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心疼汐泠,绝不能让敬妃母子如愿,开始在心中盘算该如何破局。
顾漪澜观她神色,猜到了她的想法,道:“你们可是怀疑敬妃在吃食中下了毒?”
顾清滢回道:“应不是毒。汐泠每次都会将那些吃食赏给宫里下人,下人吃过后并无不妥。猜测可能是在其中放了和汐泠吃的药相克的东西。”
“那就是了。既不是毒,你们就算拿到了她送的吃食也验不出什么。哪怕指出里面的相克之物,她也可以说不知道此物相克,只以为会对汐泠的身子有益。她是汐泠的生母,怎会谋害自己的女儿。如此,便可以将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难道就没有法子揭穿她?”
顾漪澜抬指戳在顾晨的额头,道:“你带兵打仗就只是一味进攻?难道不能严防死守,将对方耗死?就算耗不死,等对方狗急跳墙,总会露出破绽。”
顾晨揉着额头,道:“这和带兵打仗不一样呀。再说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汐泠不能一直住在我的府上,等她回了宫,我鞭长莫及呀。”
顾漪澜抬指再戳,顾晨本能的躲了一下,见姑母盯着她,乖乖的把头伸了过来。顾漪澜又戳了一下,道:“捉贼需捉赃,捉奸需捉双。你现在什么都捉不到,就只能防着。你鞭长莫及,宫里不是还有清滢吗。”
“姑母说的是。宫里有我在,你莫要担心了。太医那里我还是会查一下,若确定不是太医,极有可能是顾曙利用出入宫中之便,为敬妃提供的东西。我会多加留意,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避免打草惊蛇。不过,防范之下,敬妃过不了多久就会察觉。汐泠那里怕是不好继续瞒下去了。”
顾晨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道:“命都要保不住了,还瞒什么瞒。不若早些告诉汐泠,与她那歹毒的母妃撕破脸也好。”
“此话不错。求人不如求己,你们能帮得了她一时,不能帮她一世,终是要看她自己能不能自救。”
顾清滢道:“姑母说的是。我会寻个机会与她说清楚。汐泠单纯柔弱,却不是蠢笨软弱,相信她会想明白的。”
此事算是有了对策,顾晨稍稍放下了心。刚饮了口茶,就见海遥从远处走了过来,屈膝行礼,道:“王爷,五皇子殿下来了,说是带了些药材来看二公主殿下。周叔已经将人带去了正厅。”
顾漪澜轻蔑一笑。
“让人好生伺候着,我稍后就到。”
海遥低头垂眸,退了下去。
顾漪澜笑道:“你这个婢女比之前有了不少长进。上次在我府中,她自以为将神色隐藏的很好,岂不知被我一眼看穿了心思。我要将人留下替你好好调教调教,你个小兔崽子,转身就带着人跑了。”
想起自己在逃跑之前对姑母说的话,顾晨讨好的道:“姑母莫要提上次的事了,快救救孩儿吧。顾曙今日分明是奔着姑母来的,孩儿还要去与他虚与委蛇……”
顾漪澜可不认账,“他来你府上,与我何干?”
“姑母府上从不让皇子进门,今日姑母到了王府,顾曙就来了,怎会是巧合。”
姑母连个眼神都不给她,顾晨认命的道:“孩儿去会会顾曙。清滢,你陪姑母回屋吧,再在梅园待下去怕是会受凉。”
顾清滢应下,顾晨赶去了正厅。
顾晨调整好表情,扬起笑容,大步踏入正厅,道:“让五殿下久等了。本王有失远迎,怠慢了殿下,还望殿下勿怪。”
这话既不失礼数,又拉开了两者的距离。
顾曙想起前来祭拜王叔时,顾晟唤顾晨“王妹”,被她四两拨千斤的点了下,识趣的道:“王爷无须多礼。是我贸然登府,多有叨扰了。”
二人落座后,顾曙主动开口,“这几日年节,不时有人到我府上拜访,又逢德善侯故去,诸事繁多。今日才得空来王府,一是来拜访王爷,二是来看望皇妹。”一招手,有奴才呈上诸多礼品,“这都是些寻常的年节礼品,算不上珍贵。我还带了些珍贵的药材给皇妹,请王爷一并收下。”
顾曙的一番话谦逊有礼,不显讨好拉拢,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无法拒绝。
“五殿下一番美意,却之不恭,本王谢过殿下。”
见礼被收下了,顾曙很是满意,关切的问道:“不知皇妹身体如何了?”
顾晨略显忧心的道:“汐泠的身体还不见起色,精神却是好了很多。在我府上多住些时日,好生将养,希望身体会有所好转吧。”
顾曙眉头紧蹙,道:“皇妹久病不愈,已成顽疾。能得王爷悉心照料,我这个做兄长的实在是感激不已。”
“殿下哪里的话,汐泠是我的堂妹,我照顾她也是理所应当。”
顾曙报以笑容,问道:“皇妹现在何处?可否出来相见?”
“午膳过后,汐泠吃了药,正在小憩。”
顾曙略显失望的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确实不巧。殿下不若改日再来看望汐泠。”
顾曙点头,然后像忽然想起来似的,道:“刚到王府,听闻姑姑也在府中。我作为晚辈,理应前去请安。”
顾晨露出为难的神色,“姑母确实在我府中,用过午膳后也在小憩,这……”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打扰。”
“五殿下说的是。”
二人一时无言,顾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手遮挡。
顾曙面带微笑的起身,道:“今日唐突登府,来的实在不是时候,多有叨扰了。我府中还有诸多事,不能久留,今日先行告辞,改日再来看望皇妹。”
顾晨起身,脸上挂着笑容,道:“殿下还有正事,我也不好挽留。我送殿下出府。”
“王爷无须多礼,我自行离去便好。”
“还是我亲自送殿下吧。”
“王爷怎如此客气,还请留步。”
“既如此,安生。”
安生正竖着耳朵听着王爷和五皇子你来我往,闻言大步进来,单膝跪地,“属下在。”
“你替本王送五殿下出府,务必仔细着。”
“是。”安生起身转向五皇子,躬身道:“奴才送五殿下,请。”
安生嘴上自称奴才,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顾曙对安生记忆深刻,年宴上的事还历历在目,父皇很欣赏安生,此人前途不可限量。他也很欣赏安生,若是身边能有这样忠心耿耿又能力出众的人,那才是如虎添翼。
顾曙温和有礼的道:“劳烦安侍卫了。”
“五殿下折煞奴才了。”
等人走了,顾晨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道:“把这些药材拿去给阿笙,让她仔细看看。若是没问题,她愿意留下就留,不想留就扔了。礼品给周叔,和其他人送来的东西一样,登记造册。”
云逍领命去办。
顾晨到了清滢住的院子,进到里面,见姑母慵懒的斜靠在榻上,清滢则坐在桌案旁,微垂着头。
“姑母和清滢在聊什么呀?”
顾漪澜看了她一眼,道:“在说清滢的亲事。”
顾晨脚步一顿,睁大了眼睛,“清滢,你有喜欢的人了?”
顾清滢抬起头,略显迷茫的道:“喜欢的人?”
“你有中意的人了?谁呀?”
顾清滢低下头,道:“未曾有。此事全凭父皇做主。”
顾晨大步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道:“那可不行,最后嫁人的可是你呀。喜欢的人在一起都难免会生气吵嘴,若是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该是多难熬呀。你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若是皇伯逼你嫁给不喜欢的人,我就……我就……”
顾清滢怔然的看着顾晨,她每次想到婚事都是权衡利弊,考虑各种利益得失,算计着这个,谋划着那个。无论怎么思量,她都从未将“喜欢”算在其中。
顾漪澜听了顾晨的话,不禁要笑出声。她三次下嫁,“喜欢”是个什么东西?在她看来,那就是话本里逗人一笑的玩意儿。可看着顾晨认真的表情,她却无法翘起嘴角。她在心中默念了“喜欢”这两个字,一时竟怅然若失。
“我就进宫死谏!”
顾漪澜调整了下情绪,道:“小兔崽子,胡说什么呢!”
顾晨眉头紧蹙,道:“姑母,我没胡说。我不能眼看着清滢嫁给不喜欢的人。”
顾漪澜不想和她掰扯这事,道:“行了行了,清滢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急个什么。说说,顾曙干什么来了?”
“他还能干什么呀,我早就说了,他是为了姑母而来呀。他带了些药材,说是给汐泠的,表现的很是关心。然后就露出狐狸尾巴了,说要给姑母你请安。我说你们用过午膳都在小憩,将他给打发了。”
“他问汐泠,你怎么说的。”
“姑母放心,我说汐泠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要在王府多住段日子。他带来的那些药材我让人送去阿笙那里了,让她看看有没有问题。”
“阿笙?”
“阿笙就是沈医女。”
今日反复听到沈医女,顾漪澜着实是好奇了,“这个沈医女是……”
“姑母可还记得,当年父王亲自去往江南,请了一位老先生来给母妃看病?”
顾漪澜点头。
“阿笙就是那位老先生的徒弟。当时她也一并来了王府,姑母可能未曾留意到。后来老先生故去,阿笙就留在了府上。她也随我一同去了北境,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她为我医治的。”
顾漪澜仔细回忆着,模糊的记起那位老先生身边有个瘦瘦高高的女娃娃。
“可是长的瘦瘦高高的?”
“姑母好记性,那就是阿笙。她现在与我一般高,但比我瘦许多。”
顾漪澜了然,问道:“你那一箭穿心,是她给你医治的?”
顾晨缩了缩脖子,道:“哪有什么一箭穿心,就是肩膀中了一箭而已。姑母不要听人瞎传。”
顾漪澜看着她,但笑不语。
姑母笑得妩媚动人,可顾晨却觉得浑身发毛,讨好道:“姑母,孩儿错了。孩儿再也不受伤了。”
顾漪澜红唇微启,道:“你把衣裳脱了,让我看看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伤。”
顾晨吓得拉紧衣裳,“咻”的一下躲到了清滢身后,道:“清滢,快救我!”
顾清滢被弄得哭笑不得,道:“要不,我先出去,你脱……脱给姑母看。”
顾晨从后面抱住清滢,干嚎:“不要啊!清滢救我!”
顾清滢脸颊通红,挣脱也不是,不挣脱也不是,僵在了那里。
顾漪澜坐起身,道:“你就胡闹吧。行了,我回府了。”
顾晨松开清滢,抬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道:“姑母用过晚膳再回府吧。”
“不了,我有些乏了,早些回府歇着。”
姑母金尊玉贵,要歇息必是要更衣收拾一番。王府没有姑母的寝衣,恐会委屈了姑母,倒是不好再挽留。
“那孩儿命人给姑母准备马车。孩儿送姑母出府。”
顾晨和顾清滢送长公主上了马车,等车驾远离了视线,二人才转身回府。
顾漪澜坐在马车内,回想起在梅园看到的那一幕。
绚烂的花海下,清滢抬首看向晨儿,脸颊微红,唇角微翘,眼中尽是没有藏起的柔情……
傻孩子,那就是你喜欢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