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皇后看着清滢,久久无言。二人对视,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
皇后想起往日种种,从心悸震惊,到恍然大悟,总算是冷静了少许。
“你当真心悦晨儿?”
“是。”
皇后再次追问:“晨儿是女子呀,你当真心悦于她?”
“是。”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纵然心有纠结,还是问道:“你说你与晨儿已有……肌肤之亲,可是事实?”
“儿臣如此说,只是为了让定国长公主罢手。”
皇后松了口气,接着又提上一口气,道:“你愿意与晨儿成亲?清滢,成亲乃人生大事,你当真想清楚了?”
“能与王姐成亲,儿臣今生无悔。求父皇和母后成全。”
一句“今生无悔”,让皇后再说不出话。清滢是什么样的性子,做父母的最是清楚。
顾敬深思一番,道:“既然如此,你与晨儿成亲可说是两全其美。朕和你母后自然愿意成全你。”
顾清滢含泪叩首,“谢父皇,母后成全。”
“起来吧。”
“谢父皇。”
皇后看了眼皇上,想着清滢心悦顾晨,又想到昀儿,权衡利弊,只能认下了此事。她突然想起一事,眼神一变,道:“清滢,你应该知晓,瑞王府的后院不是空的。”
经皇后这么一说,顾敬也想了起来,蹙起眉头。
顾清滢沉默片刻,道:“儿臣知晓。”
皇后幽幽的道:“你若是要嫁过去,瑞王府的后院就不能有人。”
顾敬看了皇后一眼,动了下身子,道:“你母后说的不错。你成亲的日子近在眼前,瑞王府理应好好收拾一番,再迎娶你过门。”
顾清滢十分清楚父皇和母后的意思,可她不能让父皇和母后这么做。一旦动了宋雪,只会将顾晨推得更远。顾晨尚且可以为了自己不顾安危,以命相护。忤逆圣意,动了私下用兵的念头。而宋雪是顾晨……钟爱之人,怕是会为了宋雪做出逆天之举。
“父皇和母后是为了孩儿着想,但孩儿以为不能如此。我钟情于王姐,但王姐对我……”
顾清滢停顿两息,道:“王姐能配合我应下此事,没有在宴上大动干戈,已是不易。若是按照父皇和母后的意思做了,王姐怕是会……如此一来,我与王姐只会离心离德,再难相处。我会想法子赢得王姐的心,不必……”
皇后不悦的打断了她,道:“不成!你贵为嫡公主,怎可与一妓子相处一室?难道你还要和那个妓子争风吃醋不成?你……你是失了心智了?!”
顾敬没有言语,眼中晦暗不明。
顾清滢再次下跪,道:“王姐是什么样的性子,母后最是清楚。若是王姐冲冠一怒,会是个什么结果呀。”
“冲冠一怒?你为了她,不惜自毁名节,她还要如何?”
“母后!母后,孩儿求您了,不要再逼王姐了。王姐这些年过得如何……秋狝那日,母后也看到了王姐身上的伤,那是何等的骇人呀。今日在宴上,我虽说是为王姐解了困,可却也是逼着王姐不得不认下。是我算计了王姐,万不可再逼她了。
顾清滢恳切的道:“母后方才也看见了王姐与南宫盛搏命,王姐会那般做,都是为了我。孩儿相信,王姐对我是有几分情在的。若是真如母后想的那般做了,怕是连那几份情也留不住,那孩儿嫁过去以后又会如何?”
提起顾晨身上的伤,皇后的心怎能不痛。再想到顾晨在宴上戾气外露,杀气腾腾的要取南宫盛的性命,那般模样,着实让人心惊。若是真的清理了宋雪,顾晨会如何对清滢?
皇后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顾敬终于开了口。
“罢了。就按清滢说的来吧。”
“这怎么成呀?你就忍心看着清滢……”
顾敬宽慰道:“清滢是咱们最疼爱的女儿。是朕最出色的女儿。她既然已有打算,就让她自己去料理吧。王弟和晨儿为了咱们倾尽所有,咱们却……唉……晨儿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必不会委屈了清滢。”
皇后阵阵头痛,心绪复杂,左右为难。她退了一步,道:“明日要祭祀结盟,多有不便。后日,传晨儿入宫,我要见她。”
设祭坛,缔盟约,从早到晚,花了整整一日。
顾晨心不在焉的跟着忙了一日,只觉礼仪繁琐,比带兵打仗还要累。回到王府,宋雪待她如常,却让她无法安心。
昨日沐浴后,她几次想与宋雪再好好解释一番,都被宋雪的善解人意给堵了回去……
顾晨知道该说的其实已经说清楚了,可就是无法放下心。正准备再说说,宋雪先开了口。
“再过几日,你就要迎娶安国公主,我已经命府里好好收拾一番。”
她拿出王府库房的钥匙,道:“等安国公主进了王府,这些要物归原主。”
顾晨皱起眉,道:“什么物归原主?雪儿,你这是何意?”
宋雪柔声道:“以后这王府里的事,必是要由安国公主做主。我想,明日我就应该搬出王府,不好再久留。”
顾晨心里升起怒火,道:“你要搬去哪里?”
“皇上曾替姑母赏过我一处宅子,如今我正好可以搬过去。”
顾晨压着火气,道:“我不准!你哪也不能去,就留在王府。”
宋雪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将人安抚住。然后笑着道:“我只是搬出王府,你若是想我了,随时都可以来。顾晨,我对你的心意不会变。我也清楚你的心意,如此便好。事已至此,我留在这里只会让安国公主难堪。”
顾晨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道:“安国公主,安国公主,你只知为她考虑,有考虑过我吗?所有人都在逼我,逼我做这个王爷,逼我考虑周全,逼我顾全大局,逼我做一件件我不愿做的事。有谁问过我是怎么想的?有谁问过我到底想要什么?如今,连你也逼我!”
顾晨受不了了,一怒之下掀翻了桌子,气得红了眼。
海遥和芜悠,还有莲儿守在门外,被屋内的动静吓了一跳。
莲儿知道王爷就要迎娶安国公主了,主子也与她说了,要带着她搬离王府。主子深得王爷钟爱,她原以为会和主子一直留在王府,有了倚仗,再不用为以后的日子发愁。没想到会突然生出这样的变故。她不愿离开王府,但她一个奴婢,只有听命的份。此时听到里面的争吵和动静,害怕极了,担心王爷会对主子动粗。她有心要进去,却芜悠拉住。
海遥看向莲儿,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去将云逍姐姐唤来。”
莲儿满是无助,立即按照吩咐去找云逍。
芜悠和海遥对视,打起精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宋雪受了惊吓,浑身一颤,看向喘着粗气的顾晨。
二人无言相对,每一次呼吸都愈发压抑。
宋雪垂下头,轻声道:“那你说,我该如何?我都听你的。”话音落,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捂住嘴,无声痛哭。
顾晨一把抱住宋雪,呼吸不能。
“雪儿……”
宋雪抱紧顾晨,紧到指尖发白。
顾晨恨不得将宋雪揉碎了,融入自己的骨血。
“雪儿,我和清滢只是做戏给南魏看。你信我,这只是一场戏而已。等南魏的人走了,清滢会住回公主府。王府会一切如旧,该是如何还是如何。明日我会去与清滢说清楚,相信清滢也是这样想的。你不要多虑,更不要瞎想,什么都不会变。我刚刚……”
顾晨长叹一声,道:“是我不好,吓到你了。我再不会如此。莫哭了,都是我的不是。”
宋雪哽咽着道:“我知你为难。我就是不想让你为难……”
“我知道。我知道。”
“若是安国公主不回公主府,又要如何?”
顾晨毫不迟疑的回道:“不会的。”
“你说迎娶安国公主是做戏,却是明媒正娶,昭告天下。而我……不说安国公主,皇上和皇后会如何想?”
“不要想这么多,一切有我在。”
宋雪没有再言。
顾晨哄道:“我已经想好了,你先暂时住到我之前的闺房。等清滢回了公主府,咱们还是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雪儿,皇上的身子很不好,也不知还能熬多久。等定下储君,我便带你离开京城。咱们隐姓埋名,游历山河,作对逍遥眷侣。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快了,快了……”
外面传来了云逍的声音,皇后传来了懿旨。
宋雪擦干眼泪,道:“你快去接旨吧。”
顾晨看着她,仔细确认是否无事。
“快去吧。我说了,我都听你的。”
顾晨松了口气,亲了下宋雪的额头,出了屋子。
接了懿旨,明日入宫。顾晨本就打算要进宫一趟,如此正好。
回到屋里,桌子地上都已经收拾好了,看不出刚才发生过什么。
宋雪已经睡下,眼睛红肿。顾晨很是心疼,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的换了衣裳,躺在了宋雪身旁。许是太过乏累,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宋雪睁开眼,失神的过了一夜。
冬日的太阳升起得晚,顾晨还是如往常一般卯时起来。不忍心吵醒宋雪,悄悄出了屋子。练了一圈,又追着安生砍了一通。
安生是叫苦不迭,心道,王爷这是没和南宫盛打尽兴吗?下手怎么这么狠呀,太吓人了!好好的衣裳被划了几道口子,算是废了。
后面,宋雪知道了这事,让人立即找来裁缝,给安生做了十件新衣裳。还吩咐以后每年都要给他多做十件。安生看着用料考究的新衣裳,甭提多高兴了。
顾晨沐浴过后和宋雪一起用了早饭,抱着人腻歪了好一会儿,这才去了宫里。
皇后等得心急,又有些焦虑。清滢昨日又向她再次恳求,万不能再逼顾晨。她何时见过女儿那般苦求,心酸的应了下来。如此一来,她还要与顾晨如何说?
顾晨跟着锦绣进来,下跪叩首。
皇后看着她,沉默许久,道:“起来吧。坐吧。”
锦绣奉上茶,退了出去。
“晨儿,和清滢成亲之事,你是如何想的?”
顾晨恭顺的回道:“皇婶,此次多亏了清滢急中生智,才破了南魏的计。事已至此,这亲是一定要结了,要让清滢受委屈了。但众人都明白,这成亲并不是真的,算不得数。成亲之后,清滢可以回到公主府,全当无事发生。”
听了这话,再想到清滢的心意,皇后心里升起一团火。
“你和清滢是要明媒正娶,拜天地,结成夫……结成一家。一切都是按照礼数来,如何能当无事发生?”
顾晨觉出哪里不对,但又说不清楚。
“皇婶,这本就是给南魏做的一场戏呀。”
皇后忍了忍,道:“是一场戏,可却是假戏真做。成亲便是成亲,你可曾见过拜过天地后将亲事不作数的?天地为证,神明在上,怎能当成儿戏?”
古人最是在意这些,顾晨早前也想到了这一层,道:“皇婶说的是。我也有此顾虑。为堵住悠悠之口,清滢可以与我和离,或者清滢将我休了。”
“你……”
顾晨不解的道:“皇婶,可是侄女想的不对?”
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9章 第 2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