。”
林思羽感到有些费解,微微皱起眉头。她不太明白这句话的逻辑,又觉得似乎有一些她没有捕捉到的思绪。没等她回答,谢彦就抬脚往前走,她也跟了上去。
小区门口的小吃摊这个点都已收走,卷闸门落在地上,有的还歪斜着留了条窄缝。只有一家炸串小摊,还支着杆子,挂着大瓦数灯泡。踩着拖鞋的人提着炸串刚走,摊主便熄灭了炉灶,盖上锅盖,继续在夜色中等待。
穿过楼间巷,到单元门口,谢彦用力的踏了踏水泥地,楼道里的声控灯发出一声微弱的“嗡”,随后亮起。
一前一后上着楼梯,谢彦正准备说什么,又听见林思羽的手机开始震动。
是陆秋怡打来的电话,林思羽按下接听键。
“喂,你到家了吗,怎么也没回我短信?”模糊不清的女声从听筒漏了出来。
怕吵到其他邻居,林思羽用轻掩嘴和手机,向电话那头回应:“到楼下了,你等我一下。”
把手机稍稍倾向肩侧,林思羽又转头小声的对谢彦说:“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谢彦垂眼点了点头:“好。”
看她上了楼,谢彦才开门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