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会儿,停在了一间不算破败的小院子前,院门上挂着锁。妇人要拿钥匙,安生主动过去接过了盆,妇人一边道谢,一边拿出钥匙开了门。里面是一件泥瓦房,隔成了两间不大的屋子和一间很小的灶房。院子左侧有一小块地围了起来,养着几只鸡,右侧堆着一些柴禾,不大的院子收拾的还算干净。
妇人把盆往地上一放,道:“快进来坐。”带他们进了其中一间稍大的屋子,里面有一张土炕,上面放着一条薄旧的被子。屋里还有一个很旧的木柜子,一张缺了一角的木桌和四把椅子。
妇人热情的招呼道:“椅子不够,坐炕上。奴家去弄些茶来。”
顾晨见屋子小,让五个护卫守在了外面。她也不嫌弃这里简陋,随便坐在了椅子上,没成想一个晃悠,差点栽倒在地。云逍被吓了一跳,赶紧过去看主子有没有事。安生晃了晃另外三把椅子,其中一把还算稳,让王爷坐着。
顾晨让云逍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让安生和靳忠坐在了炕沿上。
妇人烧水泡了茶,一出来见五个男人直挺挺的站在院子里,手上一抖,好悬没把碗摔了。她犹豫了下,端着茶进了屋子。一手一个的把碗放到了顾晨和云逍前面,道:“这是家里最好的茶叶,旁人来了都舍不得喝。”
云逍见茶是用粗碗装的,里面的茶水色泽浑浊,还有茶叶沫飘在上面。眼瞅着主子要端起来喝,她闪电般出手,端过了那碗茶,道:“这碗茶给安东家吧,刚才他一直嚷着口渴。”走到炕边,将碗塞在了安生的手里。
安生端着粗碗看了看,又看了看云逍,默默无言,一仰头喝了半碗下去。这茶又苦又涩,还有一股子霉味。
这村子里的一些人家是云逍和安生的佃户,妇人也识得安生,只是她家男人是云逍的佃户,所以对云逍更热络一些。
“这茶还有,奴家再去端。”
安生听了这话,肚子一抽一抽的,差点吐了出来。
顾晨面带笑容,道:“不用麻烦娘子了。我一直都在京中的深宅大院,没到过村子,看什么都新奇,也什么都不懂。不若娘子坐下与我说说话。”
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京中大户人家的小姐,再加上东家对她很是恭敬,妇人猜想她没准是东家的主子。妇人赶紧坐下,她倒是习惯了这椅子,只稍稍歪了一下身子就坐稳了。
妇人爽快问道:“贵人想听什么?”
“我见这村子不小,可刚刚进来却没见到什么人,多是些孩子,这是为何呀?”
妇人笑着道:“这不是已经入春了嘛,人都去地里了。村里许多男人去服徭役,还有去打仗的。”
顾晨了然,问道:“娘子家里的人是去地里了?”
妇人看向云逍,道:“可不是,奴家的公公和男人都去地里了。咱们能遇上这么好的东家,可得把田侍弄好了,早早的就去了。柱子还小,跟着去田里野去了。一会儿奴家还要送饭去。”
顾晨点头,“娘子家租了多少地?自家没有地要种吗?”
“租了东家的二十亩良田。家里原有二十五亩田,如今只剩下五亩了。”见贵人面露不解,道:“家里原有二十五亩中田,风调雨顺时收成也是不错的,够一家子吃穿用的,还能有些结余。但自从北面和蛮子打仗,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这妇人口齿伶俐,是个爽利的性子,此时却面露犹豫的看向云逍,好似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你只管说便是,我家小姐就是闲来无事,解解闷。”
听东家这么说,妇人心里有了底,道:“刚打仗那年,朝廷就加了税,那时家里还有些积蓄,能交上。第二年又加了税,家里东拼西凑的,将犁地的牛卖了总算是交上了。哎……全家就靠守着二十五亩田过活,冬日里奴家的男人要是运气好,还能做个零工,这样一年到头也能攒下三五两银子,很知足了。可这一年年的加税,饭都要吃不上了……结果,第三年又加了税。”
妇人的脸上带着愁苦,道:“这次是真交不起了。没了法子,公公只好卖了五亩地。后来婆婆病了,实在没钱抓药,公公就又卖了五亩地。药总算是有了,可婆婆吃了也不见好,没半年就去了。”
她擦了下湿润的眼角,叹了口气,道:“后来朝廷又加税,家里交不上,奴家的男人被抓了去,要被送到北面去做徭役。公公只好又卖了十亩地,交了税,这才把人给赎了回来。一家人守着那剩下的五亩地,有上顿没下顿的过着。村里人将山上的野菜都挖光了,再这么下去就要把祖上留下的屋子卖了,去村子外面搭茅草屋住了。幸好呀,蛮子降了。”妇人感激的看着云逍,道:“仗总算是打完了,又遇上了这么好的东家,总算是熬过来了。”
顾晨眉头微蹙,丰年村是京郊的村子,这里的百姓都过的如此困苦,那些远离京城的百姓又该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虽然这一切并非因她而起,但毕竟是北境的战事让百姓活得愈发艰难,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们受苦了。”
妇人赶忙摆手,道:“都过去了,日子得往前看不是!现在租了东家的二十亩良田,留给咱们六成粮食,还不用交税,村里好多人都眼红着呢。东家真是在世菩萨!”
在主子面前被人这么夸,云逍很是不好意思,道:“皇上已经下旨免税三年,只因我多给你们些粮食,就让人眼红?”
“咱们这些靠地吃饭的庄稼人,能多出一口粮食那都是好的。东家还不知道吗,朝廷又要收税了,说是这回南边要打仗,免税三年什么的要等南边打完了仗。这下可好,村里好多人都眼红咱们这些跟东家和安东家租地的人家,见了咱们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哼,说话都阴阳怪气。”
顾晨默然,表情凝重。
妇人以为说错了话,惹了贵人和东家不悦,心里一咯噔,怕以后这地不租给自家了,急忙跪了下去,道:“东家,奴家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要是说错了什么,奴家给东家磕头。东家千万别怪罪,东家……”
云逍伸手拦住她,道:“快起来,快起来,哪有说错什么,快起来。”
妇人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东家的脸色,确定真没事,才站了起来,满口的应道:“诶诶。”
短暂的沉默后,顾晨笑着道:“娘子还要做饭送去地里,我们便不再叨扰了。”
随着顾晨站起身,云逍、安生和靳忠都站了起来。
那妇人也赶紧站了起来,道:“贵人和东家吃了饭再走吧。奴家这就去杀只鸡。”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去抓鸡。
云逍赶紧道:“我家小姐出来多时,该回了,免得误了关城门的时辰。”
妇人看向门外的天,想能在城门关上前回城,现在往城里赶怕是要来不及了,她着急的道:“那东家快些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这妇人如此实在,顾晨心生好感,道:“今日多有叨扰,还喝了娘子家的茶。”说着向安生伸出了手。
安生明白王爷的意思,可让他给银子,肉疼。肉疼也得拿呀,他从怀里拿出最小的一块碎银,看了眼王爷。见王爷瞥了他一眼,这是不满意呀,他一咬牙换了一块大的,放到了王爷的手上。
顾晨掂了一下,道:“这五两银子还请娘子收下。”
遇上好年月家里也不敢说能剩下五两银子,只是两碗茶,她哪里敢收,急忙道:“这可使不得呀!”
“娘子且收下,不然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这……”妇人看向东家,见东家冲她点头,这才小心的拿过银子,对着贵人千恩万谢,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顾晨一行人离开了丰年村,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不久,里正带着王家父子赶回来了。里正见人已经走了,很是沮丧,向妇人仔细打听了经过。妇人是个聪明的,捡着能说的说了,问里正怎么亲自来了?里正没有回答,让妇人再把事情说一遍,还仔细的询问了为首女子是什么样的,说了什么。
王二和他爹原本正在地里忙活,里正匆匆忙忙的到了地里,让他们跟着赶紧回家,说是有贵人去了他们家。二人稀里糊涂的跟着回了家,现在也还摸不着头脑。
村里人只知道那地是云逍和安生的,并不知道二人是什么身份。但里正经过打听,知道那二人是瑞王身边的人,但他不敢声张。今日从村里妇人的口中得知云逍和安生来了,还有一个衣着不凡的女子,好几个人一起去了王二的家,他当即反应过来,那女子可能是瑞王呀。他跑去地里找到王家父子,赶过来还是晚了一步。
里正从王二媳妇这了解了大概,只是聊了些春耕的事,觉得没什么不妥的,松了口气。里正只说那是京中的贵人,担心王二媳妇招待不周,惹了贵人不悦,所以过来看看。见一切安好,嘱咐几句就走了。
送走了里正,王二媳妇将实情说了,把五两银子拿了出来,说是贵人赏的。父子二人见了五两银子都呆住了。王二赶紧去把院门关好,又关了房门,低声嘱咐媳妇和爹一定不能说这五两银子的事。他们家现在已经遭人眼红,要是知道平白得了五两银子,肯定得有人记恨他们一家,以后在村子里还怎么过。将银子藏好,才想起柱子还在地里,没人看着,父子二人又急忙赶回地里。
王二媳妇在桌旁坐了一会,想不通那贵人是个什么身份,但是个好人。今天真是撞大运了!想起来还没做饭,赶紧去了灶房,撸起袖子,生火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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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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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