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长公主大胜废帝,立即派出了朝中重臣,当世名臣,公孙仪。
公孙仪带着国书到达边城时,司徒将军的奏报刚发出去三日。得知南魏派来的使臣是公孙仪,且只带了两队护卫,思量一番后亲自相迎。公孙仪恭敬有礼,丝毫没有获胜的傲慢,言明是奉旨前往大周都城,向大周国君送上国书,以期两国重修盟约。
司徒将军是将信将疑。此时的南魏可谓是大获全胜,随时攻过来都有可能。他手上的兵力不足七千,算上陆续逃回来的将士,将将一万。这几日都没敢好好睡一觉,时刻严阵以待,就怕南魏会大军压境。
南魏怎会先送来国书?所谓的重修盟约,又是要以什么作为代价?即便心有疑问,他也不能拦下一国使臣,更无权查看国书。于是,安排了二十个将士随行,护送公孙仪前往康京。
公孙仪一行人快马加鞭,紧随司徒将军的奏报到达康京。
礼部尚书李礼带着李谦前去迎见。朝中重臣都在宫里,皇上还昏迷不醒,李礼只能硬着头皮去办这差事。
公孙仪见到李礼后,温和的道明来意,希望立即面见大周国君。李礼自然猜到了这国书应是要求大周受降的,立时汗流浃背。他不能将皇上的情况透露给公孙仪。公孙仪是何等人物,一旦知晓此事,必会猜到前因后果,继而想出新的策略,在谈判之时占尽上风。
李礼心急如焚,面上却要维持住,岂不知还是被公孙仪察觉出了不对,道:“李大人,国君此时可是不便接见外臣?”
李礼一时不知要如何作答,幸好,李谦接过了话,道:“公孙大人,此时恰逢帝后寿辰,乃大庆,大周上下要同庆一月。帝后正与朝中大臣在宫中欢庆。公孙大人作为南魏使臣出使我大周,若是来祝寿的,陛下必会接见。只是……”
公孙仪看了眼李礼,视线落在李谦身上,笑着道:“李大人所言有理,此等大节,理应欢庆。是我南魏失了礼数,未携寿礼为帝后祝寿。然,我奉我朝定国长公主殿下之命,携国书而来,为两国重修盟约,可算得上是一份厚礼?”
公孙仪笑得和善,但话里的意思却带上了几分锋芒。
李谦神色不变,没有回答是不是厚礼,而是郑重的道:“公孙大人乃是为国事而来,不应耽搁,但此时不便让大人进宫打扰君臣欢庆。公孙大人可将国书交于李尚书,由李尚书转呈圣上。大人意下如何?”
公孙仪稍一思量,道:“既如此,请李尚书将国书转交国君,我在此静候佳音。”
李礼赶忙接过锦盒,吩咐官员好生安顿公孙仪后,带着儿子离开了。
公孙仪看向离开的二人,视线落在李谦身上,微微一笑。
七日后,圣旨传来,宣外臣公孙仪进宫面圣。在这七日里,公孙仪一直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是无人与之交谈,也不让他外出。面对此等情况,公孙仪是一点都不急,泰然自若。
公孙仪稳步踏入文和殿,躬身行礼,道:“外臣公孙仪,拜见大周国君。”
顾敬端坐于龙椅之上,头戴冠冕,威严肃穆,尽显帝王之姿。可朝中的大臣都提着心,他们知道皇上身体堪忧。往日都是大臣入殿后,皇上才会到。今日是皇上先到了殿内,然后才让大臣们入殿。
刘淮满心紧张,皇上现在能坐在这里已是万分艰难,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顾敬沉声道:“免礼。”
“谢陛下。”
公孙仪直起身,平静的直视圣颜,不卑不亢的道:“臣奉我朝定国长公主殿下之命,七日前护送国书抵达康京。国书已交由李尚书转呈陛下。定国长公主殿下明察秋毫,知晓陛下是被废帝诓骗,才发兵我南魏,致使两国交战,断盟弃约。定国长公主殿下宽宏仁善,只要陛下签下国书,我南魏愿与大周摒弃前嫌,重修旧好。”
这话既给了大周体面,又不乏指责和逼迫之意。
顾敬看了一眼丞相。
丞相出列,道:“诚如公孙大人所言,我大周不知南魏国情,被废帝诓骗,才会出兵助南魏。定国长公主殿下睿智无双,明辨是非,令我大周钦佩万分。”
丞相向公孙仪躬身道谢,然后接着道:“然,既然贵国知晓我大周是受了诓骗,为何国书上的条款会如此苛刻?”
公孙仪此前曾与魏梃打过多次交道,知晓他的能耐,心中有数。
公孙仪正色道:“大周派六万大军兵临城下,致使我南魏生灵涂炭。城池被毁,百姓流离失所,众多南魏男儿战死沙场。这些都发生在我南魏的疆土之上,难道大周不应对此负责?”
公孙仪举手做拜,道:“定国长公主殿下的宽厚之心胜过圣贤!既没有要求贵国割地,也没有要求纳贡,更没有要求称臣。国书上写明,赔款,是为了补偿我南魏所受的损失。和亲,是为了两国更为亲厚,稳固盟约。敢问丞相,这如何算得上苛刻?”
“公孙大人所言差矣。南魏虽然饱受伤害,可我大周也是损失惨重。我大周六万将士,尽皆折损在南魏。六万将士呀,那都是我大周的铮铮儿郎,是我大周多少臣民的子孙。我大周是受废帝诓骗,也是受害的一方,贵国理应体谅我大周。我大周愿与南魏互通边境,承诺永不进犯,修永世之好。”
公孙仪挑了下嘴角,道:“理应?何为理应?这就如强盗入我府,烧杀抢掠一番,被捉之后,我还要体谅强盗,不予计较,敬送其离去。魏丞相,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丞相沉下脸,道:“公孙大人此言是何意?怎可将我大周比作强盗?”
公孙仪躬身,道:“世人皆知大周重礼,在下怎敢将大周比作强盗?”
丞相只当听不懂,道:“是我误会了大人。正如我刚才所言,我大周愿……”
公孙仪直起身,打断了他的话,道:“定国长公主殿下已在国书上写明,只要大周同意国书上的内容,我们殿下愿亲临大周,于祭坛之上同君主签下盟约,与大周互通边境,永不进犯,修永世之好。天地为证,天下共见。我们殿下如此诚心实意,贵国若还要辜负,那我南魏也别无他法。请贵国归还国书,下官即刻返回国都,禀明定国长公主殿下。”
公孙仪突然如此强硬,让丞相不得不缓和下来,道:“公孙大人稍安勿躁,我大周怎会辜负定国长公主殿下的一片美意。只是国书上的内容,还请公孙大人与……”
公孙仪直接面向龙椅,躬身道:“请国君归还国书。”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顾敬脸色发白,攥紧了佛珠。他之前已经与丞相等人商议过,南魏国书上的要求确实算不得苛刻,甚至可说是十分宽厚。赔款的数额虽然不小,但北齐已经送来了一批金银,年节时还会纳贡,可以凑足。但,和亲这一条让顾敬难以接受。
大周已经打不起仗了,不只是钱粮,兵力也已不足。若是派瑞王率领怀朗军前往南魏,京中便无军拱卫。北齐若是趁机进犯,百姓要是揭竿而起,大周就离亡国不远了。公孙仪虽然没有说,但态度已经很明确,若是不同意国书上的内容,南魏必会向大周开战。
顾敬忍着心悸和屈辱,道:“定国长公主殿下如此明辨是非,愿为我大周正名,还愿亲至大周,于祭坛之上,天地为鉴,与大周重修旧好。如此诚心实意,朕岂会辜负。”
公孙仪道:“陛下圣明!”
“只国书上有一事不够明晰。”
“请陛下明示,微臣愿为陛下解惑。”
顾敬咬着牙,道:“和亲之事,具体是要如何?”
公孙仪回道:“我南魏愿迎娶大周最为尊贵的皇族之女。”
最为尊贵的皇族之女,那就是嫡出的安国公主。
丞相垂下头,闭上了眼睛。
顾敬虽然早已猜到,胸中还是一阵翻涌。深吸口气,平复了下,道:“何人迎娶?”
“自然是我南魏皇室中最为尊贵之人。”
现在的南魏皇帝才九岁,让安国公主嫁给一个孩童,这……
众大臣脸色灰白,心中不忍,却又觉得别无他法。只要安国公主和亲,便可以保下大周,不失为一桩幸事。顾项和顾晟也是如此想的。
张松玉气得浑身直哆嗦,看向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站出来反对,就连丞相,安国公主的外祖都默不作声。再次看向武官之列,才发现瑞王不在。
他刚要出列,被站在旁边的孙言庆拉住了朝服一角。孙言庆冲他微微摇头,眼含乞求。张松玉喉间滚动,呼吸沉重,终是没有再动,屈辱的低下了头。
顾敬还想拖延一二,公孙仪再次开口,道:“陛下乃当世明君,和亲,对两国皆有利。若是陛下应允,请在国书上加盖玉玺。微臣已滞留康京多日,需尽快携国书返回南魏,向定国长公主殿下复命。若微臣迟迟不归,朝中不清楚缘由,恐会横生变故,使两国再难缔结盟约。”
这是在逼着顾敬立即做出决定。
顾敬强压下喉中腥甜,道:“何时迎娶?”
公孙仪恭敬回道:“定国长公主殿下收到国书后会择日亲临大周,于祭坛缔结盟约后便会返回。届时,送亲队伍可与长公主殿下一同返回南魏。”
他又补上一句,道:“只要陛下同意国书,我南魏会送回被俘的大周将士,并将杨将军好生护送回来,让其入土为安,魂归故里。”
闻言,官员都认为能让被俘的将士回来是好事。
丞相抬眸看了眼皇上,他可是亲眼见到皇上怒骂昭勇将军竟然投降,言其应该像杨志一样自刎,宁死不降。
顾敬沉默几息,吩咐人拿来玉玺,微微颤抖着盖在了国书上。
公孙仪从刘淮手上接过国书,确认无误后合上。
“陛下圣明。微臣此次前来,恰逢陛下万寿,未曾携带寿礼,是我南魏疏忽,礼数不周,万望陛下不要怪罪。微臣在此恭祝陛下万寿无疆,大周国运昌盛。微臣要立即赶回南魏复命。微臣告退。”
公孙仪行了一礼,儒雅的离开了文和殿。
顾敬再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当日,公孙仪带着国书离开了康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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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第 2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