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回到王府,不准人通知宋雪,直接去了药堂。
阿笙见她脸色发白就知不好。云逍和海遥脱去主子外面的衣裳,白色里衣沾着斑斑血渍。阿笙恼了,药都不想给她上。云逍百般说情,阿笙才开始处理裂开的伤口。
“你这身子,再这么弄下去,就是铁打的也废了。”
顾晨听了这话反而很是开心,神秘兮兮的道:“阿笙,你想不想知道这是怎么弄的?”
“不想。”
“我告诉你哦,我用这伤换来了最想要的东西。”
“闭嘴吧。不疼是吧?那我下手重一些。”
“别……嘶……”
疼也没能让顾晨闭嘴,喜滋滋的将自己今日的壮举说给了阿笙。末了,道:“你说我只是流了这么点血就将事情办成了,值吧!”
阿笙根本不理她,一抬眼,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宋雪。
宋雪不仅知道顾晨回府了,还知道她直接去了药堂,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将一切都听了去。她红着眼向阿笙摇了摇头,悄悄的离开了。
宋雪走至半路,再忍不住,躲在假山后捂着嘴哭了出来,低喃道:“我就有那么好吗……”
芜悠和芜綠在假山旁默默守着……
顾晨找到宋雪,兴高采烈的向她显摆早朝上做的事。
“雪儿,皇上已经默许了。我还没有办法给你名分,再等等。”
宋雪捂住她的嘴,道:“足够了。”
二人相视,心意相通,浓情满溢。
顾晨不想让她知道伤口裂开的事,宋雪便装作不知。
康京再一次炸开了锅,瑞王可真是天下第一奇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都是史无前例,这一次更是想将礼教捅出个窟窿!
有人问,“那皇上准了吗?”
“谁知道呀。不过君无戏言呀。”
“听说皇上不是要让瑞王跪死吗?”
“哪能真让跪死呀,听说后来还是见了瑞王,并未责罚。”
“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程柏和孙继善没在这时候去王府,但却想明白了顾晨为何要这样做。有心之人已经猜到了她和宋雪的关系,还打起了宋雪的主意。既然如此,顾晨便将此事摆到台面上,是在告诉对方不要再耍这些阴谋诡计,更不要妄想动宋雪。再敢动,就是要撕破脸了。当然,顾晨这么做也有私心,只差明文昭告天下了。
被降了爵位的宋括终于明白宋高为何会丢了性命。他心中是恨,却又极为懊悔,宋雪是自己的庶女,如果当时留在了府里,那么现在一切都会大为不同……
宋梅可不是这样想的,反而庆幸没留下那个小贱货,不然,自己岂不是要因那小贱货和瑞王的事而遭人耻笑。至于康氏,自从宋高那事后就一直被看管着,没人告诉她。
庞如意喜滋滋的恭喜顾晨,还想趁机要和她比试一场。是的,庞如意还没忘了这事。杨雁和钱淳直接将人按住,也不想想,人家的伤还没好呢。
“我不是说现在,是说等阿晨好了之后。”
甄惠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道:“如意姐姐,你就不能忘了这茬吗?要不,你用长枪,阿姐用弓箭,可好?”
庞如意眨了眨眼,道:“这可不成,哪有这样比试的。”
“怎么就不成了?弓箭也是兵器,有何不可?”
“不成,不成。阿晨两箭射中熊的两只眼睛,我这眼睛可不比熊的眼睛小。她一箭射过来,我往哪躲?”
“这不就得了,阿姐赢了。不用比了。”
顾晨乐不可支,道:“惠儿说的对。下次再要比试,我就用弓箭。”
庞如意一噎,翻了个白眼,惹得众人笑出了声。
“阿姐,雪儿姐姐,你们什么时候来国公府呀?祖父和祖母日日盼着呢。”
顾晨想了下背上的伤,看向宋雪,见她眼含涟漪,娇羞带怯,霎时心都化了,柔声道:“三日后,我和雪儿去国公府。”
马车里,宋雪心里七上八下的,定不下来。顾晨握住她的手,轻声细语的说着话,想让她少些紧张。
宋雪心慌得很,即便知道顾晨是好心,还是受不了,道:“你不要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我现在听不进去。”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要不,现在回去吧。我……我们改日再去,可好?”
“这不好吧。已经跟惠儿说定了,这会儿外祖和外祖母肯定等着呢。外祖母是个急性子,要没见到人,不定多着急呢。说不准还会发脾气。外祖母要是发脾气了,外祖都拦不住。”
听了这话,宋雪不只是紧张,还多了害怕,小脸都白了。
顾晨噗嗤笑了出来。
宋雪急了,“你还笑!莫不是你又再逗弄我?”
“没有呀。外祖母是什么脾气,我都跟你说过呀。”
“那你……不行,我要回府!芜悠……”
“别别,是我故意逗弄你,吓唬你的。”
芜悠跟在马车旁,道:“主子……”
顾晨道:“无事。云逍,时辰不早,快些到国公府。”
云逍和芜悠对视一眼,道:“是。”
马车快了些,宋雪愈发紧张。
顾晨温言软语的哄着,脸上一直带着笑。宋雪听不进她的那些话,却看得进她的笑容,抬手摸了摸她眉上的疤痕。顾晨为自己做了太多太多,自己为了顾晨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扭捏的。这般想着,慢慢缓和了下来。
国公府门前,顾晨下了马车,抬起手。宋雪深吸一口气,搭上那只稳定而干燥的手,下了马车。
甄惠和甄衡迎了出来,欢喜的看着二人。
甄惠道:“阿姐,雪儿姐姐。”
甄衡道:“阿姐,宋姐姐,快进府吧。祖父和祖母正盼着见宋姐姐,父亲和母亲也是满心期待。”
宋雪轻声应下。
顾晨很是松弛的道:“衡儿,你今日休沐?”
“知道阿姐和宋姐姐要来府,我今日告了假。”
“哦。那舅父呢?”
甄惠抢着回道:“早朝一散,父亲料理了急事,就早早的回了府。”
舅父这是为了见雪儿,连差事都搁下了。顾晨在心里给舅父点了个赞。
宋雪听着,国公府一家待自己如此郑重,当真是受宠若惊。
顾晨牵起她的手,道:“咱们进去吧,不能让长辈久等。”
“嗯。”
正厅之内,二老翘首以盼,终于见到人了。
顾晨长身玉立,穿了一袭金丝玄袍,庄重至极,将人衬得分外白皙。宋雪穿着一身月白儒裙,身段婀娜,脸颊微红,容颜绝色,艳若桃花。二人站在一处,般配极了。
国公爷和甄明理惊叹于宋雪的容貌,要不是知道顾晨的品性,真会以为她是被美色所惑。
顾晨和宋雪刚要行礼,国公夫人唤宋雪到近前。宋雪看了眼顾晨,忐忑的走了过去。
国公夫人仔细打量着宋雪,然后亲昵的拉住她的手,慈爱的笑着道:“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儿呀!老身听闻,孩子你的琴艺乃是当世之最。如此才貌,是咱们晨儿高攀了。”
宋雪心里一热,差点涌出泪水。
顾晨赶紧道:“外祖母说的是,是外孙高攀了。”
宋雪尽力控制,却压不住喉间的哽咽,只怕一开口就会失了礼。她恭敬的屈膝行礼,国公夫人拉起她,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做这些虚礼。”
国公爷在旁笑着颔首。
宋雪再忍不住,眼噙热泪。
顾晨走了过去,将人拉到身侧,道:“这是外孙第一次带雪儿来见亲长。外孙和雪儿给外祖和外祖母请安。”
宋雪垂首,眼泪滑落。随着顾晨跪下,恭恭敬敬的行礼。
二老乐呵呵的受了这一礼。
国公夫人看了眼邓嬷嬷,邓嬷嬷呈上一个精致的匣子。国公夫人亲手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对玉佩。
“好孩子,这一对云纹玉佩,是我们老两口送给你的见面礼。以后啊,你和晨儿要好好的。”
宋雪心中无限感动,看着邓嬷嬷捧到近前的匣子,迟迟没有拿。看向顾晨,顾晨笑得温柔,轻轻点头。她这才伸手接过匣子,再次向二老恭敬行礼,道:“谢国公爷,国公夫人。”
宋雪没有因为国公夫人刚才那“一家人”的话就改口,也没有说奉承话,很有分寸。可见不是个一心谄媚,想要攀龙附凤的人。二老没有因为她的“不识抬举”而不悦,乐呵呵的点头,让二人起来。
将匣子交给芜悠后,顾晨又和宋雪向舅父和舅母郑重行礼,二人也受了这一礼。
赵婉唤来了青竹。顾晨看到青竹手上捧着的匣子,毫不惊讶,向舅母笑得那叫一个乖巧。幸亏赵婉不是顾漪澜,不然非要骂上一句小兔崽子。
赵婉心叹,真是女大不中留。
“宋姑娘今日到府,算是正式相见。”赵婉看了眼夫君,道:“这是我们送给宋姑娘的见面礼。此物原是晨儿放在我这,让我替她暂为保管。如今算是找到了合适的归处。”言罢,亲手打开了长匣。
宋雪看清里面是何物,惊讶道:“寒霞!”
这反应和赵婉初见“寒霞”时一模一样。
赵婉温和而笑,道:“不错。正是惊世名琴,‘寒霞’。”
宋雪惶恐,“如此稀世珍宝,我如何配得上。甄夫人,我……”
“宋姑娘当日弹奏的一曲《禅》,至今仍时时回荡于耳畔。当世也只有宋姑娘才配得此琴。正如我刚才所言,这琴原本就是晨儿所有,送给你,算是物归原主了。宋姑娘莫要推辞了。”
得见“寒霞”,宋雪难掩激动。她擅琴,自然也是爱琴之人。顾晨将此琴送与甄夫人,可见甄夫人必是懂琴,精通琴艺,自己怎能夺人所爱?再要开口婉拒,听顾晨轻声道:“雪儿,长辈赠礼,不可拒绝呀。你就收下吧。”
这话直接让宋雪不能再拒绝,嗔了顾晨一眼,惊觉这是在哪,慌乱的低下头。思绪百转,抬起头,双手接过琴匣,屈膝道:“多谢甄夫人。”
赵婉微笑着点头。
芜綠接过琴匣,退到一旁。
甄衡和甄惠站起身,一同向顾晨和宋雪按着礼数行了礼。甄惠笑吟吟的道:“今后雪儿姐姐要如何称呼我和兄长呀?”
宋雪抿了下唇,轻声道:“惠儿。衡……衡儿。”说完就红了脸。
甄衡眼神明亮,道:“那我也应改口,和妹妹一样,唤雪儿姐姐。阿姐,可行否?”
“臭小子,都已经唤了,还问行不行,真是讨打!”
众人一阵欢笑。
如此,宋雪便是真正的见过了顾晨的亲长,得了国公府的认可。
国公夫人又将宋雪唤到近前,像对着自家孩子一样关切的询问,赵婉和惠儿也加入其中。国公爷、甄明理、顾晨和甄衡都插不上话,干坐那听着。过了一会儿,国公夫人拉着宋雪要去后院,说是看他们四人在这碍眼。
顾晨见舅母和惠儿都要过去,站起身,道:“外祖母,外孙也随你们去。”
国公夫人道:“女儿家说话,你来做什么?”
顾晨瞪大了眼睛,道:“我也是女儿家呀!”
国公夫人头都没回,宋雪很用心的搀扶着老人家出了正厅,嘴角微翘。
“舅母!惠儿!外……”
无人搭理。
顾晨看了看外祖和舅父,还有衡儿,无语凝噎。