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在礼部任职,这些日子因为定国长公主到访和安国公主出嫁而忙得不可开交。幸好,定国长公主明日就会启程返回南魏,总算是要忙到头了。
程柏回到文昌侯府,想随便吃些东西,洗一洗就睡下,明日还要起个大早。哪知刚进大门,管事就火急火燎的传话,一家子都在等着他呐。程柏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赶了过去。
厅里,文昌侯夫妇和程荣夫妇都在,表情凝重。
程柏惊疑不定的道:“出什么事了?”
文昌侯从案上拿起一封书信,道:“这是日里瑞王府的纪管事送来的书信。瑞王亲笔所写,让交给你。”
顾晨昨日才成亲,今日就送了信来,还是让纪管事亲自送来的,难怪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顾晨怎么会突然给自己写信?
程柏接过信,犹豫了下,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拆开了。
文昌侯夫人见他的表情变了,问道:“信上说了什么?”
程柏拿着信,沉默不语。
文昌侯夫人急了,“你倒是说话呀!瑞王到底在信上说了什么?”
程柏下定了决心,向母亲躬身行礼,道:“母亲,孩儿有一事相求?”
这般郑重,让厅里的人都怔了一下。
文昌侯夫人心里更没底了,道:“何事?”
“孩儿想求母亲去提亲。”
“提……”
文昌侯夫人被吓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上官敏赶忙上前扶住人,揉着后背顺气,道:“母亲……母亲……”
文昌侯和程荣吓了一跳,要唤人去找大夫来。程柏睁大了眼睛,不明白母亲怎会突然如此。
文昌侯夫人缓过了一口气,冲着文昌侯和程荣摆了摆手。过了一会儿,人总算是没什么事了。上官敏站到了旁边,没有坐回去。
文昌侯夫人指着程柏,气急的道:“你疯了!昨日瑞王刚与安国公主成亲,你竟然要让我去给你提亲?”
程柏不解的道:“瑞王和安国公主成亲与孩儿让母亲去提亲有何关系?”
“没关系?!瑞王都成亲了,虽然说是两个女子成亲……但那也是按照礼法成了亲。皇上和皇后亲临证婚,你竟然还敢惦记着瑞王。提亲?你是不想活了!”
程柏反应了下,明白了过来,不禁佩服自家母上大人的想法。
文昌侯和程荣惊讶的看着她。上官敏愣了下,知道母亲想差了,险些笑出来。
程柏没忍住,捧腹大笑,都笑出了眼泪。他这一笑,文昌侯夫人才反应过味,羞恼的道:“你这个孽障呀!给我正经点!”
程柏擦了擦眼角,道:“母亲的想法……真乃神人也!”
文昌侯夫人尴尬不已,端起茶盏饮了口茶。然后清了下喉咙,问道:“你看上了谁家的女儿?”
程柏端正了姿态,躬身道:“镇国公府,甄家之女。”
文昌侯夫人手一抖,茶盏没放稳,险些落到地上。
“谁?”
程柏高声道:“镇国公府,左都御史甄大人之女,甄惠。”
几人都看向他,半晌没动。
文昌侯夫人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却也是最先稳住,思索了起来。
程荣道:“柏儿,你……莫怪为兄直言,你虽是侯府嫡子,就算为兄将爵位交由你来承袭,但国公府,咱们怕是高攀不起呀。况且,甄家小姐素有才名,学富五车,而你的名声……再有之前,通城之行,你对甄家小姐百般殷勤,却惹得对方恼怒。此事怕是不能成呀。”
还要继续劝说,见爱妻向他使了个眼色,不让他再说。程荣虽然不解,但还是停下了话。
上官敏想得明白,程柏是在看过瑞王的信后才提出此事。程柏本就机智过人,瑞王更是深不可测,甄惠还是瑞王的堂妹,这里面定有缘由。
文昌侯也陷入深思,没有言语。
程柏道:“兄长所言属实。但我心悦甄家妹妹,必会改过自新。为表诚意,我愿一步一礼,肘行膝步,求娶甄家妹妹。”
“一步一礼,肘行膝步”,堪称虔诚。
程荣没想到弟弟会说出此话,看来是心意已决。
文昌侯看着向来纨绔的小儿子,纵然满是顾虑,也不敌儿子眼中的那份坚定。罢了,是福是祸,谁又能知道呢。真到大祸临头那一日,便由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去挡。若是挡不住,荣儿和柏儿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他看向夫人,二人对视,不必言说,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文昌侯夫人乃英勇公之女,就算夫君极少向她言说朝中之事,吐露心中的顾虑,她又怎会真的不明白。时局瞬息万变,吉凶难料。牵扯越深,走得越高,落地便是粉身碎骨。她和夫君为保一家平安,可以活得糊涂些,小心些。但若让儿子年纪轻轻的也如此过一生,一味龟缩,还有何意趣?
她看向程柏,正色问道:“你想好了?”
程柏跪地叩首,道:“儿子知道此事让父亲和母亲为难了。也知道将来可能会给侯府带来灾祸,恐会连累兄长和嫂嫂。为了侯府上下,我不会一意孤行。若父亲母亲,兄长和嫂嫂阻拦,我愿放弃。”
这便是想好了。
程荣终于明白了过来,看向爱妻。上官敏含笑点头。
程荣站起身,道:“柏儿如此诚心相求,请父亲母亲应允。无论将来发生何事,我愿与弟弟共进退。”
程柏抬起头,道:“哥……
程荣扶起他,道:“世人皆以为祖父只是凭着智计,出谋划策得的爵位,获封‘文昌’二字。却不知祖父也曾在战场拼杀,热血洒地,在敌军阵中三进三出,如入无人之地。如今,你我虽为文官,但骨子里流的是先祖的血,怎能活得毫无血性。我文昌侯府满门忠烈,行得正,坐得端,有何惧之!”
程柏红了眼眶,郑重点头。他看向上官敏,道:“嫂嫂……”
上官敏笑着道:“世事难料,不违心便好。一家人,理应相互扶持。”
程柏感动非常,一揖到底。
文昌侯夫人再次看了夫君一眼,道:“行了,说的好像这亲事真能成似的。就你那名声,我去提亲,没准会被老夫人给赶出来呐。”
文昌侯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到时,让你母亲这脸往哪搁?”
这一唱一和,将厅里略显凝重的气氛一扫而光。
上官敏轻笑出声。
程柏红了脸,道:“那母亲就多去几次,老夫人年纪大了,估摸没那么多精力次次都赶母亲。”
文昌侯夫人瞪了他一眼,道:“你娘我这脸就这么……罢了,你也别藏着掖着的了,把该说的都仔细说清楚,我才好知道该如何办。”
瑞王府。
顾清滢看着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沉默无言。
玲珑上前,道:“主子,奴婢唤人将饭菜拿去热一下。”
“不必了。撤了吧。”
灵犀忍着心中的不满,轻声道:“主子多少吃一些吧,别伤了身子。”
顾清滢总算动了筷子,随便吃了几口,道:“撤了吧。本宫乏了,沐浴。”
玲珑使了个眼色,灵犀没有再劝,出去唤人将饭菜撤掉。然后走到秋泉身前,道:“殿下要沐浴,府中的浴池可备好了?”
顾清滢嫁入王府,自然是带了些公主府的下人来。顾晨还将秋泉春棠和几个婢女暂时拨给了清滢,避免旁人不熟悉王府,方便她在府中使唤。
秋泉小心翼翼的回道:“奴婢现在就去安排。”
过了会儿,秋泉神色忐忑的回来了,走到春棠那,低声说了几句。春棠愣了下,想了想就要走向门口。秋泉拉住她,紧张的道:“你去回话,不是一样会……”
春棠叹了口气,道:“那也不能不回话呀。”说着看了眼王府的婢女,道:“难道要让她们去回话?咱们两个是府里的一等婢女,难道要让她们去替咱们挡着?”
“可是……”
“大不了就是被拿着出气,责罚一顿。我去就是了,罚就罚吧。咱们做奴婢的,替主子挨一顿罚又算得了什么。”
秋泉急道:“那还是我去吧,本来就应该是我去回话。你不善言辞,公主若是询问,你又说不出什么,没准会更为恼怒。”
春棠握了下她的手,道:“我虽不善言辞,却是皮糙肉厚,不怕责罚。公主身边的婢女都不是好相与的,想是瞒不过。你呀,细皮嫩肉的,磕了碰了就会疼得哭个不停。”说罢,去了门口。
秋泉心惊胆战的看着,手心全是汗。
听到动静,灵犀让人进来回话。
春棠进了屋子,屈膝行礼,躬身回禀:“殿下,王爷正在浴池沐浴,要劳烦殿下稍等片刻。”
顾清滢正端着茶盏,抬眸看了她一眼,喝起了茶。
玲珑看了眼主子,问道:“王爷是何时去的浴池?还要等多久?若是太久,夜就深了。”
“王爷去了能有一炷香。还要多久,奴婢不清楚。”
灵犀立即问道:“你不清楚?你是王府的一等婢女,在王爷身边伺候多年,竟连王爷沐浴大概要多久都不清楚?”见春棠抿唇不答,她继续追问:“你是不清楚,还是仗着是王爷身边的人,拿娇,怠慢殿下,故意不答?”
玲珑道:“灵犀。”
灵犀配合着,气呼呼的闭上了嘴。
顾清滢记得春棠,秋狝时顾晨受伤,正是这个婢女跑去找阿笙,磕破了下巴。她知道了此事,特意让李太医去给看的。从秋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春棠的下巴上还留有淡淡的印子,没有完全消去。
顾清滢看了玲珑一眼。
玲珑会意,道:“春棠,你如实说便是。殿下也好知道何时才能去沐浴。”
春棠虽然不善言辞,但心里想的明白。公主殿下嫁进了王府,住在了王府,有些事瞒也没用,她试着糊弄也糊弄不过去。
“是。王爷若是一个人沐浴,此时应该已经出来了。”
玲珑和灵犀可是宫里出来的,还是顾清滢亲自调教的,怎会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她们眉头一皱,看向了主子。
顾清滢将茶盏放到桌上,声音如常的道:“既然如此,那本宫现在便去浴池。”
春棠抬起头,不相信安国公主会不知道主子和宋姑娘的事,更不相信安国公主会不明白她刚才那话的意思。
“玲珑,传下去,本宫要去浴池。”
春棠没了办法,道:“殿下……”
顾清滢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殿下,王爷正与……共浴。殿下此时去,怕是不方便,请殿下再等上一炷香。”
顾清滢声音微冷,道:“一炷香?”
春棠硬着头皮,道:“是。王爷用完浴池,下人们还要将浴池收拾一番,重新注水……”
顾清滢垂下眼眸,道:“准备浴桶。本宫在屋内沐浴。”
春棠行了礼,退了出去。
“你们也去准备吧。”
玲珑和灵犀心中难受得紧,担忧着退了出去。
顾清滢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窗,北风裹着冰雪吹了进来。
冷吗?冷。心也冷。
攥紧腰间的玉兔玉佩,恨不得一把扯下来,砸个粉碎。但那冷了的心却不肯被冰住,跳动着,期盼着……
雪再是大,覆盖得再是厚,只要太阳出来,便会融化。即便雪连三月,但冬日总会过去……
秋泉哭哭啼啼:怎么在王府当差这么难了.......
春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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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第 2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